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简溜到洗衣房外,沿着公寓一边悄悄地走着,然后在楼角的灌木旁坐了下来。 晚风中传来的阵阵幽香是那么浓郁,她看见花瓣撒落一地,就像紫色的雪。肯定是 紫薇树才那么香,因为那些攀爬在墙上的九重葛是没味的。 她矮下身,抱住膝盖低头听着。楼房旁有一阵轻微、缓慢而谨慎的脚步声。听 上去仿佛人很强健——他全身紧张,随后又缓和下来,迈出下一步,但他并不擅长 这样行动。她继续听着,没有其他脚步声。有可能是约翰。 她等那个人来到哈里公寓的窗前,倾听着他的呼吸。 他张嘴吸气,再悄无声息地吐出来,以保持镇定。她判断了一下他的身高,感 到了一阵失望。他只有六英尺,只比她高一点点。看来不是约翰。 也许是一个警察在检查窗户。简保持着蹲姿等待着。 现在要溜已经太晚了,他离得太近。她等着手电筒的光芒,在他说着“不许动, 否则我开枪了”的时候,她可以在几秒钟内翻过栅栏,跑到下一栋楼房,但她决定 不那么做。警察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就好像没有单个的蚂蚁一样。就算她被发现 了,也总可以过关。她已经租了一套公寓,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她听见那个人在口袋里掏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钥匙或零钱,然后是 “哒”的一声。接着是一下摩擦的声音。她决定看一眼,那人宽肩膀,穿着一件运 动外套,估计是为了遮住武器,就像警察一样。但他正在撬开纱窗。他把纱窗放到 地上,用小刀继续往里面探,然后她就听到了金属刮擦声,随之一声“哐啷”。 他正在破窗而人。他是他们一伙的。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哈里已经死了!那人 慢慢把窗户推到一边,然后探身进去,抓住一件结实的东西把自己牵引了上去。她 很庆幸自己看到了这一幕,她还是远离那双有力的臂膀为妙。 他的上身已经进去了。为防止他的腿擦损墙壁,他像蛇一样往里钻。她站起身 来,沿着墙壁向他挪动。这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以某种手段使他的双腿动弹不得。 但她犹豫了一会儿,她必须弄明白他来这儿想干什么。 如果他回来是因为遗留下什么证据的话,她想知道是什么。 她在窗边等了一会儿,然后看见他拉下窗纱,接着合上了窗帘。她走到厨房窗 口,想听他在屋里的动静,但玻璃挡住了声音,他把那里的窗帘也拉了下来。不一 会儿灯亮了,简又挪回第一个窗口,慢慢把头抬到角落里,把窗纱向上抬了四分之 一英寸。 她看见他跪在房中间,在门缝下塞了一条毛巾。是这条毛巾吗?不,他那样是 为了防止房间里的亮光照到走廊。现在,他正在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看。 她把窗帘向旁边推开一点,站得更高一点张望。血! 在肮脏的绒毛地毯中央,有一大块红褐色的斑迹。她又低下身去,感到一阵恶 心。哈里死前,肯定在那里躺了很长时间。 她目光从窗户移开,向栅栏那里看去,这时有道极亮的闪光,一刹那把墙壁多 孔的质地都照得清清楚楚,接下来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蜷缩了一会儿,听见了 “咔”的声音和嗡嗡的转动声,然后判断出声音的来源——不是枪,是照相机。她 再次挪到窗口细听。又是一道闪光,然后又是“咔”和嗡嗡作响。她趁他把照相机 举在眼前时,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宝丽来立拍立现相机,像风箱——样,可以折 叠也可以打开。他把照相机对准门把手下,那里有警察采指纹的厚厚一层黑粉,相 机又闪了一下。 她本以为这个家伙杀了哈里后,遗漏了某些东西,但拍照片实在没有道理。警 察才会这么干。如果他是警察的话,为什么要深更半夜破窗而入?要么他是个记者 什么的?即便是的话,他们也不用为了拍照破窗而人,而且很难想象,会有报纸刊 登没有尸体的凶杀照片。她矮身,沿墙壁退了回去,从花坛里拾起了发射机,然后 缓慢把洗手间的百叶窗撑开,手探进去,找到了盥洗台上另一个发射机,接着飞快 地穿过阳台,跑到了另一端。 她透过窗子能看见杰依克,他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手拿一支猎枪站在门口。 她希望她的举动不至于使这个老头发心脏病,或者回过身来朝自己开火。她探身敲 了敲窗户,他转过身,猎枪蓄势待发。但他肯定意识到,如果有人真的企图开枪, 是不会敲窗户的。 他把枪口朝上,快步过来拉开窗户。“你吓了我一跳,”他小声说。 “比不上你吓我的程度,”简答道。“把车钥匙给我。” 他掏出钥匙,打开纱窗递了出来。“我觉得对面房子里有人。” “是有人。”她把两个发射机递给杰依克,“我要搞清楚他是谁。” “等等我,”他说。 “你不能出门,他会听见的。” 杰依克把猎枪递给她。“带上这个,”他说,然后又把另一支枪也递给她,随 后拿起了外套。他一条腿跨出窗户,然后又跨出另一条腿,转身腹部朝下落到地上。 他这组动作完成得不错,但跟着她向前走的时候,身体显得有点僵硬。他们在 公寓前的紫藤树旁停下,向街上望去。 他们看见那家伙的车停在街边。还有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 “你看得见他的脸吗?” “你是说你能看见?” “跟着我,”她说。她拉着他转过栅栏的边缘,走到下一栋公寓楼,停下来等 着。 “我还是看不见他的脸,”他小声说。 “在楼里的家伙一会儿就会出来,走进车里和他的兄弟会合。他们一转过街角, 我们就冲进车子。如果他们去警察局,我们就算了。” “如果他们不去警察局,又怎么办呢?” “我们看着办吧。”简有些心事忡忡。如果杀手们现在还在这里,他们肯定是 等着约翰,那说明他还活着。 她发现,他们一贯的手法,就是把所有事情栽赃到他头上。也许那个人在房间 里放了一些约翰的东西栽赃。但他为什么要拍照呢?而且,他怎么会在警察花了那 么多天清点现场之后,还能指望栽赃成功呢?她实在理不出头绪。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人,她捣了一下杰依克的肩膀。 那个人漫不经心地走着,甩着膀子扬着头,几乎一步就跨下楼房的三级台阶, 走上了人行道。他穿过草坪来到车边。简悄声说,“等他开门的时候。” 那个人抓住门把手,一往外拉车顶灯就亮了。他用了整整三秒钟才打开车门, 坐在副驾驶座上,又把门关上。他们两个都是三十五六岁,黑色头发。 “是他们,”杰依克说。 车向前缓慢移动了一百英尺后,车灯才亮起来,在拐角处向右转了弯。“我们 走,”她说,然后两人快速下台阶冲到车旁。 杰依克把两支枪都横放在腿上,简驾车拐弯跟着他们。在第一个街口,她向左 边的街上扫了一眼,没有找到他们,然后下一个街口,再下一个街口。在第四个街 口,她看到一条街远的地方有一对尾灯,便跟了上去。 “但愿跟对了车。” 那辆车笔直穿过弥尔帕斯街,向高速公路人口坡道开去,随后红色交通灯亮了。 简没法再跟,她继续开着,向右拐上弥尔帕斯街,开到下一个路口,左拐又打成了 一个U 型转弯,回头开到红绿灯处,向右拐上了高速公路人口。 那辆绿车现在已经遥遥领先了。简把她租来的车加速到七十迈,直到看见那辆 车后窗里的两个黑影,然后又放慢速度,让一辆货车超过了她。她在货车后开了一 阵,又让一辆运油卡车也超到了她前面。“我看不到他们了,”杰依克说。 “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了,”她答道。“只要盯着右边的高速公路出口就行。” 那辆车突然向右边滑去,沿苏埃诺斯街出口下去,这时他们已经开过了城里熟 悉的大部分地区。商也离开车流向出口开去。现在,吸引了她视线的,是出口下坡 尽头的蓝色巨幅路标,上面写着“警察局”。也许她只是偶然发现了一些无关紧要 的事,警察之间在互相监视。 但那辆绿车开过亮灯的警察局时,并没有停留,又开过了一栋写着“郡管理局” 标志的高楼,和另一栋标有“医院”的楼房,然后,在街上掉了个头,向她们开来。 商说道,“准备好了,”然后加速,飞快地和那辆回向圣芭芭拉的车子擦肩而 过。她的脚松了油门保持慢速,通过后视镜盯着那辆车。 它沿一条和高速公路平行的道路开着,然后又开回了高速公路。“你说他们是 想把我们甩掉,还是想看看是、否被跟踪?”杰依克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她飞快地掉头,加速向它追去。 “我认为他们只是以防万一。” 那辆车继续回头,穿过一个个街区,然后从卡部里洛大道出口下了高速公路。 简跟在后面,在保证不会跟丢的前提下,尽量保持着最大车距。但那辆车没有继续 开向海滩和港口,而是左拐,向蒙特西托开去。 简看着它,直到它进入高速公路下面的一条小路。 她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来,然后熄了灯。 “这感觉不太对,”她说。 “你觉得他们知道我们在跟踪?” “你肯定他们就是想闯进我家的那些人?” “我肯定。” “我上次和他们的遭遇,他们的手法和这差不多。他们沿一条黑暗的乡村小路 开在前面等着我们。”杰依克没有说话,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OK. 这下我们要 发蛮了。” “什么意思?” “这次我不能再让他们跑了。他们杀了哈里。如果现在让他们跑了,他们很可 能早晚会把约翰杀了。你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准备沿着一条黑暗的小路,去跟踪两个杀手,”他说。 “听起来非常合理。” “不,我是说你现在应该下车了。” “你认识的人里,有对你言听计从的吗?” “有很多。” “哦,”他说。“你真该带他们来的。” 她向前开去,减速停在了路尽头的卵石地,杰依克岁把两支枪都包在外套里, 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们迅速从路边跑开,进入车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简知道沿着路边步行,哪怕离开二十英尺,也可能是那些人希望他们做的。她 身边有一条缠着浓密灌木和藤蔓的低矮栅栏。她把植物推到一边跨了过去,然后扶 着它们,让杰依克也爬过来。她四处看去,周围没有房屋的影子,只有一片高低不 平的草地。她沿着栅栏,向车开去的方向走着。 她越走越能肯定,他们一定在前面的某处,在路边看不见的地方潜伏着。当她 沿着栅栏走了一百英尺,终于看见了那辆绿车。它停在草地另一边,就在一个隆起 的小山丘下面。车停在一大片树丛后面,车灯熄灭了,那两个人如果要等别人从栅 栏外的黑路上开过来,那儿正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她看着车上面的草地。 “这是什么?”杰依克问道。 “我不知道。一个公园或高尔夫球场之类的,”她说她伸手拍了拍杰依克包在 衣服里的东西。 他给了她一支猎枪,然后穿上了衣服。 “最后一个机会了,”她说。 “不要说话,”他小声说。 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点火的轰鸣声,但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简把杰依克 拉倒在地,同时用猎枪瞄准声音的方向。又来了一辆车。这辆是白色的,它顺着栅 栏开到了这块草地的边缘,现在正缓慢地向他们开过来。 她放下了枪的保险,然后拉了拉杰依克的衣袖,“现在还不要动。” 车离他们越来越近。她等着车灯亮起来,车窗摇下来。车从他们身边开过时, 她把手一直放在杰依克的手臂上。她能够听见车胎碾过草地,发出轻柔的“飓飓” 声。她抬起头来,看见驾驶座旁边也有人。在车保险杠上,贴着某个租车公司的标 记。接着,车就融入了黑暗之中。车开往的地方肯定有扇大门什么的。不一会儿, 她又看见车倒转头来,开到了栅栏外。车灯亮起之前,她低下了头,然后车离开了。 她把手从杰依克手臂上拿下来,杰依克跟在她身旁一起向绿车走去。他们走到 草坪上,从侧面接近车,在草地边缘顺着栅栏矮身前进。简碰了杰依克一下,把嘴 凑近他的耳朵。“趴下来,准备好了。如果有人开枪的话,不用着急。在你扳动扳 机之前,别人都看不见你。” “我会留一发子弹给汽车散热器的,”他小声说。“别人休想杀了我再安安稳 稳地逃离现场。”他俯下身去趴在地上,猎枪瞄准车子。商开始贴地爬行,慢慢靠 近车的黑影。爬了二十英尺后,她摸到一样又冷又硬的东西,摸起来像一片金属插 在地上。一根下水管?她用指尖拂过物体,感触着上面凸起的文字。“为了纪念… …”是公墓!这是一块墓碑! 她听到眼嚷声从车的另一边传来。有人在挖地,她能听见土块落到土堆上,还 有碎土滚回去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眶唤。原来这就是那两个人离开的原因。他们 在轮流干。掘墓要很多工夫,但并没有很大的施展空间。 她爬近~些,直到车的旁边。后备厢是开着的,但厢盖里面没有灯。她明白自 己必须往里看,而且也知道,她会看到约翰的尸体。他们对这个城市不比她更熟悉, 所以就决定采用古老可靠的方法来处理尸体——找一处新墓地,挖出来,把新的尸 体和里面那具埋在一起。 她强迫自己做了下深呼吸。空气似乎渗透进她的肺部,停留在那里,然后她又 不得不用力吐出,来吸进更多的空气。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挪到车的尾部。她把 手搭在车的后保险杠上,感受到小时候站在高台跳水时的奇妙感觉。有那么几秒钟, 你甚至还可以掉头下来,决定不干了。 她意识到自己正无声地数着:—……二……三,然后拾起头看见……什么都没 有。后备厢里除了一支手电筒外,什么都没有。 她拿起了手电筒,又呼吸了几口,镇定了一下。她又可以听见铲子的声音了, 而现在她可以断定,不只有一把铲子,他们两个都在挖。她开始向声音爬去。就目 力所及,她见不到任何人影或投在地上的阴影,但接下来,她到那儿后就明白了。 他们站在坑里,坑太深了比他们头顶都高,两边都是一堆堆土。她挪动到最近的一 堆土,摸索着,想探到约翰的尸体。 她正握住猎枪站起时,闪光灯亮了,她一下什么都看见了。两个人站在棺材上, 棺材盖的上半部分打开那个在哈里公寓的家伙又拍了一张照片。下面棺材里是哈里 ·坎普尔。黑暗在一瞬间又笼罩了他们,她听到熟悉的嗡嗡作响,然后那个人又用 照相机瞄准,接着又是嗡的一声,闪光灯闪过,带来更深的黑暗。 简猛地打亮手电筒,照进墓里大声叫道,“警察!不许动!”她希望杰依克可 以听见她的声音,而不是一看见亮光就开枪。 下面的两个人一动不动,两腿叉开站在棺材上。你们看来不知道如何是好,但 显然明白了,他们无法在狭窄的坑里转身面对她,更不用说拔枪打她了。他们举起 了手。 “转过身来,”她说。 他们缓慢而小心,试图从棺材的一侧抽出脚来,跳过棺材转过身来,但却不得 放下举着的双手。他们不得不斜靠着棺材,抵着对面的坑壁,才勉强转过身来。他 们又举起了手,试图透过刺眼的电筒光亮看见她。 “这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其中一人说道。她认出了他结实的手臂和宽阔的肩 膀,他就是爬进哈里窗户的人。 然后他向下看去,好让她看见他脚边的照相机。“只是一个照相机而已,你看 见了吗?” 另一个高点的瘦子不满地说道,“老天爷,她不会真以为我们杀了他吧。”他 对着简说,“我也知道,这看上去很奇怪。” “闭嘴,”她粗暴地说。“首先,我要你们慢慢地把枪拿出来,向上扔到土堆 上,一个一个的来。仔细考虑考虑自己该怎么干。如果我受惊的话,你们就死定了。 你先来,高个子。” 高个子迟疑一秒钟,她便接着说道,“我们知道你有武器。只要你身上有枪, 就意味着我可以开枪打死你,而根本不会有人来查这件事。”她从他们的样子判定, 他们被捕的次数肯定比她多,而他们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拉了一下枪拴。枪里已经有了一颗子弹,这下被弹到了地上,但拉枪的声音 发挥出了效果。高个子弯下身,从脚上的枪套中掏出一把枪,扔到土堆外的草地上。 第二个也从腰带里掏出枪来,扔了上去。 “现在转过来,把双手放在坑壁上。” 这话仿佛让两个人都放了心,于是他们非常熟练地照做了。他们两腿分开,手 臂伸出,靠着棺材,向下看着哈里的一张死人脸。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高个子答道,“萨缪尔·米其科。” 宽肩膀的人说,“罗纳德·席拉。” 她说,“好吧,萨缪尔和罗纳德,告诉我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他们费力地互相对视了几眼。“她不是警察,”萨缪尔说。他转向光亮的方向。 “你不是警察。” “我不是,”她说。“算你们运气不好。我就是你们在整个北美大陆四处追踪 的那个女人。” “哦,”罗纳德说,好像被踢了一脚。萨缪尔沉默不语。 “你们为什么把哈里挖出来?”她问。 “来拍他的照片,”罗纳德说,同时又用脚指了指照相机。 “你们要他的照片干什么?” “你不知道老卡帕多西亚是怎么想的,”萨缪尔说“他是老派人的做法。你告 诉他有一只鸭子,那就最好给他点鸭毛看看。” 简的脑子里悄悄地吃了一惊:老卡帕多西亚?他们是卡帕多西亚父亲的手下? 他们应该是想和哈里谈话的而不是杀了他。她要好好想一想。她说,“要干的活儿 不少啊。” 萨缪尔转头眯眼看着亮光。“杰瑞是个有头脸的人物。通常,如果这种重要人 物被杀了,早晚事情都会搞清楚的。有人会把他的一切占为已有。但是杰瑞·卡帕 多西亚一死,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哈里就显得重要了。” “你是说,老卡帕多西亚不相信哈里已经死了?” “他估计哈里也有可能在走投无路时,找警察达成了交易。” “什么样的交易?” “对哈里来说能派上用场的交易。他们对外宣称他歹了,而他则告诉他们,他 那晚到底看见了什么。你不认为他们会那样干?” “我听说过。” “哈里是最理想的人选。他失踪已经五六年了,大家都一直在找他。而且,警 察找他不过就是为了问话,他除了看见杰瑞之死以外,也没干什么坏事。” “你当时为什么不拍照片?” “你说的当时是什么意思?”罗纳德问。“我们怎么可能当时拍照呢?” “就在你们杀他的时候。” “杀他?”罗纳德猛不丁地说。“你在说什么,杀他?马丁杀了他。老卡帕多 西亚从报纸读到后,才派我们来确认的。” 她觉察到在这个当口,如果自己说不合适的话,会暴露出自己毫不知情,那他 们也就会发觉,她无法辨出他们话里的真假。他们说到马丁。她必须想办法知道马 丁是谁。 “这就是我们所做的一切,”罗纳德殷切地说。“我们并没有招谁惹谁。事情 都发生了,我们只是拍个照片而已。” “告诉我关于马丁的情况。” “我们并不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萨缪尔猛地插嘴说。“老卡帕多西亚听说 马丁出来了,就召集所有人,告诉我们不要让他溜了。所以就有人盯住他。就这些。” “不止这些吧,是不是?”她语带威胁。 “是为了钱,”罗纳德说。 “马丁用不着你来教,”萨缪尔说。他又抬头看了看简,说道,“显然的。” 这时,杰依克突然出现在简旁边,她吓了一大跳。 用手电筒对准了他,然后记起来了,又把电筒转回,对准了土坑。两个家伙都 快速行动了,但只爬到坑边的土堆。他们慢慢滑了回去,身上洒满了松动的土粒, 然肩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别逼我杀了你们,”她说。 “对这点我们没有异议。”罗纳德说。 “我说到什么地方了?”萨缪尔顺从地问道。“然后我们就听说他有了一大笔 钱。这在事隔八年以后,对一个像马丁这样的人来说,多少有点不对头。” 简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突然明白过来他们说谁了。八年,当然了。一 个前警察突然有了一大笔钱准备逃跑,他们以为他知道哈里的下落,而他会躲到同 一个地方。但为什么他们叫他马丁呢?他是不是跑到布法罗时曾用了一个假名?她 必须弄清楚。“八年?作为警察?” “警察?什么警察?马丁为了可判五到十年的藏匿枪支罪,坐了整整八年牢。 哈里他,嗯,为了诈骗或是什么可判三年到五年的罪名,只坐了两年牢。马丁这样 的人,才不会稍微露出马脚,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他们——” “他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她的头开始砰砰作响,眼后一股压力增大起来。 “天啊,”罗纳德说,“她不知道。” “知道什么?”萨缪尔恼怒地问。 “什么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萨缪尔朝着亮光眯起了眼,“他是对的,不是吗?” 她企图想出个应对办法,但此刻,她满脑子里想的只有真话。“是的。”她说。 萨缪尔转了转眼睛,无奈地摇摇头。“你如果想杀谁,就去雇马丁。他曾经一 度差点打出了名声。也许就是为这,那天晚上警察才会认为,值得搜搜他的身。他 们搜出了一支枪——” “他们很可能是栽赃在他身上的,”罗纳德说。 萨缪尔冷冰冰地说,“你想讲这个故事吗?” “不是,”罗纳德说。“我只不过是在说,他不至于愚蠢到让他们搜出一支… …”他耸耸肩膀,不说了。 “不管怎样,”萨缪尔说。“他被判了十年,因为他们不能证明他用那把枪杀 了任何人,但他们绝对他妈的清楚,他是靠什么为生来付房租的。所以,判了十年 他服了八年,那真是近年来的世界纪录了,除非你在牢里又杀了什么人……” “他的确在牢里杀了人,”罗纳德说。“我是这么听说的。只不过他们无法证 明是他干的。”他抬头看着简。 “有那么多嫌疑犯,你也知道。在一个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里,简直有一半的 人都像蹲在里面要杀人的。” “闭嘴吧你,行不行?”萨缪尔嘘道。 “为什么?你那么着急把故事讲完,好让她杀了你?” “我是在救你的命。我察觉我们当中有些误解。如果她不知道他是个杀手,也 许我们还可以谈谈。现在我忘了说到什么地方了。” “监狱,”简提醒道。她的声音空虚缥缈。 “监狱,对了。在麦里昂监狱里,马丁和哈里关在一起。像哈里这样的家伙, 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他惟一的希望就是有个马丁这样的人,对他不错但又不是太 好。假如你懂我的意思,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老卡帕多西亚先生觉得,马丁出 狱后可能会去找他的老室友哈里。八年过去了,他除了哈里以外,还能有谁呢?” “然后,有人发现他有钱了?”简问。 “那钱,”罗纳德急切地说。“他八年没有工作,但出狱以后有了很多钱。他 走到芝加哥的每一家银行,而且出纳都拿给他一叠一叠的钱。有时候经理还会跑来, 核对他的签名之类的。” 萨缪尔说道,“这些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谁会给这样一个只有一种技能的家 伙那么多钱?而且哪个被杀的靶子值那么多钱?就是那个五年来没被别人找见的人。” “于是你们就从圣路易斯一路跟踪他?” “妈的,没有,”萨缪尔说。“我们从芝加哥就开始跟踪他了。我们原以为, 在圣路易斯一带可以停下来。我们琢磨着,如果他在那儿的话,哈里肯定也在那儿。 我们定了个房间,换了辆车,这样一来马丁就不会注意到,有辆上了伊利诺依州牌 照的车。因为有四个人轮番盯梢,我们以为可以坚持足够长的时间,直到发现哈里, 好阻止马丁杀他。” “然后,他上了一辆公共汽车,”罗纳德想起来就暴跳如雷。“一个拿着满皮 箱钞票的人,竟然会上了公共汽车!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放弃一切计划,挤进 一辆车,跟着他的公共汽车。” “一直跟到布法罗,”萨缪尔说。“他和你联络上以后,我们就把他给跟丢了。” 他愤怒地点了下头。“就和你知道的一样。” “还有,他还是找到了哈里,最后杀了他,”罗纳德说。 杰依克第一次开口,“他现在在哪里?” “这是个问题,不是吗?”萨缪尔讥笑道。 简说,“他杀了杰瑞·卡帕多西亚吗?” “没有,”罗纳德答道。“我告诉过你,他当时在牢里的,才刚刚出狱。” 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他全名是什么?” “詹姆斯·麦克尔·马丁。” 杰依克碰了碰简的胳膊肘。过了一会儿她瞥了他一眼。他小声说,“你准备把 他们怎么办?” 她看得出,坑里的两个人完全知道,她和杰依克正在商量什么。他们交换了一 下紧张的眼神,仿佛两个人互相商量,该怎么在最后关头狗急跳墙。她对他们说道, “你们离开之前,把可怜的哈里埋好。” 她转身穿过了开阔的草坪。杰依克快步跟在身后。 “我们难道不用打电话通知警察吗?他们会来报复我们的。” “不,不会的,”她说。“他们明白我什么也不知道,从来就没知道过。”她 继续走着。她的脚不时地踏到平滑的金属墓碑,但却不管它。就算死人能有什么感 觉,也不会对一个远离家园的傻姑娘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