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雨哗哗地落在木瓦和走廊的马口铁顶蓬上,从排水沟中奔 泻出去。我开着阁楼风扇,屋里很凉快。我整夜都在做梦。安妮像往常一样,大约 凌晨四点来到我的梦里。在梦中,我透过卧室窗户向雨中望去。穿过山核桃树发亮 的树干,我望见沼泽地和逐渐消失的一团团蒸汽。我看到她和伙伴们在一个摇摆不 定的绿色气泡里,她对我笑着。 “嗨,水手。”她说。 “你怎么样了,宝贝?” “你知道,我不喜欢下雨,这让我回想起所有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们找了个 干的地方呆一会儿。你那个排的伙伴也不喜欢下雨。他们说,雨曾给他们带来丛林 溃疡。打雷的时候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听上去简直像是加农炮。” “当然听得见。” “水面在闪电。那一夜,我分不清闪电和枪的火焰。我多希望你没把我一个人 留下。我努力想藏到被单下面。那真蠢。” “不要谈这件事了。” “就像电在墙上跳舞。你没有喝酒,是吗?” “没有,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只在梦里喝。” “但是我敢打赌,在干醉时你仍然会觉得很美,是不是?” “一个人必须做点事情来被人踢,是吗,安妮?” “什么意思,亲爱的?” “我想——” “告诉我。” “我想去——”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阿拉菲尔需要有人照顾。” 她对着空气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是红色的。 “再见,水手。不要露着肚皮睡觉,这会让你早上醒来时感到不舒服的。我想 念你。” “安妮——” 她透过雨对我眨眨眼,在梦里,我真切感觉到她的手指触摸我的嘴唇。 第二天也都一直在下雨。下午三点,我去学校接回阿拉菲尔,让她一直和我呆 在食品店里。阿拉菲尔好动,很难让她一直呆在屋里,于是我让巴提斯蒂带她去镇 上办点事。五点半时他们回来了,雨已经稀疏下来,太阳从西边天空的云后露出脸 来。几个渔夫来到码头,喝了会儿啤酒。我斜倚着窗框,望着外面紫红相间的天空, 树枝上的雨滴入水中,潮湿的苦葬在晚风中努力抬头。 “那些人并没打算罢手,他们只是刚吹响号角。”巴提斯蒂在我旁边说。阿拉 菲尔正用快餐架上破旧的电视看卡通片。她将三脚架抱在怀里,全神贯注地看着电 视。 “大概是这样的。但是他们会让我们提心吊胆,想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什么 时候会来。”我说,“那是他们的一种手腕。” “你给拉菲特的联邦调查局打电话了吗?” “没有。 “为什么?” “那是浪费时间。” “有时候你得试一试。” “可包裹上除了你我的指纹以外,没有其他可识别的标记。” 我可以从他的面孔看出来,他有点不明白。 “没有什么可以告诉联邦调查局的。”我说,“他们只会做一份书面报告,并 且对我感到恼火。这于事无补。” “所以你就对我发火?”“俄没有对你发火,听着——” “什么?” “我想让她今晚和你呆在一起。我会在早上来接她,并带她去学校。” “你准备做什么呀,你?” “我不知道。” “我认识你很长时间了,戴夫。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 “我会让克拉瑞斯把她的校服、睡衣和牙刷包好。现在还有条船在外面,等它 回来后尽快关店。” “戴夫——” 但我已经走进稀疏的雨中,沿着紫色的树阴,在充满潮湿苦踪和紫茉莉气息的 微风中,朝着屋子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