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西到了?请问在什么地方下车?”出租车司机回头问余一。 “在老木材厂门口。”余一边回答边向车窗外张望。 “老木材厂早就拆了,现在是一片废墟,没有人了。听说准备开发成一个商 业住宅小区,广告都打出来了。” “你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了。” “厂都没了,难道还有房子?”余一的朋友李二说道。 “冯科长不可能跟我开玩笑,到地方找找看。” 出租车拐向一条坑坑洼洼的破旧柏油路,没开一会司机停下车。“路到头了。” 司机道。“以前这前边不远就是厂大门,现在全拆完了。你们自己去里面看看吧。” 余一付了车钱,两人下车。 眼前的确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碎石破砖和拆得支离破碎的厂房。远处还有 几台轰鸣作响的推土机正在作业。余一和李二在碎石堆里四处走着,终于发现一 条人踩为出来的小路。顺着小路望去,似乎在尽头隐隐约约有一幢灰色的建筑物。 “你看,前面好像有幢楼房。”余一兴奋地对李二说。 “早看到了。快过去吧。”李二也很高兴。 两人顺着这小条路往前走。没走多远他们发现这是条低洼路,而且路的两边 还有一些临时搭建的棚屋,里面住着些外地来的拾荒人员。 他们走到路的尽头,一幢破旧的老式灰砖青瓦结构的三层楼房展现在两人面 前。“难道就是这幢破楼?”李二充满疑虑地问。 “我也不知道。冯科长说是四号楼104 室,也就是说应该有四幢楼,可这里 怎么只有一幢楼?”余一也有点疑惑。 “哎,你看,这楼的四周到还是满平整的,还有树木。”李二说。余一看到 这楼的四周的确是平平展展的水泥路面,而且楼前楼后有好几棵高大且树叶茂密 的法国梧桐。 “进去问问吧。”李二说道。两人踏上水泥路面,朝楼中间的宽大门洞走去。 一进门洞,两人眼前一片漆黑,同时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霉湿的气味扑鼻而 来。“这楼怕是早没人住了。”李二说。楼道里立刻响起沉闷的回音。过了几秒 钟,他们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两人四下环顾一下,发现里面正中间是一条过 道,两边所有的房间都是门对门。楼内四面的墙壁斑驳污秽不堪,早已无法看出 墙体的原色。而就在他门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也就是过道的正中间,有一个通向 楼上的宽大的木楼梯。“喂,你看,”李二用手捅一下余一,“那边好像有人家。” 余一顺着李二的手势望去,只见左手过道中间一扇房门的墙上,挂着一盏昏黄的 白炽灯。“走,过去问一下。”余一道。他们朝里面走去。过道里每间房门口都 有一张布满厚厚灰尘的破旧桌子,上面杂乱堆放着一些锅碗瓢勺和生了锈的煤气 灶。他们走到那间亮着灯门口,余一轻轻敲敲门。但里面好像没什么反应,余一 又加重力量敲了敲。“你们找谁?”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他俩吓了一跳,急转 身,只见身后的一扇开了,一个睡眼惺松,身着印花睡衣,年纪约三十多岁的女 人站在他们面前。余一连忙说“对不起,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这是不是老木材厂 的宿舍?” “是啊。你们是干什么的?”女人充满紧惕地打量着他俩。 “我们是准备搬过来住的。”李二解释道。 “搬来住?这里马上就要拆了,你们还般来?”女人疑惑不解地问。 “是朋友借我临时住的。”余一说。“请问四栋104 室在什么地方?” “就是这里。104 在那边。”女人抬手向过道另一端指指。 “可这里怎么就这一幢楼,至少也应该有四栋楼……” “早拆拉。这栋楼也快了。”女人打断余一的话,“这时候还有人来住,真 有意思……”女人说完回屋关上了门。 余一和李二按女人手指的方向朝过道的另一端走去。虽然他们已渐渐习惯了 楼內的昏暗光线,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碰倒过道两边的破烂家什。到了 过道中另一端的几扇门之间,余一掏出打火机挨个在每个门口照亮,终于他发现 在一扇门上有三个用白油漆写的阿拉伯数字104.“就是这间。”余一高兴地大声 对李二说。李二赶紧凑过来“没错,就是这间。”余一掏出冯科长给的钥匙,插 入锁眼拧了两圈门顺当地打开了。两人走进屋四下看着。屋内的光线比过道里要 亮堂的多。“这房间不大也不小,一个人住足够了。”片刻他又对余一道“你有 没有发现,这房间好像有人来打扫过。”余一仔细看看四壁和地下,果然是干干 净净。他又走到窗前,用手指摸摸窗边,没有一丝灰尘。“可能是冯科长派人来 打扫的吧。” “你们科长对你还真不错。”李二说。 “其实我和冯科长也不是很熟。我不是他科里的人。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这 样关心我。”余一回答。 两人在屋内转悠了两圈。李二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来?” “明天就搬。我也没什么东西,全部家当就是两个箱子和几捆书。顶多再去 买张折叠床。” “好啦,房子也陪你找到了。明天再帮你搬家,那你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 “行行,晚上我请客。我们好好喝两杯,庆祝我乔迁新居。”两人快乐地笑 了。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阵“沙沙”声,紧接着“嗖”的一声,一个雪白 的影子从眼前飞过,两人吓了一大跳,定下神来才发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蹲在墙 角,一双灰黄色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瞪着他俩。“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养猫?”李二 不解地望着余一道。 “可能是只野猫吧。”余一也不明白。他朝前走两步,想把它赶走,可还没 等他踢腿或挥手,那只猫又“嗖”地跃起,几乎紧挨着他的肩膀飞过。余一本能 地后退两步。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那只猫蹲在门角,依然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下 余一火了,他上前一步,朝着那猫飞起一脚,但他的动作还未结束,那猫早已无 影无踪。李二不禁哈哈大笑“看来你这房间原来是那只猫的,它对你侵占了它的 地盘非常恼火。说不定它日后还会报复你呢。” “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余一笑骂道。 “走吧,我肚子有点饿了。”李二拍拍余一的肩膀说。他们离开房间,余一 把房门小心地反锁好,然后两人一起走出阴暗的楼洞。 天色已近黄昏,晚霞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橘红。一阵晚风吹过,楼前那几 棵法梧浓密的树叶瑟瑟作响,间或有几片落叶纷扬掠过。四周一片宁静。他们走 在来时的那条小路上。周围那些临时搭建的棚屋边,日落而归的拾荒人三三两两 地进进出出,屋前简陋的锅灶正冒着袅袅炊烟。 “这地方晚上倒是很安静,正适合你写东西。”李二对余一说道。“只是太 偏僻一点,要是晚上有人入室打劫,那你可就惨了。” “我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所以一点都不怕。”余一笑着回答。 两人七拐八绕,走了近二十分钟,这才走回到来时的大路上。华灯初上,大 马路上车流穿梭,人头攒动,来往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他俩想打的回市区,可 来去的的士几乎都是满载客人。他们站在路边等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拦到一辆 空车。 车子一直开到市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口停下。这条街灯火通明,两边几乎全 是大大小小的饭馆,人进人出,煞是热闹。 两人挑了一家门面不大,但很干净的小饭馆走进去。老板娘热情地邀请他们 坐下。余一拿过菜单,问李二想吃什么,李二说你随便点吧。于是余一点了两个 热炒,一盘咸水鸭,一盘卤猪头肉,外加一盘油炸花生米。又问李二喝什么酒, 李二说今晚高兴,来一瓶白酒吧。余一就要了瓶贵州产的“鸭溪窖”,因为平时 他就喜欢喝这牌子的酒。 菜上来后两人就开喝。酒过三巡,余一已是满脸通红,汗如雨下。“我酒量 不行,你多喝点吧。”说罢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只鸭腿,慢慢撕嚼起来。 “我说你这房子以后得经常借我和女朋友用用。”李二喝干杯里的酒,又重 新给自己斟上一杯。 “怎么,你想利用我那地方从事色情活动?”余一一脸坏笑道。 “你少装圣人!再说我陪她逛街吃饭这么长时间,也应该有点爱的收获了吧。” 李二西皮笑脸地回答。 “行啦,别废话了,明天我配把钥匙给你。白天我不在你只管去,只要别人 不举报你就行,有事可别说你认识我哦。” “没出息!有事我就说是你大爷!” 余一举起筷子要打,李二赶紧举杯讨饶“说错了,我自罚。” “这还差不多。”余一笑着说,“其实现在我的就是你的。来,再喝一个。” “谁让我们是兄弟呢。”李二举杯而尽。喝罢,随手夹了块猪头肉塞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对余一说“余一,我今天在楼道里发现了件怪事。 “什么事?”余一扔了几粒花生米在嘴里,笑着问。 “你还记得吗?我们问完那女人,然后回头去找你那间房子,我走在你后面 ……” “怎么拉?”余一插话问。 “就在我走过楼道中间的楼梯口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我 们。” “有人?我怎么没看见。男的还是女的。” “没看清楚。但我能感觉到楼梯上有个人。一瞬间的事,当时也没多想。不 过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你怕是眼看花了吧。楼道里那么暗,走路都要睁大眼睛。” “也许是的……” “再说楼上也还住着其他人家呢。” “可能我眼睛看花了。”李二笑笑回答。 两人又默默干了几杯。余一感到头有点晕,放下酒杯,从裤兜里掏出烟,递 给李二,李二摇摇头,他便自己点燃一支。 他深深吸了一口,擦擦头上的汗“其实这事我也想了半天。冯科长跟我也不 熟,又不是我的直接领导,怎么会比我的领导还关心我呢?” 李二没有答话。 服务员给他们上了最后一道菜酸辣汤。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