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她醒来感到又冷又湿,就像这天开始时那样。现在事实真相全明白了。哈里告 诉了她,警察和其他众人五年来一直追问的答案。她其实已经追踪到了这个阴谋的 源头,但直到哈里吐出这番话之前,她一直没能总结出事情真正的起因。一个几天 前她还不知道名字的罪犯想夺取杰瑞·卡帕多西亚的女朋友,所以杀了他。 哈里第一次提到列努尔·桑德斯的时候,就告诉她杰瑞有一个情敌。简从没有 细想那番话的意思,但也不只她一个人忽视了这点。每个听说那场屠杀的人,都立 刻认为,不管谁雇佣了杀手,一定是另一个罪犯。他完全符合罪犯的定义:一个雇 佣职业杀手谋杀他的敌人的人,就是杀人犯。没人想到他的动机可能是抢夺地盘之 外的其他目的,因为罪犯总是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但考顿住在圣路易斯。他不 可能方便地占有杰瑞·卡帕多西亚在芝加哥的地盘。他既没有试图抢夺地盘,也没 有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想要的只是那个女人。 简已经获得了所有需要的信息,但在昨晚的梦以前,这点一直被搁在脑后,没 有想起。她早该问自己,为什么圣路易斯这个地名老是冒出来?他为什么选圣路易 斯呢?因为他了解这个城市,而且熟悉那些曾经逮捕他的警察。但他为什么会在圣 路易斯被逮捕?他在那里是有生意的,去杀一个人。她应该立刻想到,不是任何人 都会使马丁在芝加哥的老主顾感到难受,到了非要把他派来杀人的地步。马丁很可 能已经是考顿的手下了,至少他引起了考顿的注意。 哈里告诉了简那个女人的很多事情,以至于她当时应该想到,去了解一下她后 来怎么样了。五年来,没有人想到这个女人,好像自从她出席葬礼以后,就没人再 想起她了,这点真有讽刺。大多数谋杀案,其实都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情杀。不 论什么时候警察发现一具死尸,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死者的丈夫、妻子或情 人。她张开眼睛,抬头看着天空,脑海里斟酌着这个理论,推敲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她应该可以下结论了。 她为自己现在知道五年前的真相而满意。但就像哈里在梦里告诫过她的一样, 这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她站起身,向前看了眼湖面。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在看哈里到底是真是幻, 但后来,她想起了自己当时想问他的话,是他走之后她才想起来的问题。哈里走后, 她想通了哈里的一些话。她打开地图看着,似乎头脑在她睡觉时已经在地图上打量 过了。她看着地图上一连串的湖泊,明白了。她把地图折好,开始干活。她把所有 东西都装上独木舟,逆流而上向大石湖划去,她已经明白,他不会沿着下一条河流 划到泊头湖的,那个湖太小了。 马丁其实已经挑明了他的打算,如果她能仔细理解的话。他在购买之前,曾把 独木舟扛在背上,在停车场里走来走去。他肯定准备在水路之间步行运东西。其他 想法都没道理。他不会沿着一连串的湖泊走方便的路线,一定是准备停在大石湖, 然后步行,扛着独木舟和其他所有东西,穿越森林,走到下一串湖泊。他远远地甩 开了公路,现在,他准备把水路也远远甩开。 他去的地方人迹罕至,在那里,他的耐力将帮他用开所有的挑战者。他在三天 前通过这里,现在看来可能是四天前了,而且他也完全不需要小心谨慎。他把追踪 者消耗得疲劳不堪,这样一来,面对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四天时间来恢复自己, 寻找藏身地点,以及仔细勘察周围的环境。任何在他后面来的人,都会扛着独木舟 长途跋涉几英里,而且多半筋疲力尽,被蚊虫叮咬浑身划伤,甚至半死不活。 她边划桨边看地图。他应该从大石湖向西去查莱池塘,然后应该在那里停下歇 息。他已经走了那么远,不太可能还有人跟踪了。现在是五月份,天气从现在开始 将变得可以忍受。他有足够食物,能再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在平静湖买的钓 鱼器材有用,甚至可以坚持到夏天。 简一辈子里,花了十年的工夫帮人销声匿迹。如果有人追踪的话,一般他们来 势凶猛。只要你能潜伏两三个月,被他们找到的几率就几乎为零了。詹姆斯·麦克 尔·马丁不怕警察。他们不知道他杀了哈里,所以也不会追他。他对杰瑞·卡帕多 西亚的狐朋狗友,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因为他们不可能发现他进了山区。他惟一害 怕的、就是简·怀特菲尔德,只有这个女人才能一直追踪他到这里。 她花了一个小时,寻觅他从大石湖向前走的痕迹直到最后也没找到。她试图从 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那是下午时分。如果她能在今天完成陆地上的搬运工作,到 达这串湖泊的尽头宿营,她就有可能开始新鲜的一天,甚至在他预料之前发现他。 她想了一下,打算把独木舟藏在林子里,只带着枪和背包前进,但再看一眼地图, 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下一串湖泊比以前的更长,而且树林更茂密。如果她不带独 木舟,会损失宝贵的时间,那将意味着消耗她的食物和体力。 这段步行在地图上看来,大概有十英里,但路线实际是弯弯曲曲的,搞不清楚 到底有多长。她大概看了一下指南针的方位,把所有东西紧密打包,举起了船首, 立在船身下面挪动,直到把船举起来,沿着大石湖的湖岸,向西走去。 独木舟不重,而且她决定,只带可以绑在背上的东西。但所有东西的重量加起 来,还有七八十磅。她向西走了一个小时,然后把所有东西都放下来,躺在森林的 地面上,仰头看着透过树叶斑斑点点的阳光。十五分钟后,她慢慢直起身,再次把 重担放在肩上,又吃力地扛起了独木舟。两小时后,她已经不堪重负,腰酸背疼, 呼吸沉重。休息时她连表都不愿意看,实在不想再次上路了。 马丁是对的。如果一个人没带足四天的食物、淡水、独木舟和足够的衣服抵御 低温,是不可能走进林子四天四夜的。如果她带够了这些东西,又必须把东西都扛 在身上。如果追踪者是个芝加哥小混混,他现在早就迷路了,更应该操心自己,而 不是马丁。 下午四点时,她的脚步和鹿的蹄印相遇。鹿蹄的印迹很窄但很清晰,穿过沼泽 上了山丘。蹄印通常会被树叶盖住,但还是可以看见野草被践踏的痕迹,所以很容 易跟随。她时不时停下,看一眼指南针,但很难判断在蜿蜒的小径上,某一段路到 底向西还是向南。最后,她把指南针放进口袋,彻底跟着鹿走。她相信,鹿知道哪 里有水。 她看到第二条足迹时,已经沿着鹿的指引走了很长时间。鹿下了一个小山包, 遇到一条泥泞的小道,在那里,它们的蹄印陷入淤泥两英寸,一条小溪缓缓流动着。 在鹿的蹄印中间,她突然发现了宽宽的、波浪形鞋跟的深深印子。原来他也发 现了鹿的蹄印。也许他少年时就知道这些,并一直牢记在心。 她把东西放下来,研究起足印。很难判断这是多久前的印记,因为小溪使周围 的土壤一直保持湿润。她心里的恐惧开始增长。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湖 边,有可能会直接和他打个照面。他一定也看见了这条路,甚至还会守株待兔,蹲 在树丛里端着枪,等鹿沿着,这条道过来。 她向小溪丢了一片叶子,看它漂浮到自己的左手边。 便抬起了独木舟跟着走。她让脚步踏在山丘顶上,这样就不会在淤泥里留下脚 印,而同时她还能看得见溪流。 这一路难度不小,因为持续的流水使周围的树木长得密不透风,难以逾越,她 只能一一排除了困难,继续顺着溪流前行。约莫几百码后,又一条溪流汇合进来, 形成。了一条更宽的小溪。虽然还不足以浮起她的独木舟,但这条小溪看来通向某 个地方。 最后,当阳光快要消失的时候,小溪在她所希望的地方流出了森林,流到了所 有溪流汇合的地方:最近的湖泊。她把独木舟卸到地上,放下背包,坐下来望着湖 里。这个湖人称查莱池塘,但没人知道查莱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她继续待在树丛里,低矮着身子,观察着这个池塘。 他来过这里。那串脚印证明了这点。他引她走过了一连四串湖泊,到现在他可 能认为走得已经够远了。从这里开始,他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她用头脑的推理一直追踪到这里。他买了一只独木舟,所以一定计划走水路。 他把福特布朗克藏在大塔泊湖的边缘,所以她也跟到那里。他选了一个轻便得足以 扛在肩上的独木舟,所以一定是计划扛着一切东西,步行走到下一串湖泊。从现在 开始,她无法再依靠推理来追踪他了,她必须依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简在离岸一百码的树林里宿营。她刚好在太阳下山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因为没 有灯和火,她现在必须和森林的节律同步,日落而息。 当她醒来,几乎到了午夜。她静静地躺着,慢慢地,手摸到了枪托。她用了两 分钟,来寻找把她吵醒的声音。 风在树顶吹过,无数树叶发出柔和的沙沙声,但她感到寒冷。又过了一会儿, 她听到第一滴雨的声音。她选择树林中的空地宿营,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但在大雨 中,这可不是个久留之地。在黑暗中,她迅速把东西拉到大树下,把独木舟翻过来, 背包和枪放在下面,同时把防水油布打开,架在独木舟和最近的一棵树之间,然后 用带子把油布系牢在那里。 她蜷缩在独木舟里,尽可能远离外面的雨。雨下得更大了,瓢泼一般,远处传 来雷鸣声。她长时间缩在那里,尽管不舒服,但并没有湿透。慢慢地,她又睡着了。 夜里,她被响雷惊醒,然后看见了下一道闪电,她身边的整个树林都被瞬间照 亮了。然后,又是一阵巨响,惊天动地。这阵雷雨持续到凌晨三点,才渐渐停下来。 她从独木舟下钻出,站起了身。虽然没淋到多少雨,但土里的湿气渗进了她的 衣服,让她感到又冷又湿。 看到月亮的时候,她知道该出发了。只用了几分钟,她就把所有东西整理包好, 然后扛起独木舟。扛它下山的过程中,她打了几下滑,好不容易到达水面。下到水 里,她立刻在黑暗的池塘中划起来,又感到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