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心慌慌 李瑞阳重新走出旅馆,头脑里很乱。街上人如潮涌,岁末年底大抵如此。他混 迹在人群中漫无定向地走着,总觉得蓝清好像会在什么地方呼唤着自己跑出来。要 是这样,那就好了。现在她究竟在哪儿呢? 他又返回走过的路,沿着地下道走了一阵,然后朝上走穿过一条街,看见对面 有一家肯德基。上台阶的时候,他一阵昏眩,歇了一会儿再朝上走。 这时个里面没有什么人,他走到柜台上去要了一份鸡腿。邻桌有一个女顾客正 翻开早报来看。 李瑞阳等她把报看完,向她借来看看。女孩笑嘻嘻地把报递给了他。 他扫了一眼报纸的社会版,眼睛停留在一个地方。那里用醒目的大字刊载着他 所害怕的报道——有关丽海饭店凶杀案的报道,还登了被害人的照片,分明是他用 大提袋装起来放到骄车行李箱里的周成的照片。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看报道。文章点明了被害人的身分,说警 察确保大嫌疑犯的安全,此案正在审问中。 他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 警察好像正式进行侦破了,重大嫌疑犯可能就是王宇和韩小荷。但他们毕竟不 是凶犯,一旦警方查出他们是被嫁祸,有朝一日会找到他头上来的。 这些警察都有一股韧劲,他们会把当时住在开明饭店的人统统找个遍。也许自 己的名字已经到了他们手里,这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只要翻一翻住宿卡就行了。他 们来找自己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抛尸也可以看做是犯罪,警察不会置之不问,肯定会把他当成杀人犯。倘若有 朝一日被抓,自己该如何向警察解释呢?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心生恐慌。 他凄苦地笑了一笑,“但愿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他算过帐,离开肯德基店,外面天已经黑了。走不多远,他在公共电话亭门口 停住脚步,是不是要进去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他拨通了阿强的手机。 现在,他只相信阿强了。 阿强一来接电话,李瑞阳就着急地说:“你马上来一下,要一个人来。我不想 见别的人。今天就不去你那,北环路新开的那家上岛咖啡厅你知道吗?就那儿好了。” 李瑞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喂喂……”阿强在电话那头喂了半天。 过了一小时,阿强出现在上岛咖啡厅,看见李瑞阳形容憔悴一个人坐着,好像 有点吃惊。 “瑞阳,这么急叫我来,出了什么事?” “坐下吧。” “你怎么了?” 阿强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和行色,怎么看也觉得这哥们儿不像是刚度假回来的人。 脸像个病人,神情狼狈,惨不忍睹。他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故。为了缓一口气, 他暂时闭上了嘴。他怕李瑞阳认为他问得太急,决定等一等。 李瑞阳向女招待要了一碗冷水咕嘟咕嘟喝下肚。阿强一直瞅着他,好像挺不安。 他沉住气等待他开口。然而这哥们儿刚好要开口,又不说了。 “我说哥们儿,你哪儿不舒服吗?”阿强竭力排除心中的疑虑,首先问道。 “头有点疼……”李瑞阳用一只手支着头。 “好像有热度。” “哦。” “上医院去看看吧!” “还不到上医院的程度。” “瑞阳,怎么回事?” 李瑞阳淌着冷汗,直叹气。 “怎么回事呀?这几天你都上哪去了?” “她……不见了。”李瑞阳失魂落魄、自言自语地说。 阿强放下手中的茶杯,呆呆地看了他一阵。好像无论如何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 “她,她不见了!”李瑞阳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又放下。 “谁不见了?你怎么了?” 阿强把上身朝前一倾,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有些吃惊。 李瑞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蓝清不见了。你连这话也听不懂?” “这向天你是和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不知道……不知道……” 李瑞阳摇了摇头,连连摆手。 阿强哭笑不得,又傻愣愣地瞅着李瑞阳。他不知道李瑞阳说话是不是有点糊涂。 蓝清不见了,这算什么话呀。难道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蓝清不是跟她老公一块去度短假的吗?” “是呀,一块儿去的丽海。” “那你着什么急呀,人家去度假不知玩得多爽呃。” “你知……知道个屁,他老公死了,蓝清也失踪了。” 阿强一下子站起来,“什么?你是说周成死了?蓝清失踪了?怎么搞的呢?他 们出了什么事故?” “是出了事故,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周成被人杀死在他们居住的酒店,蓝 清也不见了……” 李瑞阳突然抖动着肩膀害怕了。 阿强愣住了,诧异之余,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认为李瑞阳准是糊涂了。 “阿阳,你到底说的什么呀!不可理解!到现在你还开玩笑?” “开玩笑?这打哪儿说起。蓝清不见了,肯定不见了!蓝清她失踪了!” 李瑞阳的脸通红,脸上起着痉挛。 “说不定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不知道。要是晓得的话,我会这样吗?” 李瑞阳用拳头捶胸脯。 “怎么会不见了的呢?”盛强急促地喘着气问道。 “这也不知道。不晓得她是死是活。” 李瑞阳说的话越来越奇怪,阿强信也不好,不信也不好。他也给搞昏了,眼前 一阵阵发黑。 “蓝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出事的?” “周成出事后就失踪的……”李瑞阳慢慢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自从她和周成 结婚之后,我就想出去散散心,忘记失去她的悲伤和痛苦。可竟与我和她不期而遇。 那天,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见周成死在我的客房里,后来我去找蓝清,没想到她 的人也不见了。我以为她在饭店房间里等我,进去一看,周成就死在我那里,蓝清 也不在,但行李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那么,你没有报案,就一个人悄悄回来了?” “嗯。” 李瑞阳很不安。 就算是在好哥们阿强面前,他现在也不能照实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他怕事 情会被散发出去。要讲的话,那就非得把自己跟踪蓝清的事,新婚第一夜周成就把 蓝清撇下、跟酒店小姐睡觉的事,周成之死及抛尸等等一古脑儿翻出来不可。 但他不想把这些事情讲给阿强听。去掉这些事情不谈,听的人就只能觉得他的 话没头没脑地奇怪。 阿强焦急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阿阳,你现在不是说谎吧?” “我为什么呆在外面不敢回家?想想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才喊你出来的。 阿强,怎么办呢?” “报警了吗?” 李瑞阳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是失踪了,就应当报警找到蓝清呀!” “我当然想过。不过,现在可不行。再等一下看,让我考虑考虑是不是要报警。” “通知她家里了吗?” “不能通知。要是通知他们说她失踪了,会乱成一团的。我害怕,还不敢告诉。” “也许她回家了呢?” “没有回家。我打电话试过了,家人说去度假还没回来。” 阿强依旧不相信他的说法。他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 简直不能自圆其说。但是,如果除去他突然笑了一下不谈,他的表情是真挚的,充 满了不安,而且他的话也越说越具体。 “是不是我再给她家里打个电话看看?” “好,你再打一次试试,就说是她的朋友。” 阿强给蓝清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接电话的人是蓝清的姑母赵怡芬。 阿强让她叫一叫蓝清,她马上就问他是谁呀。阿强随便编造了一个名字说是蓝 清的低年级同学,赵怡芬便说去度假还没回来。 阿强回到座位上,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是还没回来。” 李瑞阳突然想哭,用手捂着扭曲了的脸。 阿强作了种种设想,问道:“阿阳,你没跟周成打架吧?” 李瑞阳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看见哥们儿不安、苦恼的样子,阿强也禁不住慌了。大家都对他与蓝清的恋情 寄予希望,结果突然间冒出个周成将蓝清抢去了。这好,现在周成与她还没有度完 婚假,就成了泡影。 阿强硬是不肯承认蓝清失踪,但这事已经作为一个确凿的事实被固定下来。冷 眼旁观他也不是胡编乱造,只是受的刺激太大,不知如何是好罢了。 蓝清为什么会不见了?既然她不是精神病患者,失踪总归有某种理由。要不, 就是遭到绑架。如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蓝清的汽车在哪里?” “她自己开走了。” “是不是被绑架了?” “有谁会绑架她呢?她是自己飞走的。是用自己的翅膀飞走的。” 李瑞阳激动地喊了起来,但声音很小。 阿强也光了火。大声说:“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这个人完全有可能这么干的。周成娶她只是把她当一般的妻子。他跟她结 婚,只是指望她与他做爱然后生孩子。” “那是怎么回事呢?” “蓝清不喜欢他。理由就这么一点。起不到妻子的作用也无妨。这种人随便怎 么样都行!” “阿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蓝清清跑了?” “唔,你说得对。”我使劲点了点头。 “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行。绝对不能说。” 李瑞阳顽固地摇了摇头。 见他这么强硬,阿强不禁一愣:“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不能说,所以不能说。有时候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照实说的。我认 为你是可以理解这一点的。对这件事要是你不再问了就好了。谁问我也不能回答。 我什么事情都不能痛痛快快摊开来谈,心里闷极了。” 他采取这种态度,阿强就不能再问了。 阿强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同情心。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李瑞阳显得说不出的可 怜。所幸现在还是冬天。如果不是冬天,在这种状态中,他怎么每天坐在电脑前画 画呢?他想在放假之前,一切都应当恢复正常。 李瑞阳突然把身子支了起来。 “要到哪儿去?” 阿强坐在那里,以不安的眼光看着他。 “坐久了难受,出去走走!” 兄弟两个走到外面,肩并肩地在夜市漫步。由于冷空气肆虐,似乎有点冷,阿 强就并着他的胳膊,关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有好办法教教我。” “哪有好办法呀!”阿强用带了埋怨的声音说。 “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吧?” “是呀!不过,我害怕回家。想起应当怎么对瑞乐解释,我就脊梁骨发冷。我 们家没关系……” “不过……阿阳,你总不能老是躲避吧。与其躲避,不如赶快去解决了好。我 认为躲避并非良策……哪怕是为正在等待的人着想……” 话是对的。他停下脚步看了阿强一眼,看见他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烁。 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完了!”他没有想到阿强会说出这种颇像警察的话来。 “照你说的办。先回家去。明天再去蓝清家。” “我先回去告诉他们。要说得他们不敢发生混乱。” “能做到这样,真要谢谢你了。先回去吧!” “阿阳,你一定得回来噢!” “当然。一定回去。” 兄弟两个笑着分了手。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