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莱斯利,要是我没搞错的话,您连证件都不检查一下,就把旅游签证交给那 几个外国人了?”在阅兵广场上的办公室里,詹姆斯·斯宾德分局长抬起眼来,愤 怒地盯着立正站在面前的警察中士奥尼尔。莱斯利服罪地耸了耸肩。他不住地用晒 黑的手指转动着白色的警帽。黄昏时光,法制街上的交通很繁忙。詹姆斯·斯宾德 怒气冲冲。他有理由发火。治安条例明文规定:任何进入牙买加岛的游客都须经过 仔细检查。凡不符合女王陛下政府条件者,一律躯逐出境。可是奥尼尔中士没有执 行命令。 “您是怎么搞的?”分局长又打量了一遍自己的部下。“您知不知道,您将被 取消四天的休假?”听到了对自己的惩罚,莱斯利萎靡、肥胖的身驱僵硬起来了。 他那灰色的眼睛里显出了慌乱的神色。他咬了咬下巴骨,嘟嘟哝哝地说: “先生,克里斯托弗对我说,那些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只不过到这里来玩几个 小时。我相信了他……”“您不应该相信,而应该按章办事,”斯宾德咆哮着, “我可为您受了罪。不管是几小时还是几个月,您都不能违反命令。要不是看在您 那可怜的老婆面上,我就把您除名了。我不知和您说过多少次,一个警察不能跟克 里斯托弗这种人来往!”詹姆斯·斯宾德坐在扶手椅里,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 又说: “如果这是一对化名入境的间谍或煽动分子,您知道您干的蠢事会造成怎样的 后果吗?您知道您会把警察局拖进什么局面吗?”莱斯利·奥尼尔垂下了脑袋。上 司说得对。隔岸的古巴岛上充满了共产党的活动。更近一点,在海地,军政府正在 搜捕制造混乱的弗朗索瓦·杜瓦利埃。在圣多明各,反对派指望推翻在美国中央情 报局和美国人的美元有力支持下的特鲁希略独裁将军。加勒比海一片混乱。独立的 气息已渗透到最偏僻的岛屿上。詹姆斯·斯宾德正竭尽全力,努力使牙买加免遭潜 在的动乱之害。 詹姆斯·斯宾德是联合王国最优秀的殖民官员之一。自从他来到伦敦警察厅后, 他成功地解决了一连串最困难的问题。这些卓著的成就,归功于他那天赋的分身术, 还有他凭借善良和公正建立起来的情报网。他是刑事调查局灰色大楼里一千七百名 警察中的一员。后来,鉴于他的辉煌考绩,他很自然地被指定前往领导牙买加警察 局。为此,他得到了破格晋升,并有了一套住宅,把满脸雀斑的妻子詹妮和两个孩 子,玛格丽特和约翰安置下来。 在金斯敦市中心的办公室里,斯宾德管理着康瓦尔和米德尔塞克斯两个区。同 时,他又代表情报局从事秘密活动,负责在动荡不定的加勒比海地区收集一切与英 国地位有关的情报。在旅游的幌子下,他周游了邻近列岛,与女王陛下的大使馆人 员取得联系,然后带着英属、荷属和法属安的列斯群岛政治局势变化的准确情报, 返回金斯敦肃穆威严的建筑里。 “要不是蓝山老板斯蒂夫·阿夫内尔通知我,我根本就不会知道,那人和他的 女人到我们这里来了!”斯宾德又说,“我在入境处看不到一点有关的记载。我想, 星期天您是和罗伯逊一起在港口值勤的吧?你放他们过去时,他在干什么?”他用 手指敲打着写字台的旧皮革桌面。在马里亚港船舶出入境登记处,罗伯逊中士被指 定和莱斯利·奥尼尔一起值勤。罗伯逊是个正直的警察。虽然很年轻,但前程无量。 莱斯利几次想拉他一起去喝酒,但一直没有成功。 罗伯逊是个爱好运动的单身汉。他喜欢和海关官员和渔民们一起,驾驶快艇在 马里亚港外公海上畅游。可怜的奥尼尔太太尝够了酒鬼丈夫的滋味。他常年呆在牙 买加纵酒:这里的人把朗姆酒当作牛奶来消费。 等上司不再生气地敲打桌面时,奥尼尔中士回答说: “先生,我在签发临时入境证时,他正在出境口。当时,克里斯托弗带着那两 个人,和常来此地的‘图森·卢韦尔图尔’号船主一起陪来的。我想,您也认识那 个船主的。”“认识,认识,”斯宾德皱起眉头,“这不足为凭。后来呢?”“马 里亚尼把船停在断崖海角了。克里斯托弗对我说,他的朋友,就是那个英国人和他 的妻子,想参观一下圣皮埃尔教堂的管风琴坛,然后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工夫就走。 我看见他们坐在罗德尼海湾露天咖啡馆门前。如果是间谍,绝不会这样公开招摇的!” 听到这些蠢话,詹姆斯·斯宾德简直气昏了。莱斯利·奥尼尔不是个坏蛋,可是他 和罗伯逊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和中士福尔摩斯侦探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明天早 上,福尔摩斯将从蓝山宾馆送来情报。他不算很年轻,可是擅长不露声色地进行侦 查,不留痕迹地搜查旅客的房间和行李。他和所有旅馆老板都保持着极好的关系。 对蠢货奥尼尔,警察首脑斯宾德已经不是第一次丧失信心了。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您至少知道,‘图森·卢韦尔图尔’号是什么时 候重新起航的吧?”“在中午,先生。快艇是在圣皮埃尔教堂大钟敲响时穿过航道 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找克里斯托弗打听到确切的情况。”“别再干蠢事了! 您什么也别管了,莱斯利!听见吗?什么也别管了! 我再也不想看见您和那个下流坯在一起了。要不是他兄弟是不列颠银行的大人 物,我早就要这个关员的好看了……我想您总该知道,受您保护的那两个人有没有 带箱子?”不幸的奥尼尔只好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冷冰冰的讥讽,耸耸肩膀。他似乎 已经看到,自己的警察生涯结束得比预计的更快: “没有,先生。我是说……他们没有带什么行李。”“什么也没有带吗?”斯 宾德大声发问。 “一样东西也没带,先生。所以我才相信,他们不会在岸上呆很久的。”办公 室里突然降临的沉默,比上司的咆哮更让奥尼尔害怕。他哀求地望着局长,结结巴 巴地说: “给我一次机会吧,头。我承认犯了一个错误,可我能够弥补。告诉我您需要 我干什么吧。我的老婆……”“我已经告诉过您,您什么也不用管了!别再提您的 老婆了。我会去找她算账的!至于您,要是那两个偷渡者知趣不干什么坏事,我才 会饶过您,中士!”这正是特雷莎·鲁伊斯住的楼房。这是一幢六层楼的老式西班 牙建筑物,看上去还不错。一个女人打开门,走出来,和我擦肩而过。我赶紧转过 身来,望着她模糊的背影。只见她走到伊莎贝尔女教徒街旧房前,跳上了一辆等候 在那里的出租汽车。我几步迈进已经陈旧的石板地大厅。从小花园那边,我看见了 电梯间,我立刻站住,又转身走出大厅。出租汽车已经驶远了。 这个女人的脸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会不会是出现在雅克梅勒照片上的人? 我惊惶起来:特雷莎会不会得到陈茉通知,赶去她家里打听究竟呢?面对把我 和电梯隔开的花园,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能否赶到博爱街,去偷听她们说些什么? 当然,得有人给我开门才行…… 大楼门刚刚关上。没有钥匙根本别想进去。我呆住了,只觉得口干舌燥。 我思索着。在我的警察生涯里,似乎又出现了一次机遇。我总是能相当及时地 利用这种机遇。警察局是制造谎言的学校。尽管一开始觉得无能为力,但很快就能 学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那些用各种办法逃脱罪责的犯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嘛。只有最狡猾最奸诈的人才能取胜。“成功之艺术主要在于说谎,”胖子曾这样 模仿莫里哀的话,认为虚伪是大有用处的。 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或者是赶到陈茉家去,或者是去国家警察局向科利马尔 局长说明一切。可是这样,我又要像在海地一样,与多米尼加警方的什么人高谈阔 论一番,这太难受了。看来我还少不了要和这些岛国警方打交道!如果他采取意外 行动,传唤陈茉和特雷莎,如果他与邻国的牙买加当局达成妥协,那马耳他人就会 重新逃走。 我犹豫不决。说到底,坎布齐亚和米兰藏在牙买加这种假设,只是我自己的想 象……万一他们不在那里呢? 必须弄清这一点。可是怎样才能丢开当地警察机构办成这事呢?只有通过法国 大使馆了。大使馆肯定与驻牙买加的领事有联系,可以通过他提供情报。 我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越想越觉得,只有等待大使馆方面的查询结果,才能去 牙买加作新的追捕……为什么不会是巴哈马群岛呢?既然我已经在这里了…… 理由是一样的。可是我仍然本能地呆在伊莎贝尔女教徒街这幢旧楼前迟迟不愿 走开……不。我不是在做梦。大门开了!一个披着黑头巾的老太婆从里面出来,还 拖了一辆高轮小车。我起先还以为,这是以前流行过的那种西班牙童车。这回才看 清,原来是当地的一种购物车…… 在溜进楼去之前,我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我谦恭地为她把住门。这种做法通 常会使老太太们高兴的,同时也免得自动门重新关上!我用西班牙语低声问道: “劳驾,鲁伊斯夫人住在哪里?”“六楼。”我听懂了:六楼。 我点了一下头,满脸堆着感激的笑容。只等购物车一出大门,我就直奔电梯口。 我想见识见识,这位鲁伊斯夫人的住所是什么样的排场!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