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侦探就像是一种病毒,所到之处就带来了谋杀。这个时候,在大公园的草坪上,两 个知名的大侦探身边就进行着一出谋杀。 “好,现在大家围成一圈,都坐下。老黑,离我老婆坐远点。”网维大哥站在圈外, 大声的指挥着。他在本次谋杀案中担任司仪,不,正确的说法是主持人,一个谋杀案的 主持人,一个谋杀游戏的现场主持人。之所以不让网维大哥参加游戏,他的老同学如是 说:“网维那个家伙,每次都是一下子就找到凶手,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讲,所 以他已被我们列入禁止参加推理游戏的黑名单。”赵宏狠狠地掐灭烟蒂,振振有词。 “而且我们有了漂亮的女侦探,还要无聊缺乏情趣的大叔干什么。” “那就让小艾妹妹来做侦探好了。”他于是大度地自动担当起了主持人的职责, “好,现在你们每一个都闭上眼睛。小骡子不许偷看。好,我数到十,凶手就可以站起 来了。一、二、三……” 我紧闭着眼睛,努力使自己不睁开眼睛。根据网维的规则,谁在这个时候睁眼,就 以死亡被判出局。我在脑中想方设法猜着谁是凶手,以抵制睁眼的冲动。 我们七个人是围成圈,坐在铺着报纸的草地上,我的左手边坐的是戴旻,右手边是 叶月,她的右边是小艾,再是赵宏,也就是网维大哥一直叫做橘右黑的男人。江泉大姐 坐在橘右黑的右边,最后狄斌先生坐在两个女士的中间。这六个人之中除却小艾,谁会 是那个谋杀犯呢? 我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走动,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我一下子提起心来。该不会是凶 手想要杀我吧?我的心提到嗓子口,正感觉到手足无措,我听到网维大哥喝了我一声。 “小骡子别动。”那个谋杀犯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长出了一口气。 “好,凶手已经选中了他的猎物。他拔出明晃晃的尖刀,然后——啊!” 这叫声实在是渲染得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凶手已经回到他的位子上,重新坐好。好,活着的现在听我数一二三,举起 双手,站起来,跳三跳。好,现在大家可以睁眼了。” 我睁大我的双眼,在匆忙中去寻找那个被杀的可怜人。只见坐我身边的女人,倒在 地上,歪着脖子,上面一道粗粗的红伤口(用口红画的)。死者是每天娱乐放松45' 的 女主持人——叶月。 “是谁?”他先生大叫着,扮演着一个妻子被杀的丈夫角色,露出令人信服的悲愤 表情。“是谁杀了她?” “说不定就是你自己。”橘右黑不动感情地冷冷说。 “你说什么?”狄斌扯了一把他的领带。 “别吵了,你们两,有死亡留言。”戴旻说。领着众人的眼睛,去看地面。 游戏里面的死亡留言,我急不可耐地蹲下身去,果然在“死者”右手边的报纸上, 有一个血书(用口红写的)的“黑”字。本案的凶器,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口红)也丢 在一旁。 “黑是指的赵宏吗?”江泉大姐捡起口红,把它丢给网维,“竟然想到用我新买的 美宝莲做凶器。”她嗔怪着,瞪了她丈夫一眼。 “呵呵……”网维一脸傻笑,岔开话题说,“可惜来不及检查指纹了。小艾妹妹, 开始你的询问好了。” “不用了。”小艾说,“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她仔细地盯着那个地面的 “黑”字。 “不是吧?小艾。”我说,“叶月小姐的喉管被切开,可以说是当场毙命。怎么可 能留言呢?这个‘黑’字一看就是真凶嫁祸赵宏先生的一种手段。” “就是说啊。”赵宏在那开心地大笑起来。 “可是这个案子就是赵宏先生做的。这叫什么来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小艾 不确定地说出兵法用语。 “可是为什么呢?你要有证据啊。” “证据?”小艾又笑了,“大家都知道叶月小姐坐在我的左手边,我们之间的距离 大概相隔大半个人。案发的时候,也就是网维哥哥大叫那一声时,有一个人站在我和叶 月小姐之间,那么显然这个人就是那个凶手。” “对。” “然后我们知道这个凶手写下了死亡留言。写这个字的时候,凶手必须在我身边蹲 下去,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肩上感到了有被毛发拂过。如此我推理得知,凶手有一头 长发。我们之中有谁留长发?戴旻小姐,江泉姐姐和赵宏先生。但是江泉姐姐的头发是 盘起来的,她没有必要把头发放下来去谋杀;再者,在时间上江泉姐姐也来不及放下头 发,杀人,留言,再盘回和原来一模一样,因此我们可以排除江泉姐姐。其次,戴旻小 姐虽然留有一头长发,而且也没有盘起来,但是戴旻小姐身上还洒了很浓的香水,可是 在整个谋杀进行时,我都没有闻到香水味,所以我们也可以排除戴旻小姐。因此剩下的, 唯一的嫌犯,赵宏先生就是本案的凶手。” “啪啪啪……” “哇哇哇……” 有人鼓掌,有人怪叫。狄斌先生扑向赵宏,去为他娇滴滴的妻子复仇。等到两人在 草地上滚成一团时,他太太坐起身子,还魂了。 “嘿嘿……小艾妹妹怎么也和网维一样喜欢滔滔不绝啊,看来做侦探的都一个德行。” 她们笑着,闹着,说着……把我丢在了一旁。 “可怜的小骡子。”网维说,“知道被女人抛弃的滋味了吧。”他幸灾乐祸的笑。 看看手表,又看看草坪的远处。眯起他的双眼,指着说,“开盲肠的家伙来了,还有他 给人扎针的女朋友。” 陈尘医生没有穿制服,第一次看到不穿白大褂的陈大夫,小艾在我耳边悄声评价说 :他长得挺帅。他的女朋友许琳也可算是个美女,身材小巧玲珑,长有一对水汪汪的大 眼睛。覆盖着长长眼睫毛的双眼皮不停地眨着。 “怎么,眼里进灰尘了。”网维他很敏锐地揶揄对方说,“快叫陈尘给你吹吹。” “唉。”对方叹气说,“我眼里的这颗大灰尘恐怕是吹不走了。”她假意抱怨着, 又眨眨眼睛。 陈尘医生走上前,搂着女朋友的肩膀和我们一起围坐成一圈。刚坐下,一旁的赵宏 先生就叫了起来:“喂,你小子来晚了,认罚吧。” “你想怎么罚啊。老黑?”不穿白大褂的陈大夫同样露出他的“凶恶”本性,狠狠 地瞪着他的老同学,说,“人家江泉都没说我晚,倒是你这么急。古语怎么说来着,皇 帝不急太监急。” 仰起尖刻的舌头,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开始相互逗嘴。网维大哥没有对他们说话,但 脸上却挂着一览无余的刻薄微笑。 “狗咬狗。”名记者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十分精准的评论。于是新的导火索 被点了起来。刚刚还在仇杀的两人,现在就像面临百万曹操大军的孙刘两家,握起手, 肩并肩,同仇敌忾地向狄斌发难。三两个回合过后,被烧了连锁战船的“曹阿瞒”急切 地向网维军师求救。 “别闹了。”主持大局者装出一副沉稳的样子,“老黑,跟我去凌志车上拿午饭。 现在是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笨陈尘,死陈尘,开盲肠也不知道早点打个电话。害我们像白痴一样饿了一个小 时肚子。” “急诊啊。”陈尘摊着双手,无可奈何道。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诧异说, “小艾小姐?” “陈医生。”小艾十分客套地向他问好。陈尘正要再说什么,江泉大姐就插话说: “小艾妹妹,帮我去车上叫他们别忘了拿餐巾纸。我把他们放包里了。”她笑着,支开 小艾。“喂,陈尘,别在小艾面前提齐临蕴的事。”江泉一等小艾走远,就告诫陈大夫 说。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倒是她的女友,比他聪明地领会了意思,“人家两父女 的私事,你不要提。”接着她又岔开话题说,“哇,很好喝的麦茶啊。” “喜欢的话,我车上有一罐,拿去喝吧。” “谢谢了,偶不客气啦。”她学着那种现代摩登女郎嗲声嗲气的说话方式,狡黠地 冲她男友笑。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寻味望去,就见网维、赵宏手里各拎着一只沉重的塑料桶。小 艾跟在他们身后,一只手拿着一叠餐巾,一只手里握着一块金黄色的东西。她把它抬手 塞进了嘴里。走近了,再看另外两位,嘴边也都沾着金黄色的油炸渣子。 “哦,你们这些家伙,竟然偷吃。”狄斌后悔没有跟着一起去。 大草坪的报纸上一下子排满了色香味美的佳肴:金黄的,鲜红的,翠绿的,雪白的 ……只看得人眼花缭乱;蒸腾而起的香气里,混和着奶油、茉莉花、白兰地的味道…… 再看下一瞬间,我们这些人就尖叫着抢夺起来。不要说我们这几个男的不斯文,连小艾、 戴旻这样的淑女此时也把矜持抛在脑后,张牙舞爪起来,一个个就像是刚刚从周口店出 来的一般。唯一的例外,就是两位请吃饭的,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宠物吃食的表情。 “呃——”在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后,陈尘医生对小艾说,“小艾小姐,明天早上 你母亲做手术,我想手术前有些事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当然了,你不用紧张,我说的事 不是手术本身,只是一些你们家属应该注意的事情。”他问赵宏要了一支烟,“手术明 天进行,今天下午就会有一些准备活动开始做。待会儿吃完饭,你应该有空吧?” 小艾点点头。 “好。”陈大夫继续说,“下午两点,病人午睡结束以后,你可以去给你妈妈洗个 澡。但注意不能让她累着。晚些时候,护士会来给你妈妈备皮。因为你妈妈搭的桥比较 多,两条腿可能都要取管,你在帮你妈妈洗澡时,尽量帮她的两腿洗干净。给你妈妈洗 完澡,你就可以早点去准备晚餐,最好是易消化又营养丰富的食物,今晚上九点护士会 给她灌肠。之后,到手术之前就不能吃东西了。” 小艾认真地听着医嘱,等他说完,忙提了个不情之请。“陈医生,我今晚上能在医 院陪我妈妈吗?” 陈尘傻笑了一下,弹弹烟灰,“原则上是不可以的,”网维大哥和江泉大姐都是一 副虎视眈眈地表情望着他“不过么……我跟今晚值班的护士、大夫说一声吧。” “谢谢。陈大夫你真是个好人。”病患的家属真心诚意的感谢他。 “手术过后吗,你妈妈大概会在ICU 住一个礼拜左右。这段时间里,琳琳会仔细照 顾的,你也不用很担心。如果实在太挂念的话,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带你进去 看看的。” 他脸上挂着那种可以称之为“邪恶”的微笑,小艾一看,忙摆手说:“这个不用了, 我相信陈大夫你们的医术,也相信我妈妈的运气。” “哈哈……说得好。”陈尘医生开怀大笑,“如果每个患者的家属都像你这么通情 达理就好了。” 公务性的谈话结束,一群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赵宏先生又建议进行谋杀 游戏,但其他人坚决地抗议。在遭到一致否决之后,他又提议打扑克。这一次倒有人响 应,可是在玩什么扑克时又发生了争执。经过男子汉们的较量之后,大家决定一起玩二 十一点,庄家是狄斌先生。一个小时过后,正午的太阳开始偏向一边,气温却升到了一 日中的峰值。躲在树荫下的我们开始感到阵阵汗意。 “OK,大家输够了没有?”江泉大姐以这句话来宣布聚会的结束。这个时候,输得 最惨的是陈尘先生,他输了赵宏一包半香烟。虽然还意犹未尽,虽然还想翻本报仇。陈 尘大夫还是无可奈何地泱泱然地站了起来。我们跟着收拾残局,把扑克牌装好。然后把 骨头啊、擦过的餐巾纸啊,一次性的纸杯啊全部收起来,卷在报纸中。不一会儿功夫, 刚刚还一片狼藉的草地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网维大哥接过他太太的懿旨去扔垃圾,可 偏偏却把我也拉上了。 我们两个各拎了一大包垃圾跑向路边的垃圾桶,我突然有感而发于人类的创造性,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们这些人就造出了这么多的垃圾。网维他对我的感叹嗤之以 鼻,我想要和他争辩几句,但还没开口,就见他的眼神固定在了公园入口的某个地方。 有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公园入口的广场向我们这边走来。前面一个人又高又胖, 走路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像外国电影中那些训练有素的英国管家。后面一个,是我们大家 都已经很熟悉但又并不了解的齐临蕴。 齐临蕴站在广场中央的前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打火机。他点上手中超 长的过滤嘴,吸了一口,继续和他的伙伴一起往前走。 很快那两个人就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正思忖着是和他打个招呼还是装做不认识。他 却先一步,认出了我。 “咦,你不是小艾的朋友吗?”夹着香烟的手指指指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网维。 “齐先生吗?”网维大哥很是热情地走上前,又对着另一个男人打招呼说,“张先 生还认得我吗?” “你是?”我猜网维嘴里的张先生,一定就是遗嘱上的那个张继刚。 “想不起来了吗?那一年在该隐号上……” “哦,你是网维先生啊。”张继刚恍然大悟地说,“老齐,这一位是江律师的先生。” “江律师的先生吗?你好。江律师呢?”他笑着上前来握手,忽然间,我明白了网 维大哥刚才不停对我挤眉弄眼的理由。他是要我回去带着小艾避开这条路,我真是蠢的 像头大骡子。 和江泉他们一起走来公园门口的的小艾被齐临蕴一眼就看到了。 “嘿,江律师好啊,还有我的宝贝乖女儿。” 他越笑,小艾的脸色就越难看。她像木桩子一样立在齐临蕴的面前,抬脸望着他。 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殆尽。她恶言恶语地对着齐临蕴说,“你究竟有几个女儿? 是不是每个看中你钱的女人都叫你爸爸?” “不,他们都叫我齐先生或者齐老板。”这个老头仍然在笑,“我知道你不认我是 你爸爸。但是没关系,我终归是你爸爸,而且你迟早有一天会叫我爸爸的。” “你?做梦!” “做梦就做梦好了,我喜欢做梦,而且一向美梦成真。”齐临蕴他笑得更欢了。他 猛然间走上前一步,对着江泉说,“江律师,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要委托你帮我办 张公证。” “什么公证?”江律师她警觉地问道。 “婚前财产公证。”他扭头看他的女儿,带有挑战意味地说,“我下个月要结婚。” “什么?”他的老朋友大吃一惊,“你要和谁结婚?” “你猜啊,继刚?猜对了有奖。你们大家也一样。”他得意地环顾四周。 我听到网维大哥在我身后轻声咒骂说:“这个老头在玩火。” “什么?”难不成他已经猜到谁是结婚对象了? “不可能?”小艾的眼神突然间惊恐万分,“妈妈不会嫁给你的。” “哈哈哈……我说会。”齐临蕴以那种占据着上风的口气对小艾说,“我比你更了 解你妈妈。” “你胡说。妈妈又不是你的奴隶,也不是你的玩偶。”小艾满脸充血,露出虎牙, 切齿道,“她不可能随你玩弄。” “玩弄?说得好难听啊,女儿。你妈妈是个慈母,所以她一定会。这样吧,我和你 打个赌,我一定在你妈妈出院一个礼拜后和她结婚。” “你,无耻。我不和你打赌,也不会让妈妈嫁给你。”那一个瞬间,小艾的眼神中 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