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肯德基。 这是我所居住的小城里唯一一家肯德基,位于相对比较繁华的青年路口。隔着 一条马路,视线穿过人流与车辆的间隙,我远远看到涵涵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 漫不禁心地喝着可乐,很安静的样子。 很快我就出现在她面前,她微微抬起头示意了一下,显然也早已经看到我。 我缓缓在她对面坐下,在她长发的遮掩下,我依然看到了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一张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属于涵涵的脸,如今却清晰地摆在我面前,这是我印象 中的涵涵吗?我无力说是或者不是,因为我对于一个人的了解能有多少呢?每个人 都不可能简单到只是另外一个人印象中纯粹的个体。 涵涵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居然还渗着泪水,让我感到一种无端的震惊。我望着 窗外大街上汹涌的人流,每个人似乎都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每一张脸上都折射着不 可捉摸的表情。一如眼前的涵涵,那个曾经笑得很傻,仿佛刚从幼儿园里钻出来的 涵涵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字一顿地问涵涵。 涵涵不语,我们俩沉默着呆坐了很久,然后,她很不自然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 手机,按了几下后交给我,她白皙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手机屏幕上显示得是一条短 信,只有八个字:我看到那块石头了! 发信日期是2006年6 月2 日,恰好一个星期以前;发信时间是23时53分,已将 近子时。我看了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当我退出短信去看发信人 的时候,我不禁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上面显示的是——爸爸。 涵涵的爸爸?怎么给女儿发这么毫无里头的短信呢,是不是有什么前因?我把 目光转向涵涵。涵涵在摇头,这表明她也不明白这条短信的意思。望着她苍白的脸, 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不安。 “我爸爸失踪了。” 就在我被一个不安的念头所笼罩,准备问她的时候,她自己清清楚楚地说出了 这么几个字。在肯德基这个靠窗的角落里,我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忍不住战 栗了起来。涵涵的声音由于害怕而不受控制,使得这几个字愈发具有分量。 “你继续说吧。”我显得有点口不择言,用了一种自认为是安慰的语气。 涵涵微微点了点头,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她习惯性地整了整有点凌乱的长发, 语调平淡得如同缺失了一切感情: “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吧,我爸爸去了龙游,浙江西部的一个小镇。临走前还让 我和妈妈别向其它人提起,说什么事情有点突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爸爸是工地 的包头,经常出差,一般是承包了外地的什么工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我和妈 妈都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爸爸离开以后偶尔会打电话回家,他不会发短信,打电 话是我们联系的唯一方式。爸爸说他在那边一切都好,我就没怎么放在心上,那些 日子一直在准备高考,很多事情都忽略了。我甚至都没有察觉,其实爸爸已经很久 没往家里打电话了。可是,就在一个星期以前,我居然收到了爸爸的短信。怎么可 能呢?我爸爸从来就没给我发过短信的。是和我发着玩的所以短信的内容才显得这 么莫名其妙?我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随便回了爸爸一条。爸爸也没再发短信 回来,谁能想到之后我们就和他失去了联系。第二天,他的手机居然关机了,一直 到现在……” 涵涵喝了一口可乐,深深地吸一口气,似乎心中不再像刚才那么压抑了。而我 却受了她的感染,反倒无故的惶恐起来,不经意间额头上已有几滴冷汗。 作为三年的同学,涵涵经常在我面前抱怨她妈妈对她的漠不关心,而最疼爱她 的爸爸却常年出差在外,这对于涵涵本身就是一件有点残忍的事。而现在,假如真 的如涵涵所说的,她爸爸出现了某种意外,那么,这对于涵涵,将是一个异常沉重 的打击。 “那你今天找我——” 涵涵沉默了片刻,我似乎已经猜到她想要说什么。果然,她颠覆了来之前我的 N 种猜想。她找我的理由居然是让我陪她去一个陌生的小镇寻找爸爸。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