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血肉磨坊(1) 八血肉磨坊 一九三七年夏天的上海,风云动荡。 八月二十二日,日本驻上海陆军最高指挥官松井石根率领名古屋第三师团和 善通夺第十一师团组成的“上海派遣军”,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驶进长江,与长 谷川清的海军第三舰队会合,并于第二日清晨,突然向长江南岸张华滨、狮子林 和川沙口等地实施攻击。在军舰和飞机的掩护下,日军击溃我江防部队,强行登 陆成功。 配有重炮与战车部队的第三师团登陆之后,迅速向吴凇、宝山发动攻势,沿 上海东部向南推进,直扑闸北;同时日军第十一师团挥兵罗店,意图向西挺进嘉 定,再向南折攻南翔,一举摧毁中国军队的前线指挥机构,并切断京沪铁路,最 终形成对淞沪地区作战中国部队的夹击之势。 淞沪战场的形势突然发生逆转,中国守军侧翼受到了严重威胁,面临两线作 战的困难境地。国军总指挥部根据战场的突变情况,下令市区各部队暂停向敌军 据点进攻,固守阵地、提高警戒,并从战线上抽调作战部队驰援张华浜和吴凇, 阻击日军。至此,城区攻坚战遂告中止。 方隐锋跟随二一一团一起撤下,经过十几个昼夜的拼杀,他的身心已经疲惫 到了极点,回到战地医院,看见一张行军床,便一头扎下,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鼻翼边闻到 一股热腾腾的香气。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只见床边放着一张小圆凳,凳上 是一碗煮面条,寡淡的清汤中象征性地点了两滴香油,漂着几片葱花。没想到这 碗普普通通的面条引起了方隐锋强烈的食欲,端起碗来,懒得去找筷子,把嘴凑 到碗沿儿上,“呼噜呼噜”连面带汤一起喝下,不到十秒钟,一大碗汤面已经流 进他的肚子里。 忽听得背后传来扑哧一声轻笑,方隐锋转过头来,只见陈小姐不知什么时候 来到身后,微笑道:“方医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斯文的时候。” 方隐锋也是一笑,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喽!”揉了揉肚子,道,“一 碗稀面不顶事,反倒越来越饿了。你有干的没有?” 陈小姐从衣兜中掏出一个纸包,道:“给,趁热吃吧。” 方隐锋打开纸包,见是六个芝麻烧饼,喜道:“这个东西好,扛饿!”先把 嘴里涌出的口水咽下去,然后把两个烧饼叠在一起大嚼起来,饥饿使牙床的运动 分外有力,屋中响起上下牙床大幅度闭合的声音。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仿佛有 生以来从没吃过烤得这么脆、这么香的烧饼,三口两口间,六个烧饼已经没了。 方隐锋又将包烧饼的纸抖了抖,把散落在纸上的芝麻都倒进嘴里,一粒也不剩。 陈小姐轻声叹道:“饿得真狠哪!” 方隐锋抹了抹嘴,道:“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吃过饭了,也许一天前, 也许两天了……”摇了摇头,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陈小姐道:“不是很长,大约五六个小时吧。”取过一条湿毛巾,道,“擦 一把脸吧,醒醒觉。” 方隐锋擦了擦脸,顿时精神了许多,道:“睡了五六个小时,也不算短了。 现在战局怎么样?老熊他们去哪了?” 陈小姐道:“熊团长稍事休息后,率二一一团赶往沙泾港东岸,奉命围攻杨 树浦之敌。他临走之前,再三嘱咐我不要叫醒你,让你留在战地医院,不要再往 阵地上跑。” 方隐锋哼了一声,道:“这个熊瞎子,把我扔在这里,自己倒跑到前线去, 不讲义气!”顿了顿,对陈小姐道,“你怎么样?那一炮震得不轻,恢复过来了 吗?” 陈小姐的脸一下红了起来,道:“我没事,现在很好啊。” 方隐锋奇道:“你脸红什么?” 陈小姐更加窘了,道:“哪儿有啊?我什么时候脸红了?”目光下意识扫过 床后的椅子,上面还放着当时被方隐锋撕开的衣服。想到那一刻的情景,她又羞 又怕,心中仿佛有只小鹿一般突突乱撞。 方隐锋却没想那么多,找到自己的药箱,挑选急救用的药品往箱中装去。 陈小姐问道:“你还要上前线吗?” 方隐锋点了点头,道:“我说过,我的兄弟在哪里,我就应该在哪里。” 陈小姐低声道:“明白了!”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方医生,我看见 茹小姐了,她好像在找你。” 方隐锋顿时放下药箱,追问道:“你看见她了?什么时候?她怎么到这里来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