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这可不行,谁知道那帮成天就知道喝酒、玩女人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到,让他们办 事我可不放心。耀明,你就辛苦一下吧,你若是离岗的话,光凭我一个人,等船靠岸都 不一定能找到孙朝晖。”郭启达反对道。 “找不到就找不到好了,干脆将这一古脑麻烦事全部交给警察来处理,也省得我们 两个被邢怀彬还有毕生耍得团团转……”汪耀明不满地嘀咕。 “什么警察,我们不就是警察吗?”郭启达嬉笑道,“再者说了,这可是非常难得 的体验啊,邢老还有那个毕生,都不是简单人物,从他们的对话和推理中,我们可以学 到很多东西啊!” “我们只是乘警好不好,抓抓小偷、处理乘客之间的小纠纷,这种杀人案可不在我 们的职能范围内……唉,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从没见过这么能 说会道的家伙,还一次见到俩儿,恐怕就是包公再世,也分不清他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这不正是精彩的地方吗?听他们的分析推理可是一种享受!嘿,耀明,你觉得, 他们两人当中谁是凶手?”郭启达不无兴奋地问。 “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样跑来跑去瞎折腾吗?”哈欠连天的汪耀明回 答。 “感觉一下嘛,正好敲打敲打让你的瞌睡虫,呵呵……” 汪耀明眨巴着眼睛费力地想了想,敷衍道:“那就邢怀彬吧,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 凶手,电影里都这样演的。” “我呸,照你这样说,我们俩才是凶手呢,我们最没有嫌疑。”郭启达笑眯眯地说, “依我看啊,毕生的嫌疑更大一些。” “因为那张卡片?我觉得应该是被人栽赃吧,除非他是傻子。”汪耀明发现谈论这 些还真能提神,不由话多了起来,“这案子太复杂了,一开始认为高翔是死于意外,后 来又觉得陈庆是凶手,紧接着陈庆被吊死在自己房间里,就在我们要结案的时候,刘剑 锋又死了……唉,难道这几天阎王爷找女婿吗,一下子就收了三个,但愿不要再有人死 了……” “恐怕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啊!”郭启达同样叹了口气,“你想过没有,说不定下一 个死的,很可能就是孙朝晖。” “孙朝晖?为什么?”汪耀明愣愣地问。 “这还用问吗,除了凶手之外,还有谁会将孙朝晖放出来?”郭启达自鸣得意地说。 “那这也不能说明孙朝晖就一定会死呀!” “凶手跟他非亲非故的,干嘛要救他?再者说,我们现在只是怀疑孙朝晖杀了刘剑 锋,又没有给他定罪,若非凶手想要谋他性命,干嘛要冒这个险?”郭启达眉毛扬了扬, 心中是多么希望这番话能说给邢怀彬或者毕生听啊。 汪耀明疑惑地眨眨眼睛,不解地说:“我还是不明白,凶手要杀他为何不在审讯室 下手?” “这是个连环杀人犯,他已经制造了两起密室谋杀,说明他极度热衷于此道,所以 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设下了陷阱,就等着孙朝晖自动送上门呢!呵呵,你现在明白我们为 什么要赶去孙朝晖的房间了吧,因为凶手肯定是要在那里下手。”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郭启达觉得自己没能当刑警是人生一大憾事。 汪耀明想了半天,纳闷地说:“启达,怎么你和那两个家伙一样,将刘剑锋的案子 忽略不计啊,现在是有三条人命被害,可你们嘴上挂着的总是两起密室谋杀案。” “刘剑锋的案子太没有水准了,肯定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看啊,孙朝晖八成是 凶手,那张有血迹的银行卡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复杂啊!”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汪耀明借这个机会停下来歇了歇,?span class=yqlink> 鞍钢杏邪浮⒚晕碇刂兀獯纬龊U媸俏颐堑氖苣讶铡!?/p> 尽管一路上汪耀明总是抱怨这、抱怨那,但他们还是赶在其他船员之前抵达了孙朝 晖的房间,恰恰就撞见了邱一禾与邢晓菲相拥道别的这一幕。 对于两位乘警的突然造访,邢晓菲表现得非常不安,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到邱一禾背 后,却没料到邱一禾居然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跟郭启达打招呼道:“哎呀,两位大哥 这么晚了赶过来,肯定有什么急事吧?” 靠在墙上不住喘息的汪耀明没好气地回答:“少废话,孙朝晖呢,你有没有看到他?” “朝晖?”邱一禾愣了愣,诧异地问,“他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吗,怎么,难道他 跑了?” 汪耀明刚要说话,被一旁神情不定的郭启达止住,只见郭启达慢慢走到二人跟前, 故意放肆地打量着邢晓菲,“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 邱一禾耸耸肩,微笑着说:“那,请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们要进去看看。”郭启达发现他们挡着门,似乎想要隐瞒什么,便大声道, “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不过这是我们必须履行的职责,或许孙朝晖在你没注意的情况 下偷偷潜进了房间也未可知。” 没有挪动身子,邱一禾抱歉道:“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人地方,不大方便两位大哥 参观。” “这由不得你!”汪耀明怒喝道,“告诉你,窝藏罪犯可是要坐牢的,你想清楚再 说话。” “呵呵,你没有权利搜查我的房间,等船靠岸再来吧!”邱一禾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汪耀明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就恨不得上前将邱一禾铐起来,幸好这个时候 郭启达说话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邢晓菲,阴阳怪气地说道:“邢小姐,如果我没记错 的话,你跟孙朝晖应该是恋人关系吧?” “他们今天早上就分手了,这一点邢伯伯很清楚,不久前他还打电话来安慰过晓菲。” 邱一禾主动答话道。 “是啊,邢老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只是三更半夜的, 邢小姐你——”郭启达的手指在邢晓菲和邱一禾之间晃了晃,“呵呵,就算是新新人类, 这失恋的痛苦是不是也太短暂了?耀明,我想知道刚才是不是眼睛花了,我好像看见他 们两个抱在一起——” “够了!”邱一禾铁青着脸说,“这是我和晓菲的私事,你们无权过问,更无权干 涉。” “呵呵,我可没有要干涉你们谈情说爱的意思——”郭启达嬉皮笑脸地吸了吸鼻子, 转过头去问汪耀明,“耀明,我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我好像问到很浓的汽油味。” 汪耀明闻言急忙凑过去,连声说道:“你鼻子没有毛病,确实有汽油味!” 这时邢晓菲的脸色已经变了,而邱一禾仍旧寒着脸,冷冷地说道:“你们不用在这 里演双簧,除非有搜查令,否则谁都别想走进房间半步!” “是吗?”郭启达从容不迫地扬了扬手里的对讲机,“我们现在怀疑你携带违禁物 品上船,要仔细搜查你的房间,如果你还不合作,那我只好强制履行职责了!你是合作 呢,还是要我将船长弄醒,到时候下不了台?” 汽油味确实存在,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地步,邱一禾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阻拦,只好让 到一旁,将虚掩的房门推开,严肃地说:“原本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两位大哥 坚持,那我们就把话摊开了说!” “哦?我很乐意听你的解释。”郭启达居然没有迫不及待地往里走,似乎对邱一禾 的解释更加感兴趣。 捏着邢晓菲冰凉的手,邱一禾慢条斯理地说:“我对你们在保障乘客人身安全方面 的工作极度不满意,因为就在今天晚上,有人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我的房间!” “船上这么多人,有个把小偷也是正常的!”汪耀明急不可耐地回答道,却不想因 此被郭启达瞪了一眼。 郭启达伸手在门上摸了摸,笑嘻嘻地说:“邱先生,你是不是出去的时候忘记锁门 了?” “这正是我气愤的地方!”邱一禾大声道,“外出的时候我特意留心了确定门有没 有锁好,但小偷好像有房间钥匙一样,他居然不用撬门就能进去……两位大哥,幸亏我 当时不在,幸亏来的只是个小偷,但万一他是杀人犯怎么办?如果船上的乘客知道这件 事,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还有半点安全感可言吗?” “钥匙!”郭启达若有所思地嘀咕,“难道果真如我所料,凶手在孙朝晖的房间设 下了陷阱?” “你说什么?”邱一禾明明听到了,却故意大声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郭启达摆摆手,“邱先生,非常感谢你为我们着想,这种事 要传出去,确实会闹得人心惶惶啊,对你的好意,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哼,不过你似乎并不怎么领情。”邱一禾闷声道。 “哪有的事情,实在因为这两天连续有凶杀案发生,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啊,你说 是不是?”郭启达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房门完全推开,里面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邱先 生,小偷应该给你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吧,你有什么东西失窃的话,给我列帐清单,我会 尽最大努力帮你寻回来的。” “不用了,我知道你们很忙,现在无法分身兼顾鸡鸣狗盗之徒。”邱一禾答道。 “这可不行,邱先生你如此为我们着想,你的损失无论如何也要帮你追回来的…… 除非,邱先生你并没有发现有东西被盗……” 稍稍用力捏了捏邢晓菲依旧冰冷的手,邱一禾叹气道:“我刚回来没有多久,因为 汽油味连灯都不敢开,所以还不能确定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啊,汽油!呵呵,我差点把这个忘了,你能告诉我,这汽油是怎么回事吗?”郭 启达越说越高兴。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那个小偷,他为什么要在我房间泼汽 油!”邱一禾愤怒地回答道。 与汪耀明对视一眼,郭启达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邱先生,不管怎么说,本着对 乘客安全负责的态度,我还是要进去看一看,如果你实在很累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 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 “谢谢你的好意!”邱一禾转过身搂着邢晓菲的纤腰,“希望你们最好不要将房间 弄得太乱,也不要开灯,因为我有许多手稿和贵重物品,如果损坏的话,保险公司恐怕 帮不了你们。” “放心,放心,我们会很小心地处理的,你就放心休息去吧,天也不早了。”说完 郭启达拽了拽汪耀明的袖子,二人摸出手电筒低声说着话儿走进了房间。 …… 同样的房间布置,同样舒服的软床,就连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上去都与自己的房间没 什么区别,可是方医生却很奇怪的失眠了,他整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睛, 仿佛就能看到浑身浴血的刘剑锋冲自己哭嚎。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只是一 个不久前还与自己谈笑的小伙子突然死掉,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吧。 冰冷的灯光亮了一夜,阴暗的角落却依旧阴暗。 方医生觉得眼睛总是会一阵阵地刺痛,偶尔还流出泪来,他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身, 一边用食指指节揉搓着眼睑,一边唉声叹气地将黑色封皮的记事本扔在地上。 这两天方医生在创作方面取得的进展比过去两年还要多,一直没多少东西的灵感记 事本也迅速地充裕起来,可是就在刘剑锋被杀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趣, 那些巧妙的设计和推理,再也无法让他激动莫名。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他还只是个刚刚走出校门、还并不太懂事的孩子啊!” 虚叹不已的方医生不住摇头,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感慨,或许刘剑锋身上有他年轻 时候的影子,或许凶手这种无差别的残忍手段,让他再也做不到一个旁观者的冷静。 从卧室出来到卫生间洗漱一番之后,困倦和疲乏从皮肤已经开始松弛的脸上稍稍敛 去,方医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呢喃:“帮他做点什么吧……你虽然无法阻止死亡, 但起码可以让死亡变得干净一些……” 回到卧室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在箱子的最底层他翻出已经有大半年没穿过的白色 医生大褂,那种黯淡的苍白色彩与他此时的心情倒是不谋而合。 穿上大褂走出房间,面对正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世界,方医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该去往什么地方。 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去一趟警务室,“对孙朝晖的审问差不多也 该结束了,如果顺利地话,他们应该不会阻拦我,毕竟,这是一件对死者表示尊重和缅 怀的事情。” 脚步沉重的有些呆滞,仿佛它们并不属于自己,就像这个不断重复而又交叠在一起 的世界,与方医生的人生是如此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