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老屋子已经彻底被黑暗包围了。 窗外,茫茫夜空闪烁的星辰,与宇宙深邃的背景一起,勾勒着龙游神秘的夜晚。 我站在颤动的烛光下,听她讲述着涵涵的故事。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腻,但是由于这个屋子实在太过于寂静了,她的声音依然能 够清晰地飘散开,充满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一如我和她 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我叫吴依杏。我和涵涵出生的时候,石岩背村还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村庄。我 们从刚刚学会走路起就已经常常在一起玩耍了,我记得当时家门前有一小片草地, 我和涵涵就天天在上面追逐、打闹,累了的时候,就安静地躺在上面,注视着宽广 的蓝天、白云。那种天真无邪的生活真的很快活,很惬意。但是,在我们五岁的时 候,不知道为什么,涵涵竟然离开了村子,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随着年龄的增长, 岁月的流逝,我几乎忘掉了这个童年时最好的伙伴。直到昨天,我在家里整理东西 的时候翻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孩,笑得很天真很烂漫,我对着 照片看了好久,终于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一些东西,涵涵破碎的印象也开始渐渐鲜明 起来。接着我兴冲冲地拿着照片去找我妈妈,本以为妈妈会告诉我很多关于涵涵的 往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依杏停顿了一下,脸忽然变得通红,似乎她下面要讲的事情有着超出常理的离 奇甚至诡异。我也跟着她有点不自然起来:“怎么了?”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妈妈一把夺过照片,当着我的面把照片撕成碎片, 她的眼里泛着有点可怕的红光,脸色非常难看,我吓得躲在角落里半天不敢吱声。 过了很久妈妈的情绪才稍微恢复了一些,她要我忘掉与这张照片有关的所有事情。 可是我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妈妈奇怪的反应反倒更加促使我去追寻涵涵 的过去。所以我想方设法找到了涵涵从前的家,然后……” “然后你就在这个布满灰尘的老屋子里遇到了我!说不定……我们有着相同的 目的呢。” 于是,出于某种信任,我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原原本本告诉了依杏。当 她听说涵涵不仅回到了龙游并且正躺在病床上时,脸上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我说:“也许你该去医院看看她。” 依杏怔怔地说:“她肯定早就把我忘了,就像我也几乎忘掉了她一样。甚至她 可能连自己是石岩背村人都记不得了。” “我想是的,和她认识已经三年了,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任何关于石岩背村的东 西。对了,你有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歪着脑袋摇了摇头:“我刚准备找的时候你就上来了,还那么大声地敲门… …” 我笑了笑:“这么说是我的错咯?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帮你一起找吧。” 我打开手电筒,房间顿时亮了很多,我这才注意到床上的被子枕头还有床单都 还完好地铺在上面,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突然的事情,才使得涵涵一家仓促 地离开。 依杏有点费力地打开了桌子下面的三个抽屉,每一次开启都会冒出大把大把的 烟尘,在灯光下,斑驳地飘散开,算作是重见天日的一种仪式。 第一个抽屉里放着很多磁带,大多数都是beyond乐队的专辑,这在当年,甚至 在现在,都是相当流行的,不过,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要搜集到这么多磁 带,应该不容易吧。 第二个抽屉里是一些生活用品,比如剪刀,梳子,胶带什么的,对我和依杏来 说,没有任何价值。 第三个抽屉里放着一些可以称之为文件的东西,包括乱七八糟的收据,其中还 有一本病历,那是张荣14年前留下来的病历。上面的字迹我一点看不懂,对于医生 们天马行空般的书法,我向来抱有敬畏的态度,不过在主治医生签字的地方,我还 是认出了一个字:袁。毫无疑问,这就是张荣当年因为精神上的问题而找袁医生看 过病的最好证明。 我小心翼翼地合上抽屉,把目标转向了床头的那个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黑白 电视机,电视机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隔层,非常隐蔽。我把手伸到里面,居然被我摸 出了一张照片。 这张4 寸大小的黑白照片拍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上半身,她有着一张十分美丽 的脸。但是,她给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涵涵,简直就是涵涵穿梭时空以后的再现。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照片上的人应该是涵涵的妈妈!”我对依杏说。 “李阿姨……”我听见依杏喃喃地说,“没错,她就是涵涵的妈妈,虽然过去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能隐隐约约记起她的样子。” 我和依杏又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房间里的其它地方,但是再没有其它的发现。其 实,这个房间就和14年前大多数村民的卧室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我本想带依杏去看看楼下的书房,但是她却说要走了,怕她妈妈起疑心。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明天早上我们在这座房子前面见,一起去医院看看涵 涵。” “好啊,希望你的出现能够对涵涵产生一些帮助。” 我吹灭蜡烛,随着依杏走出了老屋,这时我才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刚才是怎 么进入这幢房子的?” 依杏晃动着手中的一把钥匙,非但不得意,反而有点失落地说:“当然是用这 个啦,哪像你啊,居然还翻窗。” 我无语。这是一把形状奇特的钥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依杏走后,我一个人站在老屋的阴影下,想着一些事情,我拿出手机,屏幕上 提示我有一个未接来电,忽然想到应该给小马回一个电话。于是我拨通了这个再熟 悉不过的号码。 小马在电话那头估计是一副龇牙咧嘴的形象:“小样,为什么挂我电话?” “那个……刚才不方便接嘛,对了,涵涵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啊,你呢,有什么发现吗?” “我找到涵涵在石岩背村的家了,并且去那看了一下,明天我回去的时候再详 细告诉你吧,还有,明天来医院的大概还不止我一个人哦。” “呃……你不会带了一具木乃伊回来吧?” 我很勉强地笑了笑:“天机不可泄漏!” 这时候,一阵带着些许寒意的夜风吹过石岩背村,将我的思绪吹得有些凌乱。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我抬起头,看见数不清的星辰,占据了天空中的每一个角落。 看惯了都市里灰蒙蒙的夜空,我曾以为,那种所谓的满天繁星只是儿时的一个童话 而已。但是现在,站在石岩背村的天空下,一切就如同幻觉一样,完美得不可思议。 淡淡的银河中央,天鹅座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在十字的一角,天津四散发出洁白 的光芒,仿佛在述说一个1600光年以外的故事…… 我在石岩背村靠近石窟公园的地方找到一个小旅馆。 我躺在旅馆的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觉,尽管今天的奔波已经让我疲惫不堪。 我感到大脑无比的沉重,但又无比的清晰。这就是失眠前的征兆吧。从涵涵在 QQ上找我到现在,虽然只有短短五天,但是这五天里所发生的事情,其不可思议的 程度,已经超过了我过去18年以来的任何经历。我有一个始终想不通的念头:那就 是为什么涵涵一家要在14年以前离开龙游,显然,这和他们家族性的精神病有着相 当大的联系,但是,又怎么解释14年以后涵涵爸爸重回龙游的举动呢? 而现在,有一条明显的线索正摆在我眼前,只是我暂时无法得到它。 我索性下了床,站在窗前,望着石岩背村的夜空,渐渐地,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