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老头吃了点,喝了口酒道:“还是老规矩,我不问你不说,我供你吃饭,你陪 我说话。” “胡胖子,你比我悠闲,我哪能像你一天没事晒太阳呀,事务所忙死了,我真 想不干了,跟你一样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拉倒吧!你跟我穷装,看你满脸满足,会心生厌倦?你当我瞎子啊?” “你不知道,你若是换作我,没准比我还疯狂,说句实话,我猜我一定碰上了 一个惊天大案,只是不知道对我来说是吉是凶。” “得得得,别又他妈的谈你的破烂案子了,一个案子总有他妈的不幸的故事, 害得老子没好心情吃饭睡觉。你他妈的来,我高兴,可你别你那些破烂案子一块带 来,我他妈的就头疼了。” 林飞笑了一下,暗想这老头还是老脾气,可是心里老馋了,恨不能破尽天下大 案,只是英雄未路,气力不济,当前的神勇和机智已荡然无存。 这是阿花又叫了起来。 胡蓝起身看道:“又是他。” “谁啊?”林飞道。 “一个残疾人,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有两三年了吧,他是亲人真够有福的,能 有这么关心他(她)的人来看他。” “胡胖子,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是不是想看看,好奇了吧?” “操!老子每次都拿他来练习跟踪,嘿!至今为止还没让他发现呢。”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和光亮,往往是风一吹过,光影交 错,直晃人的眼,就在这光影之间,一个匆匆向树林走去,像是与久违的亲人去重 逢一般。他并知道身后有四只眼看他。胡胖子说得不错,这是个残疾人,他走路有 点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左腿有点毛病。 脚下的草走过去沙沙作响,两人不敢离他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突然间他站 住了,就像电影被定了格,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胡蓝眼疾手快,一把拉倒了林飞。 林飞肩头一阵巨痛,险些叫出声来,他咬着牙,忍着痛低声道:“死胖子,过一会 儿再算帐。”胡胖子猛然想起林飞的伤势,顿时满脸道歉道:“回去我给你喝人参 大补烫。” 那人看了一眼,转过一个角度又急急向前走去,手中的花直刺入人眼。 两人马上起身向他去的方向追去,胡胖子低声道:“这家伙哪次来都在这停一 下判断一下方位再走。他走了这么多次连个路都记不清。”林飞道:“适时停下, 判断一下方位,方能使自己少走弯路,这种简单道理都不懂,所以只能退休。” “放你屁,老子因公受伤,自然要提前退休,以我的聪明才智,在公安局干到八十 岁也不成问题。”林飞道:“可人家连个顾问也没让你当。”胡胖子不屑地说:, “那是我自动不干的。再者说,我觉得公墓要比公安好,连' 墓' 字都比' 安' 字 的比笔画多。”林飞不再说话,双眼盯着前方那个急匆匆的身影。 身影在翻过一个土坡后停下了,他的面前有块黑面白字的墓碑。 两人停了下来。树上的鸟儿不耐烦了,扑愣愣地飞走了,草丛中蚂蚁和小虫子 也乱爬,还有些飞虫不知天高地厚,飞到胡蓝手心里,结果命丧黄泉。胡蓝有些烦 了,如此看一个近乎死人的是件很无聊的事,所以他扯了扯林飞的袖子,那意思要 走。本来林飞不愿偷看别人的隐私,但胡蓝刚才的那句几乎每个月都要来,钩起他 的好奇心,这好比是给一个酒鬼一瓶茅台,却不让他喝一般,林飞摆摆手,低声道 :“再等等。” 那人跪了下去,从怀里取出一把冥币,又把花摆在碑前,他点了好几次火,才 把冥币点燃,然后便哭了起来。 林飞从来没听见过一个男人能比一个女的哭声还大,不仅大,而且是悲痛欲绝, 他这一生也经历过不少伤心事,但从未哭至此种地步。眼前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但他的痛苦仿佛比他大几倍,林飞受他哭声感染,眼中也潮湿了。 只听得那人断断续续地边哭边道:“……老婆,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 害了你们,淑琴,我对不起你,……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没来得及好好疼你,我不 是人啊,我不是人,我鬼迷心壳,被别人算计陷害,却连累了你。诗雅,爸对不起, 爸总说时间少、工作忙,从未陪你过一个周末,甚至没陪你坐过山车、玩过骑马, 爸是个混蛋!……”那人说到这,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随着他的手抽打在脸上,林飞心中又是一痛,他注意到,那人的右手有毛病, 手指僵硬。 风带着那人的哭声飘了过来,“……有时候,我真想一头撞死,随你们而去, 可是在地狱的边缘,我想起你们的仇还没有报,凶手一天抓不到,我便会多活一天。 可是,可是,快四年了,我偷生四年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我去告谁,我去哪找凶手? 淑琴、诗雅,若你们地下有知,就帮帮我吧!” 胡胖子眼中也是潮潮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擦了下眼角。 年轻人感情易冲动,林飞忍不住,想站起来,其实站起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过有胡胖子在,自然不允许他感情用事,老头按住他道:“再看一下。” 忽然,那人喝道:“谁?”树上的鸟儿被惊起,那人也站了起来,火苗颤抖了 一下。 林飞一看,这下好了,不用藏了,已被发现。不料胡胖子又按住他,手指放在 唇部,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林飞不明所以然,也就没动。 左侧一颗粗树后面出来了一个人。他道:“还是被你发现了。”那人的黑衣在 风中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