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刘娜呆在家里,保姆已经回家去了,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不用说,她感 到很孤独。 她已经知道是陈小扬往母亲茶杯里投的毒,也知道陈小扬是肖扬的女儿,她将 被指控故意杀人而送上法庭,肖扬也要因为知情不报、唆使梁小红作伪证而被诉诸 法律。当她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如同乱麻一样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她没有想 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中,她踱进了母亲的房间,立刻被一种特殊的气氛包围了。她仿佛感 觉到母亲还在这间屋子的角角落落看着她,甚至听到了她的叫声“小娜”。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想马上离开这间屋子。一个多月了,她依然没有从悲痛中 解脱出来。 无意中,她的目光落在了母亲书桌上的一个文件袋上。这是妈妈被害的那天, 医院的医生交给她的,里面有几份文件和一个黑皮本子,文件是肖扬前一天交给妈 妈的,她已把它交还给市委领导了,黑皮本子想必是妈妈的工作笔记本,因为这些 日子她心里乱糟糟的,一直没顾上看,依然把它塞在文件袋随手放在书桌上。 此刻,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使下,刘娜把手伸向了文件袋,她打开文件袋抽出 了黑皮本子,下意识地翻了开来,没想到从里面掉出一件东西,她忙拾起来一看, 原来是一封信和一张字条。 她先拿起字条。 “小娜。” 她不由一惊,是母亲写给她的?忙凑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小娜:我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时,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刘娜不由惊呆了,妈妈为什么这么写?难道她知道有人要害她?! 她顾不上多想别的,忙看了下去。 “小娜,自从我和你肖叔叔的事被你看见以后,你就对我们有了很深的成见, 可能直到此时此刻,你还在怨恨我们。小娜,不管怎么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 是爱你的。可我还想对你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怪他,你不要恨他,他是 一个好人,又是一个不幸的人。信是给肖扬的,你转交给他。这个黑皮本子,是我 的日记,我把她留给你,看了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母亲的字条就这么结束了,没有署名,仿佛一切嗄然而止,时间随之停滞了。 刘娜来不及多想别的,忙翻开了日记本,迫不及待地翻到4 月15日妈妈出事的 当晚。 “4 月15日,晴。 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想把它留给我的女儿小娜。小娜,妈妈有些话想 对你说。 小娜,在别人眼里,包括在你的眼里,妈妈是个女强人、副市长,有权力有地 位,前呼后拥很风光。可你知道妈妈作为女人有多失败吗?你爸爸早早离开了我们, 现在连肖扬也要离我而去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小娜,你知道吗? 妈妈白天强作欢颜,可是每当夜幕降临、独自一人的时候,心灵是多么的孤独和痛 苦吗?刚才,我看到了那个往我杯子里放药的女孩子。我得感激她,是她帮助我下 了最后的决心,促使我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小娜,妈妈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我死了,从某种意 义上说,也就得到了解脱,不再痛苦了。我死了,你不要难过,我不是去受罪而是 去享福了。 小娜,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应该独立生活了,妈妈也相信你能很好地做到这 一点。现在,妈妈最想对你说的话就是,今生今世我最爱的人就是肖扬,最对不起 的人也是他。恐怕这个世界上最恨我的人就是他,而对我最忠实的人也是他。所以, 你不要恨他,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你看看柜子里妈妈的其他日记,就明白是怎 么回事了。” 刘娜惊呆了,难道妈妈她是自杀?!她明明看见陈小扬往她杯子里放了毒药, 明明知道杯子里有毒药,还是把它喝了下去?! 在看完母亲4 月15日这一天的日记后,刘娜翻箱倒柜把母亲所有的日记本翻了 出来。此后,她知道了母亲和肖扬之间的恩恩怨怨。从日记上,她能看出来,就在 肖扬向妈妈提出分手之日起,妈妈的笔触间明显流露出了空虚厌世的情绪,可以说, 从母亲的日记里,她清晰地看到了母亲走向死亡的轨迹。 看到最后,刘娜已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母亲是这样 一个人,也没有想到,她和肖扬之间有着这样纠葛十几年的恩恩怨怨。 “妈?!”刘娜叫了声,伏在面前一本本摊开的日记本上失声哭了起来。她说 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为母亲哭,是在为肖扬哭,还是在为她自己哭……,总之, 她忘乎所以地大哭了起来。 刘娜把母亲的日记本和写给肖扬的信交给了老齐。 由于副市长周敏日记的出现,使案件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经过老齐等人的周 密调查,最终,副市长周敏的意外身亡被定性为自杀。这一点,又出乎了许多人的 意料。 拘留所里,肖扬从老齐手里接过周敏写给他的信,轻轻地打了开来。 “肖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此时此刻,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对不 起’。” 看到这里,肖扬的眼里渐渐涌上了泪,不一会儿缓缓淌了下来。他已经知道, 周敏身亡已经被定性为自杀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敏会自杀。 老齐心情复杂地看看肖扬,转过身悄悄离去了,他想让肖扬独自一人把这封信 读完。 肖扬抹了把眼泪,打起精神继续看了下去。 “肖扬,回顾这些年,我感到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过去、现在甚至将来怎 么恨我都不过分。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恶毒的女人,甚至是个没有廉耻的女 人。可我还是想最后对你说,今生今世我最爱的人就是你。我感谢你陪伴了我十几 年,尽管我得到的仅仅是你的躯壳。我知足了。最后希望你看在我们十几年的份上, 替我照顾一下小娜,给她继续喊你叔叔的机会,好吗?” 周敏的信就此结束了,肖扬呆呆地盯着薄薄的信纸。突然,他控制不住地把脸 埋在上面无声地抽泣起来。他自以为了解周敏,看来并不了解她。他没有想到,周 敏的内心会这么脆弱,自己提出和她分手,对她来说竟然是致命的打击。没错,他 恨周敏,可并不希望她去死。这一切究竟是谁之罪?他在自问。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