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城里人的话题 到吉姆·威廉斯入狱第二年,萨凡纳入几乎把他忘记了。整个城市将注意力转 向了其它一些话题。比如,人们谈论比较多的是有关上帝干涉过乔治·梅瑟三世生 活的话题。 乔治·梅瑟三世是一位著名商人,是已故约翰尼·梅瑟的外甥。一天晚上,梅 瑟先生正要离开他位于阿德斯雷庄园的住宅,去参加一个晚餐聚会,突然意识到自 己忘记带汽车钥匙了,他返回去拿钥匙。在前厅里,他听到一个洪亮而清晰的声音 说道,“乔治,你喝酒喝得太多了!”梅瑟先生向周围看了一下,只见前厅里空荡 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你是谁?”他问道,“你在哪里?”“我是上帝。”那个 声音说道,“我无处不在。”“好了,我知道我酒喝得太多了,”梅瑟先生说道, “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上帝呢?如果你真是,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如果你能向我 证明你是上帝,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突然梅瑟先生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提到了 空中,越升越高,高过了他的房子,高过了阿德斯雷庄园。他被提到了非常高的地 方,他低头向下看时,可以俯瞰整个萨凡纳市——商业区的广场、河流、泰比岛和 希尔顿·黑德岛。这时那个声音说道,“我证明了我是真的上帝没有?”梅瑟当即 宣称他相信了。然后上帝把他放回到前厅中。乔治·梅瑟三世从那以后再也不喝酒 了。 即使那些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宗教的层面 上,萨凡纳上层社会正在发生某种非常奇怪的事情。那么人们又怎样来解释星期四 晚上在耶稣圣公会教堂出现的那些神授超凡能力的法事呢?耶稣教堂是萨凡纳最古 老和最具传统特色的礼拜场所。它是佐治亚的教堂之母,约翰·威斯利于一七三六 年出任该教堂的首席神父。但是现在那些神授超凡能力的人们却站在门里面,而且 在星期四晚上聚集在地下室中,按圣灵所赐的口才说着别国的话,演奏吉他。敲铃 鼓,每当圣灵让他们感动时,他们就会张牙舞爪地挥动手臂。思想比较保守的教区 成员非常惊慌。一些人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 然而宗教并非萨凡纳人惟一关心的事情。人们也关注该市的经济发展状况。萨 凡纳经济复兴业已达到颠峰,现在开始出现滑坡现象。该市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 要远离外面的世界。北方企业正在向南方迁移,但是它们在亚特兰大、杰克逊维尔 和查尔斯顿扎根,却不到萨凡纳。商业区房地产价格在急剧上扬二十年之后,如今 开始下跌。零售商店开始从布罗顿大街搬走,迁往商业街及该市南部其它地方。更 为不妙的是,似乎萨凡纳最有利可图的财源——运输业——也快要被破旧不堪的塔 尔马奇大桥割断了。尽管桥已经很高,但还是不足以让大型超级货船从下面通过, 去上游各个码头。桥底已经碰掉过几艘中型集装箱轮船上的天线和雷达船桅。港口 运输官员们担心,将来有一天大桥会把整个艉楼甲板掀到水里去。在发生这种事情 之前,萨凡纳运输贸易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转到其它港口去。萨凡纳和佐治亚经常 所面临的威胁非常严重,在形势的压力下,该州议会代表团不得不积极向联邦政府 争取修建一座新桥的资金。经过一段时间紧张激烈的谈判之后,款终于调拨下来, 避免了一场潜在的灾难。在那座旧桥带来的恐慌烟消云散之后,人们又开始对即将 修建的新桥充满了好奇。 由于人们忙于谈论上述这类事情,因而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吉姆·威廉斯的事 情。“毕竟,”梅丽森特·莫尔兰叹息道,“人们除了说一句‘可怜的吉姆’之外,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事实上,人们更为直接关心的一件事,是在商业街的墙壁上、 人行道上和垃圾箱上都出现了粗糙的宣传画,上面写着“一个受到惊扰的詹妮芙”。 这种画暗含的那种绝望的特点表明,一个疯女人正在大街小巷中漫游,她既想 伤害自己也想伤害别人。人们在高度紧张,紧闭房门一个月之后,那个“受到惊扰 的女人”却以萨凡纳艺术与设计学院十四名绿发学生组成的摇滚乐队的面目出现了。 迷被解开之后,萨凡纳入高度紧张的神经虽然放松下来,但这丝毫不能平息他们心 头的怒气,他们越来越讨厌那座新兴艺术学院了。 萨凡纳艺术与设计学院创建于一九七九年,当时受到了全萨凡纳市的欢迎。该 学院接管了麦迪逊大街上用木板封起来的“装甲兵大楼”,并将它重新装修成可供 七十二名学生使用的教室和画室。两年之中,学院招生人数已经增加到三百人,为 此校方又接管并修复了另外几座没人居住的旧建筑物——货舱、公立学校,甚至还 有一所监狱。萨凡纳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年轻院长里查德·罗曼对外宣称,该院招生 总数将最终增加到两千人。 商业区居民对罗曼的这一宣称反应并不热烈。学生们的确为当地经济的发展做 出了特定的贡献,而且给原本空荡荡的街道带来了一股生机。但是,在某些市民的 眼中,由于他们把头发染成绿色,身穿奇装异服,在街上溜滑板,而且经常在立体 声录音机里大声放音乐直到深夜,因而越发变成了一种煞风景的东西。为此,一部 分商业区居民组成了一个生活质量委员会来监督这种情况。乔·韦伯斯特是该委员 会的负责人,每天中午人们都可以看到他手拄一根拐杖,步履僵硬地离开他在芝加 哥——南方航空公司银行大厦的办公室,去奥格索佩俱乐部吃午饭。在这条路上, 他要经过位于公牛大街上的萨凡纳艺术与设计学院的主大门。在那儿,他说会走到 一小群学生中,默不作声地用拐杖指着某件不雅观的东西——一片揉得不像样的糖 纸,或者一个丢放在路边的自行车。有一次,韦伯斯特先生和各位委员来里查德· 罗曼的办公室,对他说,萨凡纳商业区脆弱的生活环境也许无法容纳两千名学生。 这个历史名区的总人口毕竟仅有一万。罗曼对委员会说,他会尽力想办法来处 理大声放音乐的事情,而且他最近又重新修订了学院发展目标,学生人数从原来的 两千增加到了四千。 不论该学院如何扰乱萨凡纳人生活的安宁与平静,她从未做过有损该市市容的 事。学院对其购买的每一座建筑都要按照原先的样子进行翻修。萨凡纳仍然不断得 到羡慕者们的溢美之辞。《社会》杂志将萨凡纳称为“北美风光最美丽的城市”。 全国古迹修复信托基金会在发放其最高荣誉——路易斯·克伦尼西尔德奖时,对该 市予以特别照顾,把这一奖项授给了李·阿德勒,以表彰他在修复萨凡纳历史遗迹 方面做出的杰出贡献。阿德勒去华盛顿领奖回来,市民们立刻像往常一样将他包围 起来——为他又赢得一项重要的荣誉表示祝贺。然而他转身离开之后,他们马上痛 骂他又将许多人的功劳厚颜无耻地揽在自己一人身上。 尽管萨凡纳已经习惯于接受人们对其秀丽风光的赞美,然而对华盛顿联邦调查 局发布的一则坏消息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这消息震惊了该市全体市民,而且不径 而走,传遍了全世界:萨凡纳是美国去年人均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平均每十万人 中就会发生二十二点六至五十四起杀人案。萨凡纳成了美国的犯罪中心!这下可把 该市市长约翰·罗萨基斯给吓坏了。他看了一下那些统计数字,然后抱怨说,萨凡 纳成了一项统计事故的牺牲品,这些数字只反映大城市的犯罪率。与大多数城市不 同的是,萨凡纳没有大片郊区,因而没有数以千计遵纪守法的良民来削减其犯罪率。 如果单独计算市区犯罪率,萨凡纳在全国排在第十五位。由于该市还没有进入全国 一百个大城市之列,因而这一数字仍然非常引人注目。 为了澄清事实,萨凡纳市市政执行官唐·门多萨宣称,对警方公布的数字进行 细致分析的结果表明,萨凡纳市的犯罪问题“是一个黑人问题”。他说,萨凡纳几 乎有一半人口为黑人,但是百分之九十一的杀人案却是黑人所为,而且百分之八十 五的受害者也是黑人。强奸案也是如此(89%的案犯和87%的受害者为黑人)。百 分之九十四的侵犯他人人身案和百分之九十五的抢劫案都与黑人案犯有关。该执行 官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他强调,必须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与白人百分之四 点七的失业率相比,黑人失业率高达百分之十二点一,在失学率、少女早孕、未婚 母亲及家庭收入等方面也存在上述差别。 虽然萨凡纳的种族不平等现象要比南方其它城市严重得多,但是让人感到不可 思议的,萨凡纳的黑人对白人却几乎没有任何敌意。至少从表面看,萨凡纳的黑人 非常文明。一个黑人在大街上碰到一个白人,会点点头说,“早上好!”“你好吗?” 或者简单地说“嘿”。从表面上看,自从英国小说家威廉·麦克皮斯·萨克雷①于 一八四八年访问萨凡纳以来,该市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萨克雷当时将萨凡纳描 述为一座安静的古城,街道宽阔,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几个无忧无虑的黑人在悠 闲地走来走去”。奴隶们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注意到这点的不止萨克雷一人。W · H·比尔森一八六三年在《水巫》中写到:“(奴隶们)无疑是南部联邦地区最幸福 的人,他们唱歌,而白人们则咒骂祈祷。”在奴隶制时期,有些观察者认为,奴隶 们之所以表面上无忧无虑,是因为他们希望将来有一天,他们的地位将和奴隶主颠 倒过来:他们成为主人,而白人则变成奴隶。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使白人和黑人的 关系紧张了一段时间,但是消除种族隔离的进程却非常平静。从那以后,尽管萨凡 纳的白人大多持温和态度。 他们努力和黑人社会处理好关系。因此,那里的种族关系非常和谐,而且黑人 在政治上持保守态度,换句话说,是持消极态度。在萨凡纳,人们看不到黑人激进 主义者采取的暴力活动。但是显而易见,萨凡纳黑人尽管表面上心满意足,但内心 却为一种痛苦和失望所困扰。萨凡纳之所以变为犯罪中心,原因正在于这种痛苦和 失望。 如果萨凡纳在宗教、经济、艺术、建筑和治安方面发生的各类事件还不足以使 人们忘记吉姆·威廉斯,那是因为社交界也有许多让人分心的事情。 例如,人们议论的“已婚妇女扑克牌俱乐部”出现的僵持局面。俱乐部各职位 实行公开招聘,但是竞争非常激烈,以至于所有候选人都被禁止在今后两年内加入 该俱乐部。这段时间内,没有人加入该俱乐部,以致俱乐部自创建以来首次出现成 员人数不足规定的十六人的情况。这种僵持局面接着又被一起食物投毒案所引起的 恐慌取代了。该案发生在俱乐部一次聚会活动期间。 ① 威廉·麦克皮斯·萨克雷:(1811—1863),英国小说家,作品多讽刺上 层社会,主要有长篇小说《名利场》和《彭登尼斯》、历史小说《亨利·埃斯蒙德 》及散文集《势利者集》等。 当时各位夫人正准备回家,突然发现女主人家的猫死在前门的台阶上。有人回 忆说,几分钟之前,看到那只猫吃过剩下的焙盘螃蟹。那些妇女立即乘车一窝蜂似 地奔往坎德勒医院洗肠。第二天早晨,女主人的邻居来道歉,说那只猫是他压死的。 报纸的社交版面对“已婚妇女扑克牌俱乐部”的会员危机和食品投毒案所引起 的恐慌只字未提。事实上,恰在这时,该报宣布要完全取消社交栏目。 该栏目无非是对哪些人参加了哪项活动作简单乏味的罗列。但是要取消这一栏 目的决定却遭到了萨凡纳社会精英之一维拉·杜顿·斯特朗夫人言辞激烈的反驳。 她给报社编辑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该报刊登的读者来信中最长的一封。在信中, 她表示对取消该栏目的举动“深感震惊,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称这是该报社交版 面的“一大耻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时人们津津乐道的恰好是斯特朗夫人和 她不服管教的女儿杜顿关系紧张之事。 维拉·杜顿·斯特朗是杜顿家族一大宗财产——纸浆树林的女继承人。 作为独生女,她是萨凡纳富有阶层家庭中的一员。她的父母吃晚饭时都要穿戴 整齐——扎小黑领结,穿晚礼眼。少年时期,她被人称作“公主”,似乎这一绰号 对她来说非常合适。她是某一年度初涉社交界的年轻女孩。在结婚仪式上,她穿着 伊丽莎白女王结婚礼服的复制品。许多年来,斯特朗夫人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性情温 和、热心肠而且意志坚强。她是萨凡纳芭蕾舞团的创建者,也是该团体的赞助人, 尽管在这一点上她有些犹豫。每年在可替利翁舞会之前,社交界的各位母亲都会将 她们首次进入社交界的女儿送到维拉·斯特朗那儿,请她向她们传授如何正确行屈 膝礼。斯特朗夫人在萨凡纳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她从未去过欧洲,她第一次去查 尔斯顿时已经年过半百。 斯特朗夫人的女儿杜顿是一个留着长长的红发、脸蛋像天使的美人。但是她一 点也不想像她母亲设想的那样,成为一名公主或芭蕾舞演员。杜顿五岁开始学芭蕾 舞时很乖,不久之后她就开始到她母亲的芭蕾舞团跳舞。为杜顿首次进入社交界举 办的晚会是在特尔费尔博物馆举办的,这种活动那儿只举行过一次。为此,维拉· 斯特朗聘请了彼得·杜琴及其管弦乐队,并托人制作了一个十二英尺高的埃菲尔铁 塔的塑像,来烘托晚会“巴黎四月”的主题。上学之后,杜顿开始有独立的倾向。 她逃课,不再去跳舞,最后竟然辍学,回到萨凡纳的家中。在随后一年中,她整日 呆在家中无所事事,只好和她的母亲斗嘴吵架。“我绝不会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 杜顿大声吼道,“是你想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但是斯特朗夫人一点也不甘示弱 :“故说八道! 你过去非常喜欢跳舞,否则你将永远跳不好!”大吵一顿之后,杜顿像一阵风 一样从家里跑了出去,和以前给她母亲喂鬈毛狗的老妇人搬进了一所公寓中住。杜 顿将自己的长发剪短,不再穿裙子而是改穿牛仔服,体重也开始增加,再也不涂口 红。后来,一天下午,她回来看望母亲时宣布,她终于选好了一种职业。她要上警 察学院,成为萨凡纳的一名警察。 维拉·斯特朗对待这一消息表现得异常镇静。“如果你真想那样做,”她说道, “我也真心希望这是你希望干的职业。”斯特朗夫人到警察学院参加女儿的毕业典 礼时也是强打笑脸。在圣诞聚餐会上,当她的女儿身着藏青色涤纶裤、腰间一边挎 一支三八式左轮手枪,另一边带着梅斯催泪毒气罐和手铐到来时,她脸上挂的仍然 是这种微笑。从不言败的维拉·斯特朗决定把她女儿对职业的选择看作是一种为公 众无私奉献的行为,而非背叛家庭传统。春天,她给奥格索佩俱乐部打电话,预定 一桌复活节晚餐,并特意告诉俱乐部经理:杜顿饭后将立即去值勤,因此她会身着 警服来用餐。那位经理感到很为难,便犹豫起来,说他必须和董事会商量一下。十 分钟之后,他回电话说深表歉意:俱乐部禁止前来就餐的妇女穿裤子,以前还从未 打破这一规定,董事会不敢开这个头。斯特朗夫人立即大骂那位经理、董事会和奥 格索佩俱乐部,因为她也只能这样做。然后她把电话一摔,在态度比较随和但不是 很高级的查塔姆俱乐部预定了饭菜。 事实证明,《萨凡纳晨报》比奥格索佩俱乐部温顺得多。收到斯特朗夫人那封 言辞辛辣的来信之后,该报重新恢复了社交版面。在人们预料之中的是,该栏目从 未提及那位红头发的芭蕾舞演员,以及她从芭蕾舞剧《考蓓莉娅》女主人公的扮演 者一下变成了一名警察这一令人惊奇的事件,也没有提及那些让她母亲痛苦的事情。 与此同时,关于乔·奥多姆及其汉密尔顿待纳庄园的争论仍在继续。乔为掩饰 其非法经营的旅游业务成立了非盈利性“汉密尔顿特纳博物馆基金会”。此后不久, 他的邻居们到检察部告状说,不论是否为盈利机构,汉密尔顿特纳庄园距离一所中 学不到一百码。这意味着,乔在其举办的午餐和晚餐会上买酒是违法行为。但是乔 对此不予理睬。“法律规定我不能买酒,”他说,“但是没有规定我不能向顾客提 供酒。”在“买酒”与“提供酒”之间的区别尚未弄清之际,乔知道如何通过向顾 客提供酒水赚钱,而且他也是毫不犹像地这样做了。 喝酒这种事也引发了一段有关塞雷娜·道斯的小插曲。塞雷娜和路德·德里格 斯分手之后,喜欢在深夜驾车到码头边游荡,一心想碰到一位希腊船员。 一天晚上,警察发现她驾车在里弗尔大街上毫无目的地游荡,便拦住了她。 塞雷娜试图装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这样做非常可笑,因为当时她穿着一身很 短的晚礼服,脚穿一双毛绒绒的白色兔头拖鞋。她扑闪着眼睫毛,甜甜地说她出来 试车,但是迷了路。当警察把她带到县监狱、并以酒后开车为名将她拘留时,她想 大声叫喊并和他们厮打,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并羞羞答答地向他们表示感谢,因 为是他们救了她。为了让他们知道她塞雷娜是一位有身份的女人,她说她的“曾外 祖父”是驻圣詹姆斯法庭的大使。一小时之后,路德·德里格斯把她赎了出来,在 此之前,可以说塞琳娜已经极尽欺骗虚伪之能事。一个胖乎乎的黑人女看守员检查 完塞雷娜的手提包之后,把包递给她。 “你可以拿走了,”那位女看守员说,“里面很干净,什么也没有。”“现在 不再干净了。”塞琳娜边说边把提包从那个妇女的手中一把抢了过来,“如果我发 现你再用那双脏手碰我任何东西,我诅咒你和一头乌龟做爱!”上述这些就是被《 社会》杂志称为北美“风光最秀丽的城市”的萨凡纳人最感兴趣的事情。尽管这座 城市风景秀丽,但是仍很闭塞,而也正因为闭塞使这里的人变得异常轻信。前不久, 警方曾发布了一项警告:两个骗子用一个并不存在的公司的支票兑现现金。那些骗 子把那家根本不存在的公司谎称为“夜行公司”,那些受害者应该从中悟出些门道 来,但是萨凡纳几十位商人还是将那些假支票兑现了。大约在同一时间,遗嘱检验 法庭的一位法官,利用负责管理法庭钱物的工作人员不懂加减乘除之便,贪污公款, 最后被曝了光。换言之,生活仍在继续之中。萨凡纳碰到了一些社区问题需要解决, 诸如:是否应该另建一座商业中心?查尔斯先生把他的姜饼店漆成粉红和紫色,这 会不会有损于惠特菲尔德广场的形象?如果是这样的话,市政府有无权力迫使他改 漆成人们可以接受的颜色? 随后,在六月份的一天,所有这些问题都在下面这样一则消息的对比之下显得 暗淡无光了:佐治亚最高法院驳回了有关吉姆·威廉斯犯有杀人罪的判决。 该法院否决这一判决时陈述了两条理由。其一,法院认为奥利弗法官不应该允 许萨凡纳警方的侦探作为“专家”出庭作证。因为他所证实的问题,如丹尼·汉斯 福德手上的血迹,放在他裤腿上的椅子,枪上面的碎纸片,陪审团有能力独立评判 ;其二,该法院指责斯宾塞·劳顿不应该在辩护进行到最后,才证明汉斯福德的手 枪扳机很容易抠动,而非像被告方所说的很难。 该法院宣称,事实上,劳顿的这种做法引进了新的证据,而这些证据在审判过 程中就应该提出,以便被告方可以及时予以答复。 威廉斯很幸运。驳回原判的决定是在四人支持、三人反对的情况下通过的。那 三个持反对意见的法官认为,上述失误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无论如何,它们都没 有影响审判结果。但是现在说这些话为时已晚。既然州最高法院尚未发现威廉斯无 罪——他们只是推翻了原判——说他杀人的指控依然有效。他只好在奥利弗法官主 持的法庭接受第三次审判,第三个陪审团将做出另一次判决。 威廉斯从查塔姆监狱中出来时,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而且额头苍白得有些可怕, 这是关在室内近两年的结果。现在,看太阳时他得眯起眼睛。当他和索尼·塞勒向 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走去时,一些记者和摄影记者紧随其后,大声问着各种问题。 在第三次审判中,威廉斯会被无罪释放吗? “会,当然会。”他说。 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什么? “钱。”他说,“我的官司从一开始就与钱有关。那位地区检察官花的是纳税 人的钱,而我花的则是自己的——迄今为止已经花了五十万美元。刑事审判制度在 某些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就是这样设定的。如果我没有能力承担付给律师和专家的报 酬以及他们各种永无尽头的花销,我仍将呆在监狱中。 到目前为止,我与原告方打了个平手。这是以钱还钱,以牙还牙。 威廉斯走近汽车时,他向孟特雷广场对面望去,看到一位黑人妇女站在公共汽 车候车站旁边,她正透过那副紫色眼镜向他这个方向眺望。威廉斯和她的目光短暂 地接触了一下,他笑了笑,接着转身对着记者。 “唉……也许我刚才不应该说‘以牙还牙’。如同我以前所说的那样,有一些 力量在为我服务——关于这些力量,那位地区检察官一无所知。”是些什么力量? “你们可以在它们前面加一个形容词:‘各种各样的’。”他说。 几分钟之后,吉姆·威廉斯又回到了梅瑟庄园。无论人们喜欢与否,他重又成 为新闻关注的焦点,重新成为人们思考的内容。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