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尸散的妙用 这尸体也不是雪做的,怎么能说化就化呢?刘孜飞知道邓思雨肯定不是在说谎, 可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古怪。 邓思雨比刘孜飞更莫名,他发现的时候验尸台上的尸体还余下了一点仅供辨认 的痕迹,其余的不知怎么就化成了淡黄色的液体。他甚至还没回过神来,那尸体就 已经化得连渣都不剩了。 小马就更莫名了,尸体送进验尸间的时候是他亲自押送的,那会儿还好好的, 可怎么转眼工夫就化了呢?他突然记起,好像武侠小说里有一种叫化尸散的玩意儿, 那效果和这有点类似。 不过,这个带有创意性的分析立马就被否决了,不说合理不合理,单是刘孜飞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足以让小马闭嘴。现在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刘孜飞也没 心情去了解那些传说中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 小邓,你把这些液体采集下来,化验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刘孜飞只相 信证据,他深信,即便再诡异的事情,证据总是能很好地解释一切。 呜……不等邓思雨应声,刘孜飞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那一刻,三人的脑袋里同 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会又有什么事儿吧? " 我是刘孜飞。" 刘孜飞接通手机,听筒里满是嘈杂。 " 大声点,我这里听不清!" 刘孜飞的嗓门高了十六度。 " 刘队,现场发生了爆炸,大李挂彩了……" 对方的语声总算能辨别了,那是 留守在方展房内的刑警小郑。 现场爆炸?刘孜飞眼珠都红了,尸体莫名融化,现场无故爆炸,留置室内还关 着个天字第一号幸运的方展,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 " 小马,跟我去现场一趟!" 刘孜飞挂了电话,几乎是在狂吼。 相比之下,留置室要安静许多,瘦子他们老实地窝在角落,浑然不顾身后发生 了什么事。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这些人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应该装聋作哑。 从络腮胡点破那女孩姓柳之后,留置室里就没人再说过话,女孩、方展、络腮 胡,三个人站成了个三角形。女孩死盯盯地看着方展,方展魂不守舍地看着女孩, 络腮胡…… 络腮胡是瞎子,他注意的是谁,没人知道,不过很快他的拳就飞向了方展。 拳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就到了方展太阳穴,叮,一根半寸长的 金属钉被拳震飞,落在方展的脚边。女孩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两手却大幅度 摆动起来,络腮胡的拳头也不住地四处挥舞。方展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动和迅猛的 拳风,至于后来两人到底是什么动作,他根本看不清。 女孩咬了下嘴唇,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络腮胡跟着拳路一变,还是封住了她的 攻势。 可他的位置却不由自主地改变了。 " 不好。" 方展和络腮胡同时暗叫,但却迟了,那女孩绷直了双腿直接踹向方 展的喉结,鞋尖上隐约闪过一道湛蓝色的金属光泽。 这时候,方展像溜冰似的原地滑开,女孩的双腿当即落空。 呼,一道腿影夹着劲风劈在女孩的身上,那腿居然是方展的。 扑,女孩的身子砸在地上,却没发出太大的响动。 络腮胡愣了一下,方展也愣了一下,那女孩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抽动几下就 不动了。 " 我倒是班门弄斧了。" 络腮胡自嘲地笑了笑,俯身在那女孩手掌上摸了几下, 左手拇指食指轻轻一捏,咯的一声,像是捏碎了女孩的一节指骨,接着将她丢在了 留置室的角落。 " 姓柳的喜欢在身上藏化尸散,这倒省了我们不少事。" 络腮胡点点头," 话 说回来,你下手还真够狠的。" 角落,女孩的身体渐渐干瘪了下去,一种淡黄色的 液体缓缓流入墙角的排水孔。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居然全 化成了淡黄色的液体。 络腮胡冲窝在角落里的那堆人道:" 都过去,撒尿,把地上冲干净。" 瘦子他 们也真听话,乖乖地走了过去,解开裤子冲着地上撒起尿来,也许是早就憋久了, 这帮人跟开了泄洪闸似的,很快就把地上的淡黄色液体冲得干干净净。 方展彻底傻了。 刘孜飞没傻,当他看到满目焦黑的现场和浑身血淋淋的大李时,他几乎要疯了。 " 当时我正在走廊检查可疑痕迹,大李烟瘾犯了,就躲去厨房抽烟,接着就发 生了爆炸……" 刑警小郑满头灰土,脸上擦伤了老大一块。 事故原因很快就查清了,厨房的天然气胶管泄漏,由于天然气是无色无臭的, 所以在场的刑警没有注意,直到大李的打火机引爆了空气中的天然气。 " 湮灭证据" ,这四个字是刘孜飞赶到现场时的第一反应,没道理那么巧就发 生了爆炸,以至于整个现场根本没有任何的勘测价值。 事态变得微妙了起来,现在刘孜飞不但找不到任何对方展不利的证据,相反的, 还得对这起事件负主要责任。 " 安顿下大李和小郑,给我一份现场的详细报告。" 刘孜飞咬咬牙," 回去, 放了那小子。" " 什么味儿?" 带方展离开留置室的时候,值班刑警抽了抽鼻子道, 在场的那些人什么话都没说。 和方展一起被放走的还有那个络腮胡,直到这会儿方展才知道,络腮胡为什么 会被关进来。 据说他在街上到处给人算命,还和城管发生了冲突。 方展还知道了络腮胡的名字--秦扬。 当然,方展也得知了自己房间被炸的消息,他并不十分吃惊,说实话,他那根 用来吃惊的神经早就断成几截了。 警方在招待所给方展安排了个临时居住的地方,他也没有什么异议。其实待在 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在哪里他都可能再次碰到那些诡异离奇的事情。躲, 应该是躲不掉的,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要躲的是什么。 " 管他会怎么样,先睡一觉。" 方展一头扎进不怎么柔软的床上,连衣服都没 脱,直接睡了过去。 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刘孜飞没睡觉,赶着写完了一堆案情报告后,他叼着烟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面前的烟灰缸塞满烟蒂,舌头已经没了味觉。 " 刘队,化验结果出来了。" 邓思雨冲进办公室,脸上有点古怪。 " 你直接说吧。" 刘孜飞揉了揉酸痛发红的眼睛道。 " 液体中含有大量酸性物质和被分解的有机成分,其中提取到部分人体生物特 征的物质,但酸性物质的破坏性太强,无法进行DNA 比对。" 邓思雨一口气说道。 "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尸体是被强酸溶解的?" 刘孜飞盯着邓思雨道。 " 理论上说来是的……" 邓思雨被刘孜飞看得有些发毛," 但验尸台不具备这 种外部酸性环境,换句话说,这尸体是被内部酸性环境溶解的。" " 见鬼了,难道 这个世上真有化尸散?"刘孜飞晃了晃有些麻木的脑袋。 " 目前来看,化尸散的解释是最为合理的。" 邓思雨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道, " 通过和人体自有物质的反应,产生强酸,分解和溶解同时进行,达到将尸体完全 融化的效果。" " 你觉得我就这么写进报告的话,上级会相信吗?" 刘孜飞怔怔地 看着邓思雨道。 " 这……目前局里的设备和我的知识范畴都无法证实……" 邓思雨已经快把眼 镜推到眉毛上了。 " 那就用你的知识范畴帮忙完成这份报告。" 刘孜飞满头是包地说道," 先把 这案子结了。" 邓思雨眼冒金星地走了出去,办公室内又只剩下刘孜飞一人。 " 这小子的背后一定有故事。" 刘孜飞又点了支烟," 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 挖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方展突然醒了过来,迷糊间身上有种被光线照射的灼热 感。 " 在警察的保护下蒙头大睡。" 窗边靠着的人影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法子也 只有你才想得到。" 方展记得这沙哑的声音,是秦扬。 " 我可不想被警察监视着过日子。" 方展随口答道," 要真的能掐会算,我也 不会倒霉成这样。" " 你还不是一般的幽默。" 秦扬走到床边," 这要算倒霉,那 你这个天卜不就浪得虚名了吗?" 听秦扬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方展早就安排好了的,方展简直是哭笑不得,要真 是我安排好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 实话和你说吧,我真不是你认识的什么天卜……" 事到如今,方展觉得没有 必要再绕圈子了,索性一股脑把昨天开始遇到的所有诡异事件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秦扬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方展把事情全部说完,他也没插过一 句嘴。 " 现在你知道了吧?" 方展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 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 个人。" 方展刚说完,就觉得头顶一沉,秦扬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摁了上来。 " 如果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那你就死定了。" 方展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但听到秦扬的话,他突然后悔了起来。 被误会成天卜,虽然麻烦接连不断,但至少不用马上就死。 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他的小命只怕马上就要完蛋了。 秦扬的手掌很热,方展感觉自己的头皮被烫得生痛,这该不会就是武侠片里拍 人顶门致死的手法吧,他暗想。 可秦扬却又把手掌撤了回去,接着双手揉球似的抱着他脑袋揉了个遍,把个方 展弄得七荤八素的。 " 虽然我的本事不及你,但还能确定你就是天卜方展。" 秦扬叹了口气," 即 便你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 我忘记自己的……" 话说了一半,方展马上识 趣地闭了嘴,他可不想再后悔一次。 秦扬倒没在意他的话,只顾用手指在方展身上到处乱按。 " 居然还有人能在你身上动手脚,怪不得你会销声匿迹那么长时间。" 秦扬脸 上诧异起来," 智门大开,其余五门被压制,所以你一直是浑浑噩噩的。" 方展起 先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一句" 浑浑噩噩" ,他差点没喷出来。凡是认识 方展的人,恐怕百分之九十以上对他都是这个印象,说得白一点,其实就是总犯困、 欠觉。 " 哦,难怪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方展费足了劲儿才忍住没喷,还得作恍然 状,直憋得他脸通红。 好在秦扬根本看不见,还在那里感叹不已:"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 一定要我在今时今日找到你,看来你是早就算准了自己有这一劫。" " 原来如此, 看来我当时还是所托非人。" 方展继续装。 秦扬突然笑了,房间里虽然没开灯,但方展还是可以辨别出他脸上的表情。 那笑容有点瘆人。 " 卜术界只怕没人会相信,天卜方展居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秦扬顿了顿, 表情让方展看着越来越怕," 你那么多仇家,要不是我欠你一条命,还有求于你, 说不定就拿你去换换生活环境了。" " 谢谢你的深情厚谊。" 方展的鼻子都歪了,秦扬说话总喜欢大喘气,这已经 是第二次把他吓得一身冷汗了。 呼,秦扬的手摆动了起来,那架势像是什么功夫,可动作却轻飘飘的,就这么 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四处比划。方展觉得挺好看,又不知道他在干吗,只好直瞪瞪 地看着,权当看表演了。 嗒,秦扬左手的手指在方展额头上点了一下,方展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满眼都 是金星银星的。嗒、嗒,又是几下,这回方展眼前连银河系都爆出来了,整个人有 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说来也怪,随着秦扬手指不断地点下,方展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之后秦扬每点 一指,他身上就轻松一点,当最后一指点下,方展就像刚睡醒一样,觉得神清气爽。 " 舒服,这手法真不赖。" 人一舒坦,说话也就随意了,方展刚说完就看到秦 扬的脸色不太好看。 "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 秦扬摇摇头,随意地坐在了桌子上,样子看上 去有些疲倦。 " 你刚才说的智门和其他五门是什么?" 既然得装下去,方展索性打破砂锅问 到底。 秦扬闷着头没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叹口气:" 我给天卜扫盲,这事情讽刺 得厉害了。" 不管讽刺不讽刺,秦扬还是解释了一下所谓的" 基础知识" 。 按传统医学对人体的研究,人体经脉分正经和奇经两大类,正经有十二,所以 又称" 十二正经" 或" 十二经脉" ,而奇经有八,也就是方展在武侠片里常听到的 " 奇经八脉" 。十二正经与脏腑有直接的络属关系,是全身气血运行的主要通道。 奇经八脉则具有统率、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中气血的作用。 这些方展大概都能听懂,只不过接下来的什么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任 督二脉、冲脉、带脉就有些云里雾里了。不过,秦扬倒也没有赘述这些,重点要说 的就是正经和奇经关键交汇的六个位置,也就是他刚才所说的" 智门" 和其他五门。 " 奇卜六门" ,这个名词方展是头一回听说,按秦扬的说法,奇卜六门分智门、 量门、死门、观门、聆门和采门,分别联系着人的思维、感应、意识、视觉、听觉 和嗅觉。普通人的奇卜六门是滞塞的,形象点说就是六扇门都关着,而卜术界的人 大多是至少开了其中一门的。但这个" 开" ,是半掩着的,按需要自由吐纳,不是 一直敞开,否则人体就会出现能量泄漏一样的副作用。像方展这样智门大开,其结 果就是记忆不全,浑浑噩噩。 当然,方展并不认为自己真的丧失了记忆。 " 就算在卜术界,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打开奇卜六门的。为这,很多人费尽了 心思。" 秦扬的话听得出有些感慨的意味。 " 就没有人能把这奇卜六门全打开的?" 方展跟听故事似的,有些入神。 " 死了的有三个--人皇伏羲、唐朝的袁天罡和北宋的邵康节。" 秦扬像习惯了 似的又开始摇头了," 活着的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你。" " 我?" 方展的脑袋立 马大了,这个天卜该不会就是什么卜术界第一人之类的角色吧? " 刚才我用的是祖上传下来的" 灵犀指" ,卜术界也只有我才能解除对六门的 非正常禁锢。" 秦扬对方展的惊讶并不在意," 我想,这也是你当初安排的一步棋 吧。不管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 天卜" 了。" 方展彻底无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心里明白,这回麻烦还不是一般的大。 " 对了,你知不知道发短信给我的人是谁?" 方展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这时候 多个帮手多份安全感。 " 不知道,应该是你自己安排的。" 秦扬摇摇头," 既然你安排了我的出现, 肯定也事先安排了发短信的人。" " 那……最后一个问题: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 方展还有些侥幸的心理,只要自己不是树敌太多,相对还会太平点。 秦扬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是什么样的人? 很难说。总之,你不是个好人。" 早上办公室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刘孜飞在 沙发上窝了一宿。睡是没怎么睡好,但至少是睡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上班了,他拿上毛巾牙刷去隔壁洗漱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好 像又老了不少。 " 你这辈子就是蹲在警局里的命!" 老婆和他离婚时狠狠地丢下了这么一句。 命?想起这话刘孜飞苦笑了一下,没有我们这些玩儿命办案的警察,你晚上能 睡上安稳觉吗?从进警校的那天起,刘孜飞就很清楚,自己这一辈子铁定是和违法 乱纪的罪犯耗上了。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没想过,反正这事儿总得有人来做,正 好他也喜欢做。 离了也好,刘孜飞甚至还有些庆幸,当初没那么快添个小的,现在他可以完全 放开手脚去做他喜欢做的工作。 虽然有时候觉得孤单了点。 " 刘队。" 小马走了进来,满眼血丝应该是一宿没睡。 " 唔,怎么样?" 刘孜飞正在漱口,赶紧把水吐了,也不管嘴里的牙膏沫还在 不在。 小马摇摇头,没精打采地靠在一边:" 这几天没什么动静,昨天他去公司跑了 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听说因为涉案的事被公司解雇了,后来就整天窝在房里, 除了下楼买盒饭,基本不出门。" " 解雇?现在的用人单位还真绝……" 刘孜飞诧 异了一下,紧接着问道," 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外来拜访人员呢?" " 没人 去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行为。" 小马用凉水洗了把脸,精神恢复了些," 不过,这 小子的胃口好像不错,盒饭都是加量加份的。" " 加量加份?你们注意看过他房间没有?" 刘孜飞的眉毛拧了起来。 " 趁他买盒饭的时候检查过,房间里没人。" 小马跟了刘孜飞三年,知道他的 脾气," 这小子的作息时间也挺规律的,每天九点就睡,早上十点起来。" 刘孜飞 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怪人,碰上那么多事,连饭碗都丢了,还照样能吃能睡。 " " 可不,换别人也不会那么安生。" 小马附和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刘 队,那边屋子的修缮工作马上就完成了,他要搬回去的话,我们还继续监控吗?" " 继续监控,千万不能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刘孜飞点了支烟,狠抽了一口," 或 许他这几天是修养生息,回去之后才是行动的时期。" 刘孜飞回到办公室,翻开案 件的卷宗,又陷入了沉思。从接手这两个案子起,他一直有种感觉,案件的蛛丝马 迹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这促使他不断地探查下去,也促使他对方展的兴趣 越来越浓厚。 笃笃,敲门声响起。 " 进来。" 刘孜飞回过神,应了一声。 " 刘队,有人找……" 门开了,小马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年轻人。 " 方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