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进入四月份,正是全市驾驶员和车辆年度检审的开始。 交警大队无疑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工作,这年省上下文,所有汽车都要买配 “!”三角小牌。 这天,汤大队和车管股的小陈,开着三菱车从西安拉着“!”三角小牌返回大 队时,途径距杏花街东约1 里路时,路被前面的车堵死了。汤大队长只好徒步走过 去。想看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见被堵的近百辆车的前面,血泊中躺着一具死 了的黑大狼狗,环套状的粗链条还栓在脖颈上。有五个愣头青,喷着股股酒气,晃 荡着身子,狂热的与几个汽车司机喋喋不休,吆喝着:“一个车十块钱的赔狗钱。 缴了就走,不缴车甭想过去。”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过去;无论是在城里,还是农村的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只是可怜巴巴地叫几声,看似凄惨,但人们并不愤怒,并不感到有什么悲壮的地方, 没有像狼那样的叫声,还有些穿透力,可狗仿佛通过这种赤裸裸的碾压方式死伤是 很正常的,不是一场罪恶。然如今在这个经济社会中,不要说车碾死一条狗,既就 是一只鸡,主人见了,只要是逮住开车的,也不会轻易放过,总要缠住讨回几个钱。 何况这是轧死了杨天虎的狗。但像杨天虎这种闹法,确属罕见,只有杨天虎他有这 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气。 就在这时,杏花派出所来了四个警察,押着五个醉汉进了所。汤大队长看清这 五个醉汉中就有杨天虎。这时他不禁想到了刘永平前阵子跑狗的问题,脸上滑过了 一丝很得意又很难觉察到的笑容。可刘永平这阵子却坐在火山上,今天杨天虎因自 己的狗死,拦车收费的事,使他不禁给杨天虎画上了一个大问号。 昨日刘永平还算圆满,也算马马虎虎应付了对素霞母子的承诺,又兼顾去了杨 天虎的狗被轧的现场。一天来虽累了点儿,然公私两没误,心里还是觉得充实欣慰。 想今天不会再又有什么事了,于是,已经早上八点了还磨蹭在被窝里。正当还没有 试出这早晨睡懒觉的味儿,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110 ”报称:一家姓苗的事 故车主,被当人质围困在云外天饭店四楼里,已经二天二夜了,车主说他是在厕所 里用手机打的电话。刘永平在心里说这无异于非法拘禁。他一下子被气炸了头,皱 着恼怒的眉头,挂断了电话,说着就跨出了门。 他在公安局程副局长那儿,憋着火气简短地汇报了情况,就带着王治国、小张, 驱车直奔西街派出所。按照程副局的安排,请援兵去了。 六名着制服的警察,喘着粗气,疾速地上了四楼。在四楼的通道里,刘永平凭 眼力穿过庞杂的咋呼声波看到:苗杰车主他们三人蹲在靠西边墙角的旮旯,一个个 色沮着脸,像落魄的乞丐,不!像三只绵羊似的,挨着众多人地谴责和批斗。尤其 是一些毛手毛脚的毛小伙子,他们高挽着衣袖,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呸!亏你 还是人!”其中一位高个子、大块头的小伙子,用脚狠劲地边踢边骂苗玉龙的父亲 苗杰。苗杰嗷嗷地大叫着,好不委屈。 刘永平见次情形,自感羞惭。他心想:不能让违法的行为,在我们警察的眼前 恣意延续,只能很快制止,迅速解救出这三个人质。 他们六名警察一块儿先咕哝了几句,决定先让受害者一方选出三个代理人,在 狭长走廊的西边一间客房里议事,以此制止事态的再次发展和持续。谁料,三位代 理人还未走出来,四十多号人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哄而上。他们运用各个击破的 战术,每十多人围攻一个警察。刘永平被围困在北客房里北边的床上。倏地,王秀 兰的母亲像恶狼一样猛地扑了过来,她流着鼻涕泪水,哭天喊地,软搭搭地坐在刘 永平的两腿之间,可她的上身和大脑却很亢奋,犹如一个好动的小孩子,腰肢扭来 扭去,情绪激荡,不能自我。以至发展到用两只手不停顿的,狠狠拧着他的腿部, 特别是脂肪丰腴的大腿部位,他痛得直钻心,可这时他只能任其所为,无动于衷, 不能喊痛,喊痛就有失警察的尊严,脸面。他只能在心里深深地痛下去。王秀兰的 母亲哭得声嘶力竭了,然还是拼了老命地哭;手没劲了,还在不停地将就着继续拧。 他好话说了一火车,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哇”了一声,就像一团棉絮突然塞进了喉咙,颤 栗着紫青色的嘴唇,泣声嘎然而止。活像一只被抹了一刀的鸡,随着四肢地抽搐, 一扑啦一扑啦,一点一点地倒了下去,没等一小阵儿,人就被气死昏了过去。 闹事的人群见次情形,就如同遇到了火警,都惊慌地纷纷紧围了过来。刘永平 顿时也面色苍白,他心想出了人命,那不光是丢官脱警服,还会吃官司。突然,他 不知那根神经起了作用,促使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吆喝:“快救人!”他这一招 儿,算是起了大作用,点着他鼻子骂他,斥责他的人,就像刘永平点了他们的穴位, 使了定身法,被怔在那里儿,只是面面相觑着。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点动的 迹象。时间使他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地拨通了“112 ”,告诉了急救中心那个接话 人的事发地点,就像被解救出来即将撕票的人一样,嗖的一下子就窜了。 实质刘永平下楼后,就直奔正在值班的程副公安局长办公室了。 程副局长是个嗜好吟诗作画,舞笔弄墨的文化人。刘永平一到他的办公室,就 见到他在那儿四平八稳地爬在办公桌上,在一沓子废报纸上练书法。他一见到永平 慌慌失急地提着白色警帽,头上还冒着热汗的样子,先是脸上怔了一下,很快就又 换上了平静的面容,还挂上了一丝的笑意。 他问刘永平:“是不是死者那家人又闹事了。” 刘永平唉了两声后说:“闹事人揭揭达达,我的警帽也被他们拨掉了,所里合 同警小王的手机也被抢了过去,摔烂了。小王说他这个三星牌手机两千多元,因公 弄坏了,要国家给他赔手机。” 平时看程副局怪斯文的,一听到刘永平这段真惹人气的话,那公安局长的粗俗 劲儿就上了手。他当即拨通了治安大队和几个科室的电话,发动了三十多位民警, 由他亲自带队,六辆警车。一路警灯闪烁,警笛争鸣,威风八面,风驰电掣地驶向 了云外天宾馆。 在云外天宾馆四楼里的走廊里,一幕惊人的喧嚣蠢动场景,很快映入了程副局 的眼帘。五位民警正在被他(她)们团团围住搡来搡去,漫骂声、嘲弄般的哈哈笑 声,灌满了整个四楼。 程副局见此情况,大吼着,让他(她)们派代表解决问题,他(她)们没有说 派,也没有说不派,却一窝蜂似地涌向了程副局。这下激怒了程副局,他亮出了公 安机关最后一张底牌。 几十名警察分头围住五个愣头青,一上去就用擒拿格斗的招术把他们制服了。 当然那五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可能束手乖乖的待擒,他们脚踢手舞,一直从四 楼上胡趔趔到楼下,才押出了宾馆的大门。在大门外,其中一位高个头的就是犟着 身子不上套,躺在地上吱吱哇哇耍赖皮,最后只有被两名警察拽住胳膊在地上拖着, 挣扯了外裤,才被押上了警车。在警车上刘永平清楚地看到这位高难度的愣头青, 脸上所表现出的愤怒,只能像几只可怜的蚂蚁在脸上爬着。可他现在又能怎样,他 把刘永平从上倒下瞅了瞅,头就像蔫了的茄子耷拉了下去。 这时街上赶集市的人,也停住了脚步,十多辆汽车司机也靠边停了下来,围拢 起来凑热闹,潮水般的人群忽悠过来,忽悠过去。有几个矮人儿,被挡住了视线, 跳起来或是拨开密集成簇的人群,要一定看到这场警察逮人的怵惕场面。 令人诚惶诚恐的场面过后,天还没有黑透,两边天仍有几丝淡粉的云霓,以此 而窥视出先前的晚霞是多么的美丽动人。这时刘永平感到夜晚街道的空气也是那么 清爽透人,就像新煮的玉米嫩棒气息,有点微微的甜,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刘永平心想这下总算替自己出了口恶气。可他的腿总是感到火辣辣地蹭痛,这 时候他才想到了腿被拧伤了。他下车后步履艰难地踏着楼梯,像上刀山似地爬上了 五楼,敲开了他家的防盗门。进门后他就顺势躺在沙发上,不断地唉呦唉呦地喊。 妻子素霞看到他那呲牙咧嘴的狼狈样子,知道他身子那块儿不合适,就凑上去温情 地问他那里痛。刘永平色沮着脸指着两条腿说:“这里痛。”素霞就急冲冲地帮他 褪了长裤,撩起短裤一看:他的两个腿竟成了两条青斑大蛇。顿时她像一根木头傻 站在那里,半天她才唤过神来。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腿被拧伤的惨状,她和 刘永平结婚快十多年了,还没有舍得拧他一把,点过他一指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