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五下午,出于各种原因,我心情沮丧地慢慢驾车,去纽马凯特。 天气炎热,天气预报说这些天正经历着五月才有的强烈热浪,今年夏天肯定炎 热难耐。我穿着衬衫,开着车窗,想到夏威夷海滩上舒舒服服地躺着。 我到达时,马丁·英格兰已站在院子里等我了。他也穿着衬衫,用手帕擦着额 头的汗水:“锡德!”他叫着,看上去高兴极了:“太好了。我正要去马厩,你来 得正好。” 我们照例巡视过每一个马厩:驯马师检查过每一匹马的健康状况,客人们对马 匹大表赞许。马丁的赛马属中上水平,像他本人,也像多数驯马师一样,可以应付 任何马赛,是很多骑手的收入来源,“你代表我骑马比赛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 “十年了,也许更久些。” “现在你体重多少,锡德?” “净重——石·四十磅。”事实上我比刚停赛时瘦了些:“身体没问题吧?” “我想还和往常—样吧;”我说。 他点丁点头:我们从马厩里的小雌马这—一侧走到马驹那——侧:他拥有很多 两岁马。听我这么说,他很开心。 “这是弗洛提拉,”他走到下一个马圈边说:“三岁了。下周三它要参加约克 郡举行的但丁马赛。如果成绩出色,就去参加德比大赛。” “看起来是很棒。”我说。 马丁给他的爱马喂了根胡萝卜。他和善的、五十岁亡下的脸庞洋溢着骄傲,不 是为他自己,而是为这匹四条腿的生物,它有着光亮的毛皮、安祥的眼神和结实的 肌肉。我伸手抚摸着它油亮的脖颈,拍了拍它栗色的肩膀,触摸着它修长的硬如岩 石的前腿。 “它长得真漂亮,”我说,“值得你为它骄傲。” 他点了点头,骄傲中夹杂着一丝焦虑。我们继续前行,拍拍马,聊聊天,悠闲 自在。我想:也许这才是我真正需要的生活方式。拥有四十匹马,天天辛勤劳作, 周而复始。策划、管理和案头工作。培养一匹冠军马令人欣喜,目睹失败又令人黯 然。作为一名骑在马背上的商人,享受着户外生活,既繁忙而又心满意足。 我回想着这几个月以来契科与我忙忙碌碌的事情:追踪大大小小的坏蛋;摆平 赛马业中不时出现的乱子;不时遭受攻击,深入危险地区,与手持短枪的恶棍打交 道…… 如果我放弃侦探生涯,重做一名驯马师,这并不丢人。那种生活对一名前任骑 手而言更合适,人人都会这么想。展望以后的中老年生活,这种生活才是明智而合 适的选择。我自己……还有特雷佛……都会理解我为什么放弃,我肯定会健康长寿…… 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早晨七点半,我身穿骑马裤、马靴和运动衫,走到庭院里来。天色虽早,但很 暖和。四周弥漫着从马厩里传来的声音和味道,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马丁手里拿着一份马匹名单站在那儿,大声问我早上好。我迎上前去,看到他 准备让我骑的马是一匹与我体重相当的五岁马。 这时,弗洛提拉的骑手正牵着它走出马圈。我一边羡慕地看着他,一边转向马 丁。 “你过去吧。”他说,脸上和眼神里洋溢着快乐。 “什么?”我问。 “去骑一骑弗洛提拉。” 我转向弗洛提拉,惊呆了。这是他最好的赛马,他赢得德比大赛的希望所在, 而我却久未练习,还只有一只手。 “你不想试试?”他说,“十年前,这匹好马注定该属于你。我的骑手去爱尔 兰参加库拉马赛去了。骑这匹马的要么是你,要么是他。说实话,我宁愿让你骑。” 我没说话。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上天的馈赠。我想他可能有点疯了。但这如果真 是他的想法,那也正是我的想法。他扶着我的腿,我握好缰绳,感觉就像个流放者 回归故里。 “要头盔吗?”他说着,茫然四望,好像是在观察四周有没有危险。 “不要。” 他点了点头,说:“你从来不戴那东西的。” 他自己不顾天热戴上了常戴的方格布帽。我喜欢不戴帽子骑马,除了比赛时, 这样可以感觉到身心的轻快和空气的流动。 “拿鞭子吗?”他问。 他知道我过去总是随身带着马鞭,因为骑手的马鞭只需在马肩上一敲,就能很 好地使马匹保持平衡和直行。 我看着面前的两只手,心想如果我拿上鞭子,没准会掉到地上,而我需要的是 轻便灵活。 我摇了摇头道:“今天不拿了。” “那好吧,”他说,“我们出发。” 我们骑着马出了院子,沿后面的马路一直穿过纽马凯特镇,来到宽阔的莱姆克 林草原。马丁在我旁边骑着那匹安静的五岁马。 “让它热热身,慢跑六百米左右,然后在跑马场赛道上跑一跑。这是弗洛提拉 去但丁马赛前的最后一次练习,要让它进入状态。好不好?” “好的。”我说。 “等我先过去,”他用手指了指,“在那边观察。” “好的。” 他骑上马欢快地跑向半英里外的制高点,从那里可以看清跑马的全过程。我把 左手缰绳绕在塑料手指上,借此能感觉到从马嘴传递过来的拉动力。要是我控制不 好缰绳的松紧度,马嚼子所受的力就容易变化,从而会引起马匹的失衡。我用右手 松松地挽着缰绳,在弗洛提拉和我之间传递彼此的信息:往哪儿跑,怎么跑,跑多 快,等等。这是我与马共同分享和理解的语言。 我可别把事情搞砸锅了,我想。老天保佑我还能像从前成百上千次那样,仍然 技巧娴熟,不管是一只手,还是压根没有手。如果我今天表现不佳,这匹马有可能 会输掉但丁大赛和德比大赛,还有其他任何值得一提的比赛。 骑在格利佛上的那个男孩正等我出发。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哼哼唧唧地回答着 我的问话。我猜如果我不在这儿,没准他是骑弗洛提拉的骑手。我问他,他说是这 样。太棒了,我想,就要轮到你出名了。 “上来吧!”马丁在向我们挥手。格利佛马背上的男孩一踢马肚子,赛马立时 飞奔起来,根本没等着平稳起步。你这个小畜牲,随你撒野去吧。我可要视情况和 远近距离而定,让弗洛提拉以适当的速度奔跑。 在马上的感觉棒极了。一切变得如此自然,就像我从没间断过骑马,我的左手 也从未失去过。我双手控制着缰绳,感受着从马嚼子传来的振动。就算这不是我发 挥最佳的一次,至少也算相当不错。 弗洛提拉疾驰过一个缓坡,轻松赶上格利佛。此后大部分路程我与格利佛并行, 但因为弗洛提拉总是往前猛窜,在一千二百米处我便跑到了前面,一直轻松地跑完 了全程。真是匹好赛马,我一边想着,一边控制着让马的速度慢下来。它会赢得但 丁大赛,它让我感觉好极了。 我和马丁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他高兴极了,笑着说: “你仍能骑马,不是吗?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暂时回到了逝去的生活之中,和从前并不一样。 我可能确实骑得不错,没让自己丢丑,但也不可能赢得查尔顿汉姆马赛的金杯。 “谢谢你,”我说,“为了这个美妙的早晨。” 我们穿过镇子回到他家吃早饭:饭后我又和他一起去看跑马场的工作,从那里 回来,我们坐在他的办公室喝咖啡。谈了一会后,我不无遗憾地说:“我该走了。” 电话响了。马丁拿起来听了听,把话筒递给我,“是你的电话,锡德。” 我想是契科,但不是他。奇怪,竟是亨利·特雷斯,从镇子外他的饲养场打来 的。 “我的助手说,她看见你骑马了,”他说,“我不敢相信她的话,可是她很肯 定。你没戴头盔,肯定错不了。 她说你骑着马丁的马。所以我马上打电话给你。“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问。 “事实上是有点事,”他说,“这周早些时候我收到一封来自英国赛马会的官 方信件,信中让我马上告诉他们”拾穗者‘或“吉迦罗’是否死了,还让我把尸体 保存下来。、我收到信后打电话给卢卡斯,就是信上的签名者,问他到底是怎么回 事。他说你想知道那两匹马的情况,还说他是信任我才告诉我这事。”我口干舌燥。 “你还在听着吗?” “是的。” “那么我最好告诉你,‘拾穗者’实际上刚刚死去。” “什么时候?”我问,可又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嗯……怎么死的?”我的 心脏跳动得比刚才快了一倍。真是反应过度,我想,随即觉得恐惧如同牙疼一样难 以忍受:“这是一匹雄马,今天早晨我们训练它,”他说,“大概在一小时前。天 气太热,它出了很多汗。阳光毒辣,饲养圈里也热得狠。无论如何它还是顺利地跑 完全程,然后就摇摇晃晃跌倒在地,几乎马上就死了。” 我终于张口说话。“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还在饲养圈里。我们今天上午不会再用到它了,就把它留在饲养圈里了。我 试着给英国赛马会打过电话,但今天是周六,卢卡斯不在。不过,我的助手说你本 人;实际上就在纽马凯特……” “没错,”我颤着声说,“你同意验尸吗?” “必须验尸。保险等问题都需要验尸的结论。” “我跟马科研究所的肯·阿马代尔联系一下,”我说、“我认识他……他对你 合适吗?” “再好不过了。” “过一会我给你打电话。” “好吧。”他挂断电话。 我站在那儿拿着听筒,望着远方黑暗的空中。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出什么事了?”马丁问。 “我曾经调查过的一匹马死了。呃,全能的上帝啊……我能用一下电话吗?” 我问。 “请便。” 肯·阿马代尔说他正在修剪花木,不过他更愿意解剖一匹马。 “我去接你。”我说。他说他等着我。我无意中注意到我的手在瑟瑟发抖。 我又打电话给亨利,确认我们一会儿就到他那里。 我谢过马丁的热情款待,拎起手提箱,开车去纽马凯特南边接肯。 “我重点查什么?”接到肯·阿马代尔后,他问。 “我想应该是心脏。” 他点了点头。他是个三十来岁的兽医专家,健壮,黑发。以前我与他打过交道, 相处颇为融洽,彼此信任。 这是一种职业上的友谊,我们一起到酒馆喝酒,但还不至于互致圣诞贺卡的程 度。这是一种能够永远保持的关系,可以随需要而收放自如。 “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他问。 “有……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很隐蔽?” “我们一起看看你能发现什么。” “拾穗者”,我想。我对这三匹马——“拾穗者”、“吉迦罗”和“三硝基” ——一无所知。我真希望我没让卢卡斯给亨利,特雷斯和乔治·卡斯帕写过信。要 是那些马死了,请告诉我……可别太快了,别这么突如其来。 我驾车驶进亨利的种马饲养场,停了下来。他走出屋迎接我们,我们一起走到 饲养圈。和多数饲养圈一样,围墙有十英尺高,两扇对开的门供人出入。门上方是 一排窗户,再往上是房顶。这里很像彼得·拉米利兹的驯马大厅,我想,只是略微 小了点。 外面天气就很热,在饲养圈里更热。马匹的棕色尸体躺在铺有鞣渣的地上,这 是它倒下的地方。它睁着一双浑浊的灰色眼睛,看了让人难过。 “我给屠马夫打了电话,”肯说,“他们很快就来。” 亨利点了点头。不能在马厩里就地解剖,因为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会对这里的其 他马匹造成影响。我们等了一会儿,直到卡车拖着举重机赶到,将马装上车。我们 跟着卡车来到屠场。纽马凯特的死动物都在这里解剖粉碎制成狗食。这是个卫生的 地方,很干净。 肯打开他带来的袋子,递给我一件像他自己那件百清洗的尼龙连衫裤,可把裤 子和衬衫罩在里面。马的尸体摆放在一间粉刷过的方形房间的水泥地上,地板上有 水沟和下水道。肯打开一只水龙头,让水流过马的尸体旁,然后戴上一副橡胶长手 套。 “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他长长地切下一刀。和以往一样,—种我最不喜欢的气味散发出 来。不过肯好像毫不在意熟练仔细地检查着。打开胸腔后,他把整个内脏拿出来放 在窗下的桌子上:“真奇怪。”他过了一会儿说;“什么?” “你来看看。” 我走过去,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我没有他的那些专业知识,只看到一堆血肉 模糊的东西,里边嵌着几块难看的软骨。 “是心脏吗?”我问。 “对。看这些心脏瓣膜……”他转向我,皱着眉头说:“它死于一种不该马得 的病,”他想了想,“很遗憾我们没能取得马死前的血样”。 “亨利有另一匹马得了同一种病,”我说,“你可以从那儿取血样。” 他直起身来盯着我。“锡德,”他说,“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咱们出去走走,到新鲜空气里再说。” 我们走出屋子。屋外的感觉好多了。他站在那儿听着,手套和外罩前面沾满了 血迹。我尽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平淡地讲起事情的经过。 “一共有……或者过去一共有……四匹马,”我说,“我知道的有四匹。都是 最棒的赛马。整个冬季它们都是几尼大赛和德比大赛最受观众喜欢的赛马,是马中 的佼佼者。它们都来自同一个马场,都参加了几尼大赛,表现精彩之极。开始时都 出类拔萃,结果都是惨败而归。 没准儿在那时它们都传染了一种不太严重的病毒,但病情并未继续恶化。此后 它们都查出心脏有杂音。“ 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接着说。” “有匹马叫‘毕士大’,两年前跑过几尼大赛。退役后它进了种马饲养场,今 年春天生育小马驹的时候死于心力衰竭。” 肯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这匹,”我说,“‘拾穗者’,它是去年几尼大赛的夺标热门。此后它 的心脏越来越糟糕,还得了关节炎。亨利马场里的另外一匹马‘吉迦罗’,活蹦乱 跳地参加了一场比赛,但此后衰竭不堪,站都站不稳了。” 肯点了点头,问道:“第四个是哪一匹?” 我抬头望望清澈蔚蓝的天空。 “天哪,我这是在找死……”我想。 我回过头看着他说:“‘三硝基’。” “锡德,”他很震惊,“就是在十天前的事儿呀。” “是什么病?它们都怎么了?” “我要做些试验才能确定,”他说,“但你叙述的马病症状很典型,那些心脏 瓣膜也错不了。这匹马死于猪丹毒,一种只有猪才得的病。” 肯说:“我们要把这颗心脏保存起来作为证据。” “好的。”我说。 亲爱的上帝啊,这太可怕了…… “你拿个袋子好吗?”他说,“撑开口……”他把马的心脏放进去,“我们最 好一会去趟研究所。我一直在想……那里有些关于马丹毒的资料。要是你愿意,我 们可以查阅一下。” “好的。”我说。 他扒下血迹斑斑的外罩。“天气炎热加上精疲力竭,”他说,“导致了这匹马死 亡。对于那样的心脏这是致命的。要不然它还可以多活几年。” 我为他的话感到悲哀。 他收拾好东西。我们又回到亨利那里。 “取吉迦罗的血样?没问题。”他说。 肯提取了在我看来足够多的马血样,但对一匹马而言只是九牛一毛。我们满怀 感激,和亨利喝丁几杯苏格兰威士忌,然后便带着我们的成果回到马科动物研究所。 肯的办公室很小,向后伸展成一个大实验室。他提着装有“拾穗者”心脏的袋 子走到水池边,把里边残存的血液清洗干净。 “现在你来看看。”他说。 这次我看到了他所指的东西。在心脏瓣膜边缘长着许多小瘤状增生物,像乳白 色的小菜花。 “这种增生物,”他说,“妨碍瓣膜的闭合,使心脏工作时像一只漏水的水泵。” “看得出来。” “我把这个存到冰箱里,我们一起查查兽医杂志。” 我坐在一把硬椅上,他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我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些不能 再发生了……”我想。从我看见特雷佛到现在只有三天。“要是你胆敢违背诺言, 我就说到做到”。那句恐怖的话又在我脑海里盘旋。 “在这里,”肯大声喊道,把一张报纸铺平,“我给你念一下有关内容?” 我点了点头。 “猪丹毒。一九三八年,一匹马得了此病,并发增生性心内膜炎,这是一种慢 性猪病,”他抬起头,“就是那些菜花状增生物,明白吗?” “明白。” 他接着念道:“一九四四年,丹毒病菌出现在研究抗血清生产的实验室里,他 们在提取血清的马匹体内生产丹毒疫苗。” “给我解释一下……”我说。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他们过去用马制造疫苗。把猪丹毒注入马体内,等到 马体内生成抗体后把血抽出来提炼血清。再把血清注入健康的猪体内,以此防治疾 病。给人注射疫苗也一样,像防治天花等等,过程都相同。” “懂了,”我说,“接着说。” “现在的情况是,这些马体内没有产生抗体而是感染了这种病。”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里没说。这要问问有关药厂,我看可以去剑桥大学的蒂尔森疫苗实验室。 我想,如果你问他们,他们会告诉你。我在那儿认识人,如果你需要介绍的话。”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亲爱的朋友,可是病菌没死。它们能像定时炸弹一样存活下去。有些实验 室会保存几十年。你会感到惊讶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报纸,说:“最后你自己看看下面这几段,写得很清楚。”他 把杂志推给我,我看了看他指给我的这一页。 1 、肌内注射培养菌24—48小时后,一个或几个心脏瓣膜开始发炎。除体温较 高和偶尔心悸之外,马匹没有其他症状。倘若马匹疲劳过度,会发生心房纤维性颤 动或肺部供血不足。休息二、三小时后这些症状将会缓解。 2 、第二至第六天,马匹体温升高,白血球数量增多,马匹无力少食。这种情 况容易误诊为病毒感染。然而用听诊器可以检查出持续增加的心脏杂音。约十天后 马匹体温恢复正常,倘若不做过多运动,马匹外表已恢复健康,但心脏杂音一直存 在。此后马匹不可奔跑过快否则会导致呼吸系统衰竭。 3 、随后几个月,心脏瓣膜开始出现增生物,也许还会出现关节炎,尤其是四 肢。这种状况会持续恶化。若过度劳累或天气过热都会导致暴毙,有时在初次感染 很多年之后。 我抬起头。“就是这么回事儿,对不对?”我说。 “的确如此。” 我慢悠悠地说:“培养菌肌内注射绝不可能偶然发生。” “是的,绝不会。”他同意。 我说:“今年,乔治·卡斯帕用警铃、警卫和猎犬把自己的马厩包围得严严实 实,没人能拿着装有病菌的注射器接近‘三硝基’。” 他笑着说:“用不着注射器。到实验室来,我演示给你看。” 我跟随着他走到墙边一排带滑动门的橱柜旁。他打开橱柜取出一个盒子,里面 盛着很多很小的塑料口袋。 他撕开一个塑料口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一颗豆粒大小的胶囊,连着一只皮 下注射用的针头。整个东西看起来像个小标枪上连着一只小气球,只有人的小指那 么长。 他拿起胶囊挤了一下。“把这个放进液体中,用注射器吸上半匙。而实际上用 不了这么多培养菌就能让马患病。” “你能拿在手里而别人却看不见它?” 他点了点头。“只需要拍一下,一眨眼的功夫就行。有时我用这种方法对付那 些躲避注射器的马匹。”他做给我看,把胶囊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针头向下。“ 这样扎下去,一挤。” “你能给我一个吗?” “当然可以,”他说着递给我一个小口袋,“只要你喜欢。” 我接过来揣进口袋。上帝啊!事实一旦明朗,我更加感到恐惧。 肯慢吞吞地说:“你知道,我们也许能采取些措施挽救‘三硝基’。” “你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水池旁盛有“吉迦罗”血液的大瓶子,想了想说:“也许我们能找到一 种治疗此病的抗体。” “是不是太晚了?” “对”吉迦罗‘来说是太晚了。但我想那些增生物不会立刻生长,如果“三硝 基’感染在……” “比如说两星期前吧,最后一次狂奔。” 他快活地看着我。“那就比如在两星期前。它的心脏会有麻烦,但还没长出增 生物。如果能找到有效的抗体它就有可能恢复健康。” “你是说……还和以前一样?” “没错。” “那你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