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在依杏的帮助下,我和小马读懂了这个几千年前的梦境: “二十年来我一直反复地做着一个梦。 仿佛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夙梦,我无法摆脱,不可抗拒。即使每次我都苛求自己 不要去想它,它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星辰与夜空的掩护下,悄悄走进我的 梦魇。我曾问过部落里年龄最大的长老,他说,梦是真实在人脑中的反映,是那些 我们无法在现实中实现的愿望。 二十年来那么多个夜晚,我都被这个重复出现的梦境困扰着,以至于可以毫不 费力地想起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梦境的开始是一片完全陌生的黑暗,黑得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不知什么 时候起,空中出现一个圆盘状的物体,散发出无比温柔的蓝光,于是,透过这神秘 的光,我看清了四周的一切:支离破碎的大地,铺盖着厚厚的尘土,如同千年未曾 改变过。横卧的岩石,死寂地突兀在尘封的地面上。远处有一片灰色的巨大山脉, 寸草不生,恢弘而肃杀。 可是我看不到我自己,我仿佛不存在于这个梦境却又能理解这个梦境的每一个 细节。 我无须抬头就可以看到天空,在那个蓝色物体的周围,星星异常地璀璨,流星 频繁地划过,而其余的星星全都凝动不变,不像现实中那样一闪一闪,我甚至觉得 梦境中的星空比现实更加真实,如同一个悖论。 随后梦境的角度切换到那片灰色山脉中央,在山脉的最高处,坐着一对奇怪的 男女,他们穿着银白色的衣服,面孔模糊。他们抬着头,望着蓝光与星光交织的夜 空,我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所注视的东西——天狼星,那颗全天最亮,最不可思议的 星星。 很久以前,在妈妈还没有离开我的时侯,她就曾指着西北的夜空对我说:那是 天狼星,在它旁边还有一颗很亮但是我们无法看到的星。 很亮但是无法看到,这似乎又是一个悖论。 梦境的结局依旧是那种陌生的黑暗,那对男女逐渐消失在暗影里…… 梦境其实很简单,一件已经经历过二十年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显得太复杂。 也许就像长老说的那样,梦终究只是梦,我们不必追究。 但问题是它已经重复了十九年,如果梦真的只是现实的反映,那么究竟是什么 事,可以让我一直牵挂二十年,从我出生那天起,一直到今天? 我一直想要寻找梦境中那个奇怪的地方,它似乎离我很遥远,但我很执著地认 为它一定存在于某个我所不知晓的角落……” 依杏轻而易举地把一堆在我们看来杂乱无章的符号诠释成为一个美丽的梦境, 她低垂着头,发丝拖到了纸面上,仿佛一个来自远古部落里的女祭司,静静地默念 着某种咒语,神秘而且高贵。 她放下这些已不再神秘的纸,现在,所有的秘密都转移到了这个梦境本身。 就像依杏说的,这个梦很幼稚,但是又很真实。对于一个如此古老的意识,我 们还能苛求什么?这个梦构建出的意境太美了,我被它深深地吸引着,不知道这种 意境的出现是通过了依杏的刻意加工,还是记录梦境的人自己营造的。总之,如果 不是因为它牵连到涵涵家族的命运,我绝对会用纯粹的审美的眼光去看待它。 这就是困扰了石岩背村先祖一辈子的梦吗? 阳光依旧将光线悄悄地潜送入病房,光柱所到达的地方,色彩异常地清晰,灰 尘旋转着飘落,看上去那么地不真实,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小马浸透在这种气氛中,嘴唇轻微地抖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他兴奋地说 :“你们听说过天狼伴星吗?” 我搜索着大脑中可怜的一点天文学知识:“是不是一颗白矮星?” “没错,就是一颗白矮星,而且是人类历史上发现的第一颗白矮星。它和天狼 星构成了一个双星系统,但是由于白矮星的发光面积实在太小了,所以即使它很亮, 人类也很难在地球上观察到它,直到上个世纪初才为人类所知。” 我重复了一下小马的意思:“很亮但是我们无法看到,这其实是对于白矮星的 一个误解。” “没错。”小马肯定地说。 可是,凭着我和小马敏感的直觉,我们都隐隐感觉到,事情并非只是一个误解 那么简单,一个生活在几千年前的人是如何知道天狼伴星的存在的呢,只能说,这 又是一个迷,就像那些我和小马为之倾注了大量热情和浪漫的“未解之谜”一样。 但问题是,这只是一个梦,谁能保证每一个梦都可以在现实中找到答案呢?假 如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只是大脑在夜间的虚拟,那么不管我和小马怎样努力地去寻找 结果,都将徒劳无获。就像涵涵爸爸思考了那么久却依然想不通一样。 我感到一股难言的苦涩,我需要更多的证据,否则,一切臆想式的推断都是毫 无意义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