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解梦(2) “什么石观音,是书中的武器吗?”马处长显然没有读过古龙的书。 “不是。《血海飘香》的主人公是个男的,叫楚留香,有点像007 里的男主 人公,风流倜傥,武功高强,极为聪明。他要和一个沙漠中的女魔头斗争,那女 魔头叫做石观音,经常照着镜子手淫,这女的自恋、人格分裂、还是同性恋。我 以为吴静红的心理结构像她。” “哈哈,这次你错了。她公司的下属反映她好像对男人比对女人感兴趣得多。” “是。她在书中记下的点评也反映出她很向往楚留香。我当时又察看了她的 书柜,让我惊奇的是,她常看的书中,居然一本女作家写的都没有。金庸也好, 古龙也好,他们的小说都是从男性视角切入的,所以特别能满足男人的幻想。而 一个自恋的女人,却不看以女性为中心的小说,如琼瑶啦、卫慧啦,这不是很奇 怪吗?只有一个解释,吴静红她是把自己当做男人来看的,她爱的是作为女强人、 男人存在的吴静红,而不是实实在在的31岁的女人吴静红。” “是啊,这在我们给你的这几年对她的采访中就有,她不是说自己是花木兰, 要做商界的武则天嘛。可是朱医生,你这是对吴静红做心理分析,我们需要的不 是吴静红的心理轮廓分析,而是罪犯的。你的报告中说这个罪犯可能是吴静红的 好友,男的、女的都有可能,有施虐受虐狂倾向,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你别急,我也是刚才才突然明白过来的,他就在那张夹在《鹿鼎记》里的 那张纸中。” “什么?”马处长兴奋地坐了起来。 那张纸是吴静红公司的公文信纸,上面乱七八糟地画着些圆圈,吴静红写了 几句话在上面:“蔡恒明晚回来。7 点25分。我正骑着一匹马过河,突然马的腿 被什么东西拉住了,陷入了河底,我拼命地挥鞭子打它,可它好像怎么都没办法 跳出来,对我不理不睬。我低头,看见河里面的倒影,却是另外一匹马的样子, 那马还对我龇着牙笑。马上坐着的人也不是我,看不清楚他是谁。一个小男孩站 在三棵树下面,他手里拿着很多光盘,我看到那些光盘都是我平常收集的CD,就 急得哭了,要他还给我。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纳粹,拿着一支猎枪,命令我把CD一 张张地挂到树枝上,然后他用枪把CD打碎,我沿着CD的小眼把它们套到树枝上, 很高兴,一点都不担心被枪打倒。” 释梦 朱丹心说:“这几句话是吴静红在描述她的一个梦,只有精神分裂症患者的 幻觉和一般人的梦才会显得这么混乱、没有逻辑性。这个梦是吴静红在蔡恒要回 来前一天晚上做的。7 点25分是蔡恒的航班时间。很有可能是这样,吴静红接完 电话,把蔡恒回来这件事情和回来的时间记在了这张纸上,然后就做了这个梦。 第二天,当她在书房里读书的时候,可能是累了,顺手把这张纸拿过来做书签— —她有这个习惯,很多其他书里面都有她顺手留下的便签——这时候,她突然想 起了昨天晚上的梦,就把这个梦记了下来。 揭示梦的意义是精神分析家的看家功夫。这个梦一开始有一匹马在渡河,马 孔武有力,一般来说,象征着男人。河沉静湿润,一般象征着女人。马在渡河就 是象征着性交。但是这匹马没有力量,没能过河,这象征着阳痿或性生活的不和 谐。吴静红说,‘我拼命地挥鞭子打它,可它好像怎么都没办法跳出来,对我不 理不睬。’这象征着她和蔡恒的夫妻关系。她在夫妻关系中,可能太强了。而蔡 恒正是对她不理不睬的,蔡恒的口供说,他当天一回到家就上楼做课题,没去见 在楼下的吴静红。大家都觉得他在撒谎。但很可能是真实的,他们夫妻关系实在 很糟糕。 在梦里,那匹马代表了吴静红心目中的蔡恒。就在最危急的时候,吴静红的 潜意识找到了一条满足自己的途径。弗洛伊德说:‘梦是被压抑的欲望变形的满 足。’在夫妻关系中,吴静红的欲望没有满足,接着,她看见了河中的倒影变成 了另一个人和另一匹马,这意味着有另外一个吴静红和另外一个男人。接着,梦 境从一个很焦虑的情景变成了一个有些恐怖、但又很有趣的情景,小男孩是另一 个吴静红的象征,也就是河中的倒影的象征。CD圆而有孔,很珍贵,是女性生殖 器的象征。到这里,我近乎敢肯定,吴静红的性角色存在认同障碍。她生就女儿 身,却渴望着变成一个男人,这也许是他们夫妻关系出问题的原因之一。而这时 候出现的那个纳粹,既代表了吴静红内心的虐待的冲动,也代表了前面的那另外 一匹马,也就是另外一个男人。他和吴静红在玩一种危险而刺激的游戏,这种游 戏让吴静红很高兴。 总的来说,我一开始觉得整个案件情况是这样的:吴静红是一个潜在的变性 癖的人,但是她变性的需求得不到满足,需要找其他方式满足:一种方式是自恋, 就像孩子遇到别人说她的雀斑难看,她反而会以雀斑为美,夸大雀斑的好处一样, 这点她在媒体面前已经表现得很多;另一种方式是在夫妻生活中希望扮演男性的 角色,很可能还有一些古怪的性要求。如要求性虐待或虐待自己的丈夫。自恋的 吴静红是我们熟悉的、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吴静红,而施虐受虐的吴静红则是隐藏 在黑夜里的更真实的吴静红,她希望被虐待,因为她痛恨作为女人的吴静红,她 希望虐待丈夫,因为在虐待男人中她获得了高于男人的权力和征服感,这也可以 解释为什么她对公司的员工极为苛刻和严厉。 而蔡恒显然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所以她找到了另一个男人,一个情人,这个 情人能够满足她的性虐待的需求,所以吴静红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但是她和情人 的关系可能出了问题,然后她的情人杀死了她,当然,也有可能是性虐待的失手。” 凶手有三个 马处长听到这里,微微笑着说:“朱医生,你的分析的确不错,但是我们是 要破案,不是讲故事。精神分析的理论我也知道,弗洛伊德的《释梦》我也看过, 他自己说,一个梦的分析可以是多方面的。况且,你的这个假设不能解释很多东 西,比如说如果她真的有情人的话,为什么要通过梦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呢?只 有不能满足的欲望,才需要做梦,对吧?我同样可以说,她的那个情人只不过是 吴静红的幻想,她的死是自我虐待的时候不小心造成的自杀。 你的假设最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不能解释吴静红的死亡。她的死亡是平静 的,没有挣扎、打斗的迹象,也不是自杀。但是如果是他杀的话,比如说,她的 情人和她闹矛盾,怎么可能又在她丈夫回来的时候跑去和她做性虐待的游戏。还 有,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么阳痿的、受尽委屈的蔡恒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 他应该有所察觉,尤其是,我们不能解释蔡恒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掩盖犯 罪现场。你不至于说蔡恒也是受虐狂吧,要是他是受虐狂的话,就能满足吴静红 了,你前面的假设又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