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鬼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了酒店。停车场空无人影,只有一个小男孩朝墙角的一个 缺口猛踢一只塑胶球,他把那个缺口当作球门。 当男孩看见李瑞阳时,便转身将球踢了过来。 李瑞阳把球踢还过去,男孩一把抱住球,面颊红得像苹果,胖乎乎的,十分逗 人喜爱。孩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也冲着孩子们微微一笑。 “在踢球。” “嗯。”孩子点点头。 “那么,叔叔和你一起踢。好吗?” 男孩点点头。 然后他便与这个小男孩在停车场去开始车踢塑胶球。 孩子每当将球踢进死角,就格格地笑。天真的笑声高高地飞上天。他感到低落 的情绪好像雪融化了似地松弛了。孩子在场地里跑来跑去,他也想像孩子一样跑来 跑去。他起劲地踢球,不时也将球踢进了死角,这时便引来男孩儿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时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朝他们走来。他是孩子们的父亲,一个显得有些落 拓的男人。 “先生早啊!”男的朝李瑞阳笑笑,走过来率先跟他打招呼。 “早。”李瑞阳也回以一笑。 “您与孩子在踢球,谢谢啊。”男的跟李瑞阳寒暄。 “这孩子真可爱。” “我是刚起床下来。这鬼孩子刚才就缠着我,叫我跟他一起踢球。” “呵呵,”李瑞阳笑笑,“孩子的球踢得不错,很有天赋,将来可以培养他往 这方面发展的嘛。” “咳……”男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将来再说吧。” “叔叔,球来了——”小孩恶作剧的哈哈大笑,一个孤线球正飞速地往二人飞 来。 “来得好!”李瑞阳并没有选择用脚将球踢开,而是用胸部将球停住,然后很 漂亮地做了一连串的颠球动作。 “哇!叔叔好棒哦。”小孩叭叭地拍着僵冻的小巴掌称赞道。可以看到,他眼 里尽是羡慕的神情。 颠完之后,小孩子硬拉着李瑞阳的手央求道:“叔叔你好棒哦,教我玩一下好 吗?” “一边去玩你的,别打搅叔叔。”小孩的父亲拉开了儿子的手。 小孩悻悻地抱着球走到一边,又自个儿踢了起来。 “我陪他玩哈吧。”李瑞阳不想令小孩扫兴。 “给他自己玩好啦,他这孩子一要缠上谁就个没完没了的。生人也不例外。” 男人顿了一下,又问道:“听口音,你好象不是本市人,是来旅游的吧。” “啊……差不多是吧。”李瑞阳支支吾吾,敷衍道。 “要玩就玩痛快点,丽海风景蛮不错的。” “嗯,”李瑞阳有些顾虑,“……可能要玩上一两天吧。” 男人朗声笑道:“那太好了,我今明两天都要在这里拍专题片,如果你明后天 走的话,今晚上可以到楼上来聊天儿。我是市电视台的,在这拍一个电视专题片。” 说着就伸过手来:“我王宇,如何称呼你?” 李瑞阳迎上去握他伸来的手,笑着做介绍:“李瑞阳,明海的。没想到你是搞 艺术的,行啊,那我等着看你拍戏啊。我还从来没看过电视怎么拍的,今天有幸到 要看一看的哦。” 王宇道:“我们就在A 栋大楼拍一个专题片的场景,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到 时你可以到A 栋715 那里看看的,我就住那里。” 李瑞阳心里一怔:A 栋715 号,那不是自己的上层吗? “拍的什么样的专题片啊,好看不?”李瑞阳表面上是好奇的样子,其实心里 面挺虚的。 王宇道:“哦,是一犯罪纪实片,拍一坏人将一好人杀死后从阳台上抛下楼去 的模拟场景。” 李瑞阳心里一震。故意装着一脸惊恐状道:“哟!挺恐怖的嘛,那我倒要去看 看哦。哈哈……” “哈哈,”王宇也被他逗乐了,“其实也谈不是恐怖。” “爸爸,我肚子饿啦。”小孩已经停止踢皮球,嚷着要吃早餐。 “一起吃早餐?”王宇作个邀请的手势。 “不了,你快陪孩子去吃吧,我这会儿不想吃。”李瑞阳推辞道。 “那晚上见。”王宇挥挥手。 “晚上见。”李瑞阳目送着他领着孩子朝酒店的食堂走去。 李瑞阳回到饭店,不愿意进房间,犹豫了一阵,便到咖啡厅去了。他一面喝咖 啡,一面默默地思考,心怀鬼意。 “妈的怎么办呢?”他在心里着急。 “究竟打算这样呆到什么时候呢?”对此,心里还是没有回答。 “万一被警察晓得了怎么办?那一定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乱成一团。”他缩起了 肩膀。 “要么逃走算了?”他摇了摇头。“这也不行呀,姓名和住址已经登记在住宿 卡上了,逃走反而只会把事情闹大的。再说,蓝清可能是为了自己才杀死周成的, 总不能让她以后背上个杀人犯的罪名吧。” 他叹了一口气,用手去擦额头上淌下来的冷汗。 隔了一会儿,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六一五号房间。推开房间门,一股阴森之气扑 面而来。他首先看了看浴室,周成依旧睁着眼睛,恐怖地看着空中。 “我操,干吗要死在这儿呢?这他妈的可害惨我了!” 李瑞阳不相信周成死于蓝清之手。但也不能因为周成生得槐梧结实就说凶手不 是个女的!是不是突然打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他看了看粘着血块和头发的墙壁。头好像就撞在那里。凶手准是杀掉周成以后 心里害怕,慌忙逃跑了。是不是周成盯着蓝清,弄得蓝清活不下去了?若非如此, 蓝清是不会杀掉这个家伙的。他有了这么点儿意思,好像觉得蓝清的痛苦是可以理 解的。 他从浴室出来,总感觉向后那死鬼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便蒙着被于躺下, 想逃避那双眼睛。 其实,他是想逃避恐怖。 头一刺一刺地疼痛,简直难以忍受。房里有死尸的确可怕,但可怕的是一旦尸 体被发现以后所产生的后果。那种后果,可不是儿戏,那是要玩出命来的! 奇怪的是李瑞阳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我是总服务台的,现在查房时间到了,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 “啊,是吗?有人要到这个房间里来吗?”李瑞阳的声音有点发抖。为了要掩 饰过去,尽量离话筒远点。 “不,还没有人预约。” “我再呆一天。” “谢谢。我派清洁工上来。” “不必打扫,还很干净。”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他睡醒了。起来看了看表,上午十点还不到。对于自己竟 然睡着了,他也暗自吃惊。头脑变得清晰了,心情也轻松了,他觉得这样好像什么 事情都能干得了。 一个明确的计划就这样从他脑海里掠过。好像不是不可能。人一旦陷入绝境, 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对着天棚看了一阵,霍地爬起身来。 他在烟斗里装满了烟丝,然后点着了火,叼在嘴里,先看了看浴室。看见尸体 还在那里,多少安心了一些。万一尸体不见了,或者复活了,那该多么叫人吃惊呀! 现在尸体仍旧在那儿,他觉得它非常恶心,但更多的是恐怖。 他打开窗户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到阳台上。外面天气又放晴朗了,远处的风景 也尽收眼底。他的眼睛朝下看,估量了一下一直到底下的长度。然后看了看饭店周 围的土地和建筑,没有发现适合的地点。似乎无论如何都得下去找。 他认为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弄走。这是顺理成章的办法。这个办法不论 是对蓝清,还是对自己,似乎都是最合理的。也许可以认为,推理作家考虑问题是 否都是到这种程度,其实并非如此。 人被逼到绝境,为了要从绝境里摆脱出来,会施用各种手段。这时,心底最阴 暗的一面往往也会被激发起来,直接触及人性深处的邪恶,以致达到令人吃惊的地 步。 真诚之类的东西先搁在一边。 李瑞阳既烦闷又难过。要跟尸首呆在一个房间里,这是无法言表的苦差事。 他到下面去,为了让人觉得他非常自然,他嘴里叼着烟,一摇二摆地走着。 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看得见六一五号房间阳台的地方。他再一次目测了一下 距离,然后看了看周围。一下子没有发现适当的地方。 他在那一带转悠了一个钟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没有地方,就只能扔在排 水沟里。不行,不能这样。天一亮就会被发现,而且会引起一场骚乱。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