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乐珠的手出汗了。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人总是这么奇怪,喜欢猜测,喜欢琢磨,喜欢臆想,只因为心中好奇,只因 为心中不安,只因为胆怯。 门最终还是打开了,带着一丝揣测。 但结果总是让人失望。 门开的时候,对面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电梯。 乐珠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她的内心渴望看到一个让她震惊的东西,但是没有。 不过那张路线图上也没有标明这些,只是还在延伸,延伸到某个地方。 电梯只有两个按钮,TOP 键和DOWN键。乐珠理所当然地按了TOP 键,她仍在 等待,等待看那个地方会给她带来什么。 电梯上升的速度并不快,但是乐珠却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是一间像狩猎馆一样的房子,墙上、桌子上都堆满了各种猎物的器官,有的 狰狞恐怖,有的参差怪异。这其中有鹿头、鲸身、虎皮,还有一些罕有的连名字 都叫不上来的动物的标本,让人看了就感到不寒而栗。 乐珠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这些对于她来说全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对她的 心灵没有产生任何的负作用。 环视了一圈后,乐珠准确地找到了一扇门。推开门的时候,她又闻到了那股 清凉刺骨的新鲜空气的味道,夹带着雪的香味。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像她住的地方一样,一条幽深的街道,两旁挤满房 子,但这些房子也许都是空的。 原来那扇门后隐藏着另一条街道,也许另外的那些门后还可以通到其他的街 道。 乐珠忍不住笑了,她突然感觉建造这个地方的人很像个孩子,似乎在玩过家 家,只是现这个过家家看起来残酷些、冷清些,看不到一个人。 但乐珠随即就看到了一个人。 她裹着一件发白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毛线帽子,半张脸都遮进了白 色的口罩内,无法看清她的年龄。 她在扫街,默默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她并不存在。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都存在着,但是他们的存在却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闪 而过,永远不在别人的眼中停留。默默地生来,默默地死去,就像一个永远隐藏 在黑暗中的贼。 贼向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贼却往往时刻注视着别人。 乐珠感觉到女人在偷看她,似乎在关注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乐珠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善于隐藏,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那个女人。 乐珠前行。 女人跟随在其后扫地。 乐珠继续前行。 女人依然如此。 乐珠猛地转过了身,很客气地问了一句:“你好?” 女人吓了一跳,手中的扫帚立刻掉在了地上。 乐珠略带嘲笑地说道:“我吓到你了?” 女人拼命地摇着手,伸手将口罩又向眼睛处拉了拉,弱声说道:“我没见过 你。” “我是新来的。”乐珠并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 虽然乐珠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是她感觉到她在瞪她,甚至她的身子开始哆嗦,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乐珠呆在原地足有五分钟,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女人为何 会有如此的反应。 也许她把她当成一个凶犯,一个来此杀人的凶犯! 乐珠哀叹一声。 天亮了,只是风大了。 乐珠凭着自己大脑强有力的记忆终于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但是乐珠迟疑了。 那个房子是土坯堆积而成的,从外面看很粗糙,而且门很小,小得需要人趴 在地上才能通过。 这是狗洞吗?乐珠心中怀疑,她的神情看上去不太愉悦。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一个男人自门后叫出了声,他竟然已经知道有人站 在门口。 乐珠趴下了身子,既然来了她就不再犹豫,推开门钻了进去。 里面真的很暖和,仿佛到了热带雨林,空气中有股潮潮的韵味。 乐珠的目光在移向男人的时候不禁有些意外。 他少了一条右腿,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裤腿,恰巧被门外传进来的风轻轻吹 起。他的样子很滑稽,像个小丑,正身着紫色的睡袍躺在一把棉制的躺椅上,躺 椅的旁边就是壁炉,里面的火烧得正旺。 这是乐珠对他的第一印象。 “请坐。”男人指了面前的另一把躺椅邀请乐珠坐下来。 乐珠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走到躺椅前安静地坐了下来。现在她心中惟一思考 的是那个黑暗中的男人为什么让她到这儿来? “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男人的脸看起来虽然很苍老,但是乐珠猜他也就 五十多岁,他看起来很可爱,是一个可爱的老人,这是乐珠心中的真实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乐珠并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她现在不 急,她知道答案会慢慢揭晓。 “到我这来的人都是来听故事的。”男人微微一笑,指着四周道,“如果不 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故事,那就自己选一个故事。” 顺着他的手指乐珠才注意到周围没有一件家具,四壁全部挂着黄色的纸条, 密密麻麻的。 “你可以随便选一张,看上面写着什么,我就会给你讲跟它有关的故事。” 乐珠没有多问,走到左侧的墙壁前伸手随意地从墙上摘下了一张黄纸条,随 即交给了男人。 “你不看吗?”任何人在摘纸条前都会犹豫,任何人在摘下纸条后都会迫不 及待地看后面写着什么,但是乐珠没有,所以男人感到很意外。 “你会告诉我的。”乐珠取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很随意地躺倒在躺 椅上,一只手垂掉在椅旁,另一只手夹着那根巧克力色的烟身,两条腿交叉地放 在一起。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神情,他将黄纸条翻了过来。 婴儿。 只有两个字。 男人将黄纸条扔进了火里,立刻化成烟灰。 乐珠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同时等待那个即将到来的故事。 男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故事。 “那个母亲不应该带着未满月的孩子来到这里,如果她不是这样做,那么那 个孩子会过得快乐些。” 乐珠没有动,仿佛睡着了一样。 男人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母亲是来这等死的,可是孩子不是,但是她舍不 得孩子,所以自私地将孩子带到了这里,直到那个让她来做陪葬品的人出现。母 亲并不认识那个人,她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找她来陪葬,于是她就问那个人原 因。”男人停了下来,他在观察乐珠的反应。 也许乐珠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也不去打扰她,继续自言自语地讲着那个故事,“结果那个人说是自己 随意找了一个人来做陪葬品,因为他没有想杀的人。” 烟掉在了地上,没有灭,继续燃烧,乐珠依然没有动。 “母亲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她求那个人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可是那个人 却说他不会杀她,因为他快要死了,他只是想找个人来说说话,母亲很奇怪问他 为什么不找这里的人说话,为什么要找她?那个人说这里的人之间没有真话,但 是母亲不一样,她是新来的,她还没有被这里的一切所感染,她对于他来说是纯 洁的。” 乐珠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那个人和母亲开始聊天了,他们聊了三天三夜,就好像一对患难的朋友彼 此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到了第四天,那个人突然倒下了,母亲以为那个人死了, 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个挚爱的亲人,她非常难过,甚至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她决定先杀死孩子然后自杀。” 乐珠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斜视着男人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猜到乐珠会出声问问题,但是没想到乐珠出声后说的话竟然是这么一个 问题。 “万通。”他还是很友好地回答了乐珠的提问。 “他是谁?”乐珠问的是那个黑暗中的男人,是他指引她来到这里的。 “你说的是谁?”万通有点糊涂。 乐珠一下子坐了起来,冷视着万通道:“不用装糊涂,让我来这的人你一定 认识!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来我这里的人全部是来听故事的,任何人都可以来,所以我并不知道你在 说什么。”万通说得很诚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欺骗二字。 乐珠站起了身,她准备离开。 “你不想继续听下去吗?”万通问道。 “我不喜欢听故事。”乐珠说完后走了出去。 风刮起了地上的雪溅到了乐珠的脸上,乐珠晃了一下头。她还没打算沿原路 回去,这个地方让她产生了一丝兴趣,她迈开步子缓慢地行走在街道中间,她想 了解这里。 那个男人的身份有些扑朔迷离。 乐珠又想起了男人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爱情,这算是单恋?乐珠从不对任何男人存有幻想,也从不给任何男人机会, 在这个世上她只相信自己,她只爱自己,她只为自己活着。 乐珠再次笑了,那是一种嘲笑,她在嘲笑那个黑暗中的男人。 乐珠停下了脚步,目光集中在右侧。 建筑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扇油绿油绿的大门却吸引住了 乐珠。 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突然冒出一种鲜艳的颜色,乐珠倒有些不适应了, 而且那门上还画着一幅画。 画的背景是绿色的,上面分散着一些白色和暗红色的小花,画的正中间有一 个留着棕色胡子的外国人,他头上带着一顶灰蓝色的帽子,与他身上的衣服颜色 是一样的。 乐珠认识这幅画,这是凡·高的作品,名字叫邮递员罗兰。乐珠记得这幅画 曾经印在安提瓜和巴布达的邮票上,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绿色的门上? 乐珠走上前仔细观看,却发现下面有两个白色小字。 邮局。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