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当我查询东门宾馆大堂的电话号码时,他仍旧在讲话。 “——把他叫做‘来自密西西比的嬉皮土,的确是,蓝调音乐大师吉米·雷德 ’。”他说,“那个人变成了‘伟大的老板’,你知道吗,他曾经在帕奇曼农场工 作过,伙计。你伪装不出那类人的仁慈。除非你照着每磅四美分的价钱捡过棉花, 并且吃同样的一份橄榄油利马豆。我父亲说他对我绝望了,他说有人将我偷偷带进 了食槽,我一定是个黑人变的。” 阿拉菲尔非常快乐好奇地坐在一边,听迪西·李讲他的马拉松故事。我拨电话 给东门宾馆大堂,当一个女人叫克莱特斯接听电话时,我听着背景噪音的嗡嗡声和 嘈杂的谈笑声。我听到他将听筒拿起来放在耳朵上。 “戴夫吗?” “是的。” “我让你惊讶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昔日的搭档已经出发去塔蔻·克利 索岛了?” “我不太确定。” “我不是喋喋不休的人,朋友,至少不会为了屎袋子喋喋不休。” “也许你应该对将要告诉我的事情谨慎点。” “我听起来像是在为此发誓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停止装模作样?” “你开始激怒我了,克莱特斯。” “还有什么新东西吗?我今天做的全部事情就是救了你的命。”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是的,把你的屁股移到这儿来。你知道东门宾馆在哪儿吗?” “是的,但是我现在正带着阿拉菲尔。我会在购物中心前的公园见你。你走过 那个破旧的铁路脚手架就到了。” “而你会坐在餐桌旁吃着奶油松果,伙计,我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他 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告诉迪西·李,如果他还没吃饭,冰箱里有凉烤肉、面包和蛋黄酱,而且他 可以为自己准备三明治。然后,我带着阿拉菲尔驾车穿过小镇,到了克拉克福克河 北岸卖冰激凌的地方,买了圆筒冰激凌,然后顺着人行桥越过河流,到了对面的公 园。起风了,河流两岸棉白杨的树叶发出喀吐喀财声,在柔和的光线中颤动着。春 天河水的溢流已经结束,河水水位每天都在降低,而且越来越白,盖着苔鲜的石头 暴露在河床中。 公园里种满了蓝色云杉和俄罗斯油橄榄。大学里的年轻人在玩飞碟和足球。我 们坐到高处的草地上。我看见克莱特斯一只胳膊举着纸袋子走过桥。我让阿拉菲尔 坐在秋千上,让秋千晃起来,然后我坐回岸边。他的膝盖上有裂纹,腹部从他的百 威短裤中突出来,当他在我身边坐下时,胸腔里艰难地发出呼嗜声。 “你看来衣冠不整。”我说。 “哦。”他触摸了一下胸口,笑着说,“我不再为萨尔工作了,不用总是带着 把枪四处走来走去了。这感觉很好,伙计。” 他拧开一瓶大瀑布啤酒的盖子。 “迪西·李说,他不知道托德斯是个职业杀手。” “他大概不知道。你在哪里看见迪西·李了?” “他现在住在我家。” “真要命,他割断脐带变独立了吗?我不认为他有那种勇气。” “托德斯可能还有一个伙伴,一个后援。迪奥那里还有其他人吗?” “如果他确实清了其他人,那我不太了解。我也认识他们很多人,至少是萨尔 交往的那些人。他们是纽约城移民,他们认为成功的本质,就是在很多女人的陪伴 下去湖边玩桥牌。晦,听听这个。萨尔邀请了很多这种人住在他的汽车旅馆里,汽 车旅馆的经理是一个小个子犹太人。犹太人对意大利人言听计从,因为他们被吓得 屁滚尿流。但他的儿子是在伯克利读书的聪明大学生。年轻人在夏天会作为一名游 泳池边的服务生,来他父亲的店里帮忙。有四个意大利人在一个遮阳伞下玩牌。他 们个头高大、面带恶意,戴着太阳镜,腹部长满湿漉漉的黑毛。他们让年轻人度过 了一段可怕的时光——挑剔食物,要求将食物送回厨房重新做;抱怨饮料的味道, 就像里面掺了防腐剂什么的;派小伙子跑来跑去,拿香烟和樱桃果脯,为女人们拿 防晒油,还有他们能想到的任何东西。 “之后,一个家伙把冰块和伏特加酒溅得桌上到处都是,告诉小伙子把桌子擦 干净,再给他拿另一副牌。小伙子说:”嗨,我今年开始在学校学习意大利语。你 知道“吃我的屎”是什么意思吗? 父亲听到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小伙子的耳光。 接着他开始哽咽着,汗流浃背地向意大利人道歉,那些意大利人正从黑色太阳 镜后面瞪着他。最后,他们中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将他的手指钩进父亲的嘴里,并 把他抡倒在一把椅子上。他说:“他没什么礼貌,是因为你什么也没教他。所以闭 上你的嘴,不要妄图说话感动别人。你把桌子清理干净,你给所有人拿来他们想要 的东西,然后你坐在那里。我们没有发话,你就不能去任何地方。”他们让他坐在 太阳下面,像在街头杂耍的猴子一样,整整呆了四个小时。直到年轻人最后乞求他 们,让老人回到里面。 “对意大利人说‘再见,朋友们’的感觉很好。下次美国如果想向什么地方投 放一颗原子弹,我认为那应当是意大利西北部的马勒莫城。” “托德斯在哪里?” “你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继续跟踪我。” “首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告发我。”当他将啤酒瓶举到嘴边时,他的半 边脸上露出笑容。 “没开玩笑,克莱特斯。” “因为一个保释在外的嫌疑犯不想把警察带到他溅满血的厨房。因为大概他知 道,他们可能仅仅会采取简单的解决途径,并将他吊起来拷问。听起来,好像你的 信仰开始消退了,戴夫。” “那个家伙会继续盯着我吗?” “那是你不需要担心的。” “他在哪里?” “说句老实话,你不必知道更多,戴夫,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朋友不喜欢呆 在高处,这就足够了。” “什么?” “你可曾见过一个什么都不怕的精神病患者吗?那是使他们残酷的原因。查理 不喜欢高的地方,至少不会喜欢我带他去的那个地方。” 我沉默地看着河水,一只飞碟飞过头顶。 “在你看来太无情了,是吗?”克莱特斯说。 “是他杀了达乐涅吗?” “不是,我确信他没有杀她。” “那么是迪奥?” “查理说他不知道。把这个问题先撂在一边儿。” 我站起身,从裤子上掸掉草。 “你准备丢下我走掉了,是吗?”他问。 “明天是教学日,阿拉菲尔该回家了。”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感觉好像自己得了炭疽热,戴夫?” “你今天说对了一件事情,我没有打电话给警察局,因为我不想自己被搅进另 外一起凶杀案的调查。尤其是当我还得解释,别人的血为什么会弄脏了我的墙壁、 炉子和地板。” “我准备去逮杀她的凶手。你想咬着指甲闲坐一旁的话,那就对我太冷淡了。” 我朝着和阿拉菲尔一起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孩子们走去。然后,听到克莱特斯在 后面叫我,那声音使人们都转过头瞪他,他说:“总之,我爱你,讨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