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 晚上,小纯果然回来了。夏侯彬没有流露出惊讶,实属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饿了,有吃的吗?” “我这里不是食堂,也不是饭店,你不用一见面,就问这一句话。我家不欢迎 你,请你离开吧!”夏侯彬挡在门口。 小纯没有离开的意思,吞吞吐吐说:“可是……出租车还在楼下,我还没有付 钱。你能不能帮我,……把钱付了?” “你拿走的三百元呢?” “没了。” “好。”夏侯彬穿上鞋子,下楼。 小纯没有说谎,楼下停着一辆出租车,打着候时表。夏侯彬拉着小纯,上了车, 向司机说出小纯家的住址。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不是我讨厌你,是你根本就不讨人喜欢!你就是彗星,一下生,就该被掐死。 哼,谁要是娶了你,那才倒霉八辈子!“夏侯彬弄不明白,母亲可以把钱缝在 裤子上一年不拆线,怎么三百元钱到了小纯的手不到一天功夫就花尽光。夏侯彬只 顾说得痛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语言多么恶毒。 小纯低头,泪水无声无息地流出,扑扑簌簌。 很快,夏侯彬发现了小纯的沉默,看见了她的眼泪。“嘿,你哭了?你别哭啊, 我胡说的!” 小纯索性哭出了声音。丢失记忆的痛苦排山倒海涌出,辨别真假的过程,生活 变得支离破碎,亲情变得虚假。空白的记忆,空洞的情感,她累了,不想每天带着 面具,表演着女儿。她想做自己,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 夏侯彬慌了手脚,她这样子回家,一定会闹出不必要的误会。“停车!” 小纯站在街口,肆无忌惮地哭泣。压抑许久的孤独、恐慌和无助一起迸发。路 人纷纷侧目,目光如炬。要知道,夏侯彬没有谈过恋爱,压根不会哄女孩。一时间, 他抓耳挠腮,从认错到认罪,从口干舌燥到黔驴技穷。“你哭吧,我回家了!” 夏侯彬走出几百米,无可奈何又回头。他不能把一个小女孩丢给黑夜。“走, 我送你回家!” 小纯哭得更加厉害了。家是隔绝过去的桎梏,两天的游荡一无所获。她是否应 该放弃寻找记忆的执着,快乐面对人生。 “别哭了,我的姑奶奶,我求求你了!这要是下雨,也该有晴天的时候吧!这 要是水龙头,也该有个开关,开关在哪里,你说一声啊!”夏侯彬俯首观察小纯的 脸。“您说句话,不好吗?要不您骂我,骂什么都行!只要您别再哭了!” 小纯抓过夏侯彬的袖子,把眼泪和鼻涕擦在了上面。“你不是讨厌我吗?还回 来干什么?” 夏侯彬望着污秽的袖子。“不讨厌,不敢讨厌!” “那心里还是讨厌着我的?” “没有,没有!”夏侯彬马上表态,脑后刮阴风。我的天啊,这小丫头要是生 在文革,一准把全国人民都弄成“右派”。 “那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小纯凄婉地哀求。 “愿意。” “愿意做我的好朋友吗?”小纯拿出了牧师的做派。 “愿意。” “愿意做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吗?”小纯最后变换成法官的言辞。 “愿意,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小纯再次得胜了,趾高气扬。“我饿了。” 夏侯彬发现事情又回到了原处,不同的是此时他已经沦为了割地赔款的大清朝, 毫无发言权。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