第八节 第一节 他的穿着也很有意思。他的上装的第一个钮扣一定是扣得严严实实的。他经常 把我颈子边的扣子扣好,说:“这里是一扇门,门要关上,邪气就进不来。‘他反 对系皮带,老是叫我把皮带换掉。’人就是气啊,会被皮带箍死的!‘他的裤子全 是用松紧带系着,衣服都很宽松,没有紧箍在身上的。” “这么怪?”维红越听越有味。“他的饮食也十分讲究,从不吃油腻辛辣之物。 ‘这张嘴万恶!’他经常说这句话,‘病都是这张嘴吃出来的!这张嘴要好好管住! ‘他反对吃得太多,他说:“肠胃好累哟!除了脑子,就属肠胃累了。脑子一 天到晚要想那么多的事,肠胃一天到晚要消化那么多东西。消化不了的东西堵在肠 胃里,会堵死人的!’说来你可能不信,他每天只吃一餐,而且每餐只吃两个馒头。 但是,他喝水喝得特别多,走到哪都带个水壶。” “吃得这么少,不会造成营养不良吗?”维红不以为然。 “不练功的人就会,练功但功夫不深的人也会,只有练功练到相当程度的人才 不会。他不光在饮食方面很特别,在起居方面也与众不同。他原是一个建筑工人, 退休之后,他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就洗脸洗脚上床睡觉。睡到深夜两点,又爬起来 穿上衣服到外面去练功。大约练一个小时,再回来脱衣服上床睡觉。早晨七点,他 又起床,洗脸漱口,然后到公园里蹓跶去了。” “他晚上起来练的,是不是什么‘行……气术?’”维红问。 “他晚上起来练的是太极拳,也可以说是‘行气术’。‘行气术’可以站着练、 坐着练、躺着练、走着练。太极拳可以说就是一种‘走着练’的‘行气术’,它是 一种高级气功。我师傅的功夫很高,跟他推手,仿佛手触棉花,脚踏浮萍,虚无飘 渺,如坠雾中。他说即使一个人坐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他也能发功给他治病。我 身体假如有些不舒服,找他推推手马上就没事了。” “他这些本事又是从哪学来的呢?”维红刨根问底。 “不是很清楚。他只说过他的师傅传他的时候已经九十多岁了,但是过马路时, 他师傅却总是牵着他的手,带他跑过去。” “你救那个白血病人时,他赞成吗?”维红问。 他坚决反对。他说:“这种事做不得的!这是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发功发的 就是元气,元气就是命啦!多一点元气就多一点命,少一点元气就少一点命。《太 极拳谱》上说: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余。”他经常举起右手对我说:“ 我这只手是能够救得了死的!但如果我见一个救一个,活不了多久我自己就得死。” 他对我非常看重,他说:“别人是徒弟找师傅,我是师傅找徒弟。我只传了你一个 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没传,他不成器。” “那你现在来海城,岂不是有违师训?” 维红说这句话的时候,本带有开玩笑的性质,不料这句话却触动了高照的心事, 揭到了高照的伤疤,戳到了高照的痛处。 维红突然发现高照不说话了,只见他双眉紧蹙,嘴唇嗫嚅,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而急促。 “你没事吧?”维红关切地问高照。高照没有回答维红的话,只是喃喃自语地 说:“一切……都是因为来这里……全都搞乱了……白血病人死了……师傅的愿望 辜负了……妻离子散……身陷……” 说着说着,他的胸脯急剧地起伏,好像心口被什么东西压着透不过气来。他不 停地哽咽,他开始抽泣,最后,他干脆掩面大哭。他哭得很伤心,近乎歇斯底里。 维红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如此不顾一切地痛哭。她有些惊慌失措, 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安慰高照,但不知从何下手。她惟有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高照, 小声对他说:“我们往回走吧,老中医还在等我们吃饭呐!” 何琴现在看到维红和高照在一起就眼中冒火!高照对她始追终弃———尽管她 知道原因在己,但总像是原本可以得到一件东西却终未得到一样,心潮难平! 本来,她对高照有些怨气。现在,她动不动就看到高照与维红在一起,于是在 对高照的怨气之外,又平添了一股对维红的妒意。对高照的怨气,她找不到发泄口, 因而无法发泄;而对维红的妒意,却能找到宣泄的突破口,于是,她把对高照的怨 气与对维红的妒意加起来,一古脑地朝维红身上泼去! “孙律师,我们那个索赔的案子准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