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快到三点了,我走到学校,在操场边等着阿拉菲尔。 几分钟后,教室的门开了,她和其他孩子一起,穿过小型垒球场跑了过来。唐 老鸭餐盒在她腿上咣当咣当响着,牛仔裤的膝盖处一片污浊,脖子上是一圈土和汗。 “你们这些小家伙在休息时间做什么了,和泥巴?”我说。 “里根小姐让我们玩躲球。那很好玩,我在座位上被击中了。你以前玩过吗,戴 夫?” “当然。” “你的头怎么了?” “我在卡车里工作时磕的。看着不太漂亮,是不是?” 她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然后将手放进我的手,拽着我的手臂荡秋千。 “我忘了。”她说,“里根小姐让我给你这个纸条。她;说她还会给你打电话。” “关于什么?” “关于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 “在学校院子里那个。” 我打开她从餐盒里取出来的纸。上面写着:罗比索先生,我想和你认真地谈谈。 今天下午给我家里打电话——苔丝·里根。在她的名字下面,写上了电话号码。 “你们说的那个男人是谁,阿拉菲尔?”我问道。 一群孩子在人行道上从我们身边跑过,阳光透过枫树,在他们身上形成图案。 “其他小朋友说,他在校园角落的一辆汽车里。我没看见他。他们说他正在拿 个东西在往这边张望,你把那种东西叫做什么,戴夫?你的卡车里也有一个。” “野外双筒望远镜。” “他们把它叫做别的。” “双眼望远镜?” “对。”当她认可这个词时,仰头对我咧嘴笑。 “他在找谁,阿拉菲尔?” “我不知道。” “为什么里根小姐想跟我谈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 “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课间休息时。” “什么时候是课间休息?” “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小朋友在十点半休息。” “他就是那时出现的吗?” “我不知道,戴夫。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着急?” 我吸了一口气,放开她的手,用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 “有时候一些奇怪的人,那些不好的人想在学校附近或在操场上纠缠小孩子。 我们周围并没有很多这样的人,但是你要小心点他们。不要和他们说话,不要拿他 们任何东西。还有无论他们说什么,永远不要跟他们去任何地方,永远不要和他们 进汽车。你明白了吗,小家伙?” “当然明白,戴夫。” “那类人也许会告诉你,他是你父亲的一个朋友,你的父亲派他来接你。但是 如果他是朋友的话,你会认识他,是不是?” “他们伤害小孩子吗?” “他们中有些人会。他们中的一些人非常坏。” 我看见困惑和恐惧像阴影一样出现在她脸上。她咽着吐沫。我又将她的手放在 我的手中。 “不用怕,小家伙。”我说,“这和我以前告诉你的一样。我们有时只要谨慎 点就行了。里根小姐这样告诉所有的孩子了,是不是?这不是大事情。” 但这没起作用。她的眼睛锁定在她记忆中我无法触及和消除的画面上。 “你看,当我告诉你不要把手插进风扇里时,并不意味着你该害怕风扇,对不 对?”我说。 “对。” “如果我告诉你,不要将手指放进三脚架的嘴巴里,那并不意味着你应该害怕 三脚架,对不对?” “对。”她的眼角微微皱起。 “如果克拉瑞斯不让德克斯在早餐桌旁吃东西,那并不意味着她害怕马,是不 是?” 她仰头对我咧嘴笑了,眼睛在阳光中半眯着。我站在枫树下,让她在我胳膊上 摇晃着。但在我胸口,有一种插了块角铁的感觉。 到了家,她在厨房餐桌旁倒了一杯牛奶,切了一块饼,作为她下午的小吃。然 后她洗了餐盒和热水瓶,开始整理她的房间。我将电话拿进浴室,这样她就听不到 我与苔丝·里根的谈话了。 “学校院子里的那个人想干什么?”我问。 “请原谅,再说一遍好吗?” “你给我家里捎了个纸条。然后阿拉菲尔对我讲了那个拿着双眼望远镜的人。” “我是指你的语调。你在电话里和人交谈时,总是这么坏脾气吗?” “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你看,里根小姐,苔丝,他做什么了?” 课间休息时,我们安排一些八年级的学生监督低年级的学生。杰森是监督者之 一,他说一个男人将车停在街道对面的树下,走到围栏边,询问阿拉菲尔·罗比索 在哪里,他说他是她父亲的一个朋友,他想给她捎个信儿。 我们教育过所有的孩子,不要和街上的人交谈,而是将所有的来访者指引到校 长办公室。杰森告诉他,他应该见教学楼里的路易斯修女。接着那个男人指着正在 玩躲避球的小孩子们说:“哦,她在那儿。”杰森说:“是的,但是你必须见路易 斯修女。那个男人说他没有时间,但是他稍晚点还会再来。他返回车上以后,孩 子们说,他通过一副双眼望远镜盯着学校操场。”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间?” “应该是十一点左右。” 那么这个人就不是查理·托德斯,我想。那时候他已经在我家里了。 “什么样的汽车?” “孩子们说是黄色的。” “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子?带口音吗?” “杰森只是说他很高,我没有问是否有口音。” “好吧。他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比如嘴唇上的一个疤?” “孩子们通常不会记得成年人身上的那类细节。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成年人很 简单,就是他们信任或者讨厌的‘大人’。” “我想跟杰森谈谈。” “那你有必要和路易斯修女约一下,也许她会让家长带着杰森过来。但我拿不 准。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并且打电话给警察局。我们必须得这么做。” “那很好。但你现在必须先听我讲,而且听了之后,请不要害怕。这个人不是 专门骚扰儿童的那类人。他想通过阿拉菲尔来攻击我。他可能为维加斯或者里诺的 一些犯罪团伙工作。我今天早上在家里就接待了那么一位。那就是为什么我说今天 不同寻常的原因。或者他可能是和一个石油公司有关系的人,一个名叫玛珀斯的人 或者:其他为这个公司工作的人。不管怎样,当地的警察没有:太多对付这类家伙 的经验。” “犯罪团伙?”她问。 “对。” “你的意思是像《教父》那本书里写的那样?对上帝效忠的黑手党?” “现实里的那类小说。” “可你此前从没告诉过我这些?” “告诉你并不会改变什么,可能只会吓着你。” “我想我现在非常生气。” “你看,我不想让你不快乐。你想了解真相,我告诉了你。在弗拉塞德湖那里, 就有一些里诺的移居者。在任何可以通过赌博、毒品或其他方式赚钱的地方,都会 有犯罪团伙。” 她没有回答。 “听着。”我说,“如果那个人回来,请你设法弄清楚他的车牌号,然后打电 话给警察局,之后,给我打电话好吗?” “你计划做什么?”她问,声音冷冰冰地。 “我想认真地打击一下他对校园里孩子的兴趣。” “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话。同时你需要在和其他人交往时更加坦率一点,对于这 么重大的情况,也许人们并不喜欢不被信任的感觉。” 我手中的线路变成盲音。 我不能怪她,认识到犯罪团伙的一个家伙可能会走人孩子们的操场时,一个普 通人能作出其他什么反应呢? 但是那个人的确是迪奥的手下、查理·托德斯的一个伙伴或后援吗?为什么托 德斯会需要一个后援?这是个简单的计划好了的谋杀,像托德斯这样的家伙会把五 千美金的谋杀当作小菜一碟。除非迪奥的骄傲被如此强烈地激怒,他希望一个孩子 和我一样死去。 但估计他不会那么做。如果托德斯还被支付雇金来伤害阿拉菲尔,他会等到三 点之后,当我们俩都在家时动手,或者他会在周末到来。 这样只剩下哈瑞·玛珀斯了。当我在黑脚族保留地南边看见他时,他正开着一 辆黑色吉普斯塔,但也许黄色汽车中拿着双眼望远镜的男人和玛珀斯一起工作,或 受玛珀斯的雇佣。他为什么想对我施加压力?是他认为我已经接近一些证据,还是 快要转头对付他?如果他确实这么想,那他对我的信心就比我对自己的信心还大。 我打电话给校长路易斯修女,她在学校,刚要离开办公室。她已经和苔丝·里 根谈过了,她对我的态度并不比苔丝·里根更高兴。路易斯告诉我,她刚刚给警察 局一份报告,她说我也应当做同样的事情,还有明天早上一辆巡逻车会停在学校旁 边。 “我还是想和那个小男孩谈一谈,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杰森。”我说。 “他已经告诉我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了。他是个害羞的男孩,他不是那种研究成 人细节的孩子。” “他记得那个男人带口音吗?” “他只有十四岁,他不是个语言学家。” “修女,明天那里会有一辆巡逻车,这点非常好。但如果警察在周围,我们的 那位朋友就不会回来。” “那是关键点,是吗?” “但在警察离开后,他可能会来。那是我们可以抓住他的时间。” “没有‘我们’卷入这件事情中,罗比索先生。” “我明白了。” “我很高兴你明白了。再见。” 十分钟内,第二次有人挂断了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