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一现在怎么样?”中年警察皱着眉头问。 “还在昏迷中。”年轻警察回答。 “真他妈的活见鬼!”中年警察嘟啷着骂一句,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他来到医生办公室,找到主治医生。 “大夫,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得的什么病?” “我们现在也不清楚。通过检查,除心率不齐,血压偏高点外,别的都还比 较正常。只有等他清醒过来,问他一些发病之前的症状和感觉,或许能给我们的 诊断提供些帮助。”医生说道。 刑警队的一个小会议室里,几个人无精打采散坐在桌子周围。 “这个案子发展到今天,你们是不是开始觉得有点怪了。嫌疑人在我们眼皮 底下无缘无故地就昏死过去,而且现在连医院也查不出原因。你们都谈谈自己的 看法吧。”中年警察抽着烟说。 几个人沉默不语。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错都没关系。” “那我谈点自己的看法。”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先开口道。“其实这个案子一 开 始就把余一定为重要犯罪嫌疑人,理由显然不够充分。虽然有些证据表明他 有作案的可能性,但他的动机呢,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至少我到现在也找不到。 “死者半夜吵得他睡不着,一怒之下他就冲动地把她杀了;当然也有可能他 本意不想杀她,但下手过重,造成了过失杀人。我并不认为杀人的动机一定就很 复杂,有时就是一念之差。”另一个小伙子反驳道。 “但余一不是那种轻易冲动的人。他所受的教育以及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 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再说杀人也需要勇气,余一没有那勇气。”瘦小伙 争辩道。 “你们俩的看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中年警察插话道。“但你们都还把这案 子定性成一桩凶杀案,包括我以前也这么看。而且从凶杀案角度来看,这个案子 并不复杂;无论是案发现场、周边环境还是所寻找到的相关证据,把余一定为重 要嫌疑人也不为错。但现在如果说死者不是他杀,我们又应该怎样来看待这一案 件呢?” “难道还是自杀?”另一个小伙子笑着反问。“现场勘查结果充分表明不存 在任何自杀的可能性。” “你们对于死人案件的思路为什么总是停留在不是他杀就是自杀,就没有其 它可能性吗?”中年警察喝口水接着说:“这案子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当然责 任在我。因为现在的事实是死者的确不是他杀。” “什么?”几乎所有在座的人都睁大了双眼。 “难道真是自杀?”瘦小伙问。 “这是上午刚送来的尸检报告。”中年警察指指自己面前摊开的几张纸。 “尸检结果表明,死者头部的几处外伤并不是致命伤,是死者倒地跌落楼梯时所 致,也就是说是跌落搂梯时的碰伤。真正致命的原因是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就像 心脏病患者死于心机梗死一样。结论是死者因突然看到某种事物或是某种景象过 分惊吓而毙命。”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死者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大家知道,死者是一名精 神病患者,而精神病患者的思维和认知是非理性的,也是非逻辑的,他们生活在 幻想世界中,他们对事物的看待和认知和我们一般人是不同的;反过来也就是说, 我们可能感到恐惧的事物,他们却不一定恐惧害怕。而现在死者是被吓死的,这 就说明一点,她的确是看到了某种非常可怕的事物或景象,这种事物或景象的恐 怖程度竟然能让一名精神病患者毙命,足以说明其恐怖之剧烈了。那它会是什么 呢?”中年警察说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大家。 半天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中年警察又点燃一根烟,慢慢说道: “其实我的心里是既有答案又无答案。作为一名警察我所谓的答案很荒唐, 也站不住脚;而作为一名普通老百姓,我的答案或许是真实的。” “那就说给我们听听吧。”瘦小伙急忙说。 “不行。我刚才说过,在这里我是一名警察,和你们一样,必须按科学来办 案。不过科学本身到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到愿谈谈我个人的一些看法,就算 是探讨吧,你们愿不愿听听?”中年警察笑着问。 “别卖关子了,你就说吧,头儿。”另一小伙大声道。 “那好,我就说了。”中年警察续上一根烟。“科学是人类几千年来对世界 不断探索真实的结果,它既是一种世界观,也是一种方法论。但科学是随着人类 社会发展而不断发展的,应该说永无止尽。换句话说,,正因为它是不断发展的, 所以它任何时候也就不可能穷及一切,解决一切问题,正因如此人类到现在依然 还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以及还有许多未解之迷。但科学目前所不能解决的, 或是还未发现的东西,它就一定是不存在的和荒诞的吗?如果我们这样认为,那 我们的这种认识本身就是不科学的。举个例子,我们现在对客观物质世界的感知 是三维的;而非哺乳性爬行动物对客观物质世界的感知却只是二维的。拿蚂蚁来 说,它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前方和身体接触部分,任何在它上方和身后的东西它都 感知不到,那么对它来说就不存在;但我们知道三维空间是存在的,只不过蚂蚁 无法感知到罢了。那么对我们而言,同样也存在这个问题,难道这个世界就只有 三维空间,不会有四维甚至五维空间吗?答案和蚂蚁一样:只是我们现在感知不 到罢了,但决不能否认存在的可能性。那么四维空间里的东西如果有时跑到我们 三维空间里来转转,你要是恰巧突然遇到了,能不感到惊恐吗,因为它在你的感 知和认知的世界里从来就不存在。”中年警察说完这番话后看着大家的表情。他 发现大家就像听故事一样聚精会神,他笑了,轻轻用笔敲敲桌子,大家这才回过 神来。 “没想到我们头儿还这么有学问,可以当教授了。”瘦小伙笑着说。 “那你就是说那女人碰到鬼魂了?”另一小伙表情严肃地问。 “我可没说。我只是和你们从认识论的角度去探讨一些科学问题。”中年警 察也严肃地回答。 “那不是可以结案了吗,头儿?”有一小伙问。 “理论上是可以结案了。但案件的性质怎么定?结案报告怎么写?这我也不 知道啊,还必须去请示领导。”中年警察伸了个懒腰说道。 这时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女孩走进来说:“周队,医院打电话找你,他说你 们送去的病人醒了,” 中年警察听后起身走出去。几个年轻人就刚才队长说的话,展开了兴趣盎然 的讨论,相互争辩起来。十分钟后,中年警察回来了: “医院刚才说余一醒过来了,但却神智不清,嘴里总是嘟囔着什么冯科长。 他们建议我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作检查。” “神智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瘦小伙自言自语道。 “我猜他也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剧烈惊吓。”中年警察说。 “和那女人一样?”一个小伙问。 “也许是的。”中年警察回答。 三天后的一个暴雨过后下午,中年警察走进办公室。他扫了大家一眼,平静 地说: “余一昨夜死了。” “怎么死了?虽然有点疯疯颠颠,头脑不好了,但身体应该是好的。怎么会 好好突然就死了呢?”大家一时颇为不解,纷纷议论起来。 “上午我们的法医去作了尸体解剖,你们猜结果怎么着?”他点燃一根烟问。 “尸检结果和那女人一样,是被吓死的。” 大家坐在那一时沉默无语。 “其实他的死早在我意料之中。他不死,有些事可能就结束不了,他死了, 我想事情也就应该有个了结了吧。”中年警察说。 “什么事?”有人问道。 “没有人知道什么事,就像没有人会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中 年警察回答。 “那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头儿?”又有人问。 “我不知道。”中年警察耸耸肩算是回答。 大家都面面相觑。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