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陪审员们有个普遍一致的感觉,星期日之夜将是他们受隔离的最后一个夜晚 了。他们若是在周一中午之前接受案子,那么下午他们肯定能作出裁决,晚上打 道回府。这样的想法当然只是在相互间喊喊私语,而不能公开议论。否则就会涉 及对裁决结果的揣测,那是立即会被霍尔曼制止的。 但人们的情绪已经变得轻松起来,许多陪审员已开始悄悄地收拾行李,整理 房间。他们希望最后一次从法院回到汽车旅馆时,能快进快出,抓住牙刷背上大 包小包,立刻转身向自己家里奔跑。星期日之夜也是他们连续进行私人会晤的第 三夜,而且就总体而言,他们也已在同床共枕的伙伴身上吃饱喝足。那几对夫妇 更是如此。连续三夜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亲热,大多数夫妇都会感到有点儿腻。 即使单身男女也想有一夜的休息。 萨维尔的女友今晚没有露面。德里克告诉安琪说,他有件要事先得去办一办, 即使来也会很晚。洛伦没有男朋友,但那两个十几岁的女儿在她房间里过了一个 周末,已使她感到厌烦。在杰里和卷毛狗之间,今夜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在这周末之夜,旅馆里一片寂静。社交厅里空空荡荡。无人在此饮啤酒边看 球赛,也无人在此下棋打擂台。马莉和尼可拉斯在他的房间里吃着皮萨。他们对 原来的安排逐项作了检查,又对最后的计划作了必要的修改。两人都心情紧张, 烦躁不安,只有在马莉复述费奇所讲的霍皮的故事时,才稍稍轻松起来。 马莉于9 点钟离开了旅馆,开着租来的那辆车回到租来的公寓,整理好了自 己的衣物行装。 尼可拉斯走进走廊对面的房间,霍皮和米莉正像一对欢度蜜月的新婚夫妇一 样亲亲密密地一起等着他。千谢万谢,他们也无法表达对他的谢意,是他揭穿了 那个可怕的诈骗阴谋,让他们俩重新获得了自由,烟草公司为了对一位陪审员施 加压力,竟然会使用那样极端的措施,这实在令人震惊。 米莉对自己是否继续担任陪审员十分关心。他和霍皮已经谈过这件事;由于 烟草公司的所作所为,她怕自己很难做到无私和公正。这当然是在尼可拉斯意料 之中。他认为他需要米莉,他要米莉留下,还有另一个迫切的理由,假如米莉把 霍皮的事告诉了哈金法官,法官很可能要宣布审理流产。那样将会是一出悲剧。 审理无效意味着再过一两年,又得重新挑选一个陪审团,为这起案子重新举行听 证会。原告和被告双方又得花上一大笔,再干一次他们现在正在干的事。 “一切都取决于我们,米莉。既然我们被挑来决定这个案子的命运,我们就 有责任作出裁决,下一个陪审团是决不会比我们更高明的。” “我有同感,”霍皮说,“这个案子明天就要结束了。要是在最后一分钟宣 布审理无效,那就太糟啦。” 米莉咬紧嘴唇,重新恢复了信心。她的朋友尼可拉斯,帮她度过了难关。 就在这同一个星期天的夜晚,克利夫和德里克正在努吉特赌场的运动酒吧会 面,他们喝着啤酒,看着球赛,话却说得不多。因为德里克正撅着嘴巴,为他所 受到的所谓欺诈而装得怒容满面。克利夫把一只装着1.5 万美元现钞的棕色纸袋, 从桌上推到他面前,他一把接过,塞进口袋,不仅没说谢,连一声也未吭。根据 他们最后达成的交易条款,剩下的1 万将在裁决后支付,其前提当然是安琪的那 一票,必须投向原告这一边。 “你怎么还不走?”钞票在胸口放了几分钟后,德里克问。 “好主意,”克利夫说,“找你的女朋友去向她解释的时候当点儿心。” “我对付她还不容易?” 克利夫伸了伸脖子,站起来走路德里克一口喝干了啤酒,三步两步奔进洗手 间,锁上小隔间的门,数着那150 张崭新的、叠得齐齐整整的百元大钞。他把这 一摞钞票用力压紧,厚度还不到1 英寸,这使他大为惊奇。他把钱分成四份,折 好后分别放在牛仔裤的四只口袋中。 赌场中人群熙来攘往。他以前曾跟一个当过兵的哥哥学会了掷色子,如今像 是鬼使神差,不觉逛到了一张掷般子的赌桌边。他看了片刻,决定挡住诱惑,去 旅馆和安琪相会。半路上他又在一个小小的吧台上喝了一瓶啤酒,吧台下面就是 轮盘赌,他放眼向下望去,人们到处都在赌着输赢。要想赚钱你得先有钱。今夜 是他的幸运之星高照的一夜。 他在柜台上买了1000美元筹码,人们把对大款敬羡的目光投向了他,使他不 禁得意洋洋。赌台的头儿仔细地看了看那10张崭新的钞票,然后朝德里克微微一 笑。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招待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站到他身边,他立即又要了一 瓶啤酒。他的赌注下得很大,超过了赌桌上的所有白人。不到一刻钟,1000美元 筹码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毫不犹豫,立即又去换了1000。 等到他第三次买回了筹码,色子开始向他垂青,短短5 分钟他就赚回了1800 美元。他买了更多的筹码。啤酒供应源源不断。女招待开始和他调情。赌台头儿 问他是否乐意成为努吉特赌场的金牌会员。 他已记不清钱在何处,他在4 只口袋里乱摸,掏出一把又放回几张。他又去 买了筹码。1 小时后,他身上只剩下6000美元。就在他正想拔脚走开的当儿,他 的赌运也在转变,色子又开始向他垂青了。他决定继续下大注。只要赌运好转, 他准能把输掉的全部捞回的。他又喝了一瓶啤洒,接着就改喝威士忌。 在大大地输了一把之后,他费力地离开了赌台,跑到了洗手间,钻进了那同 一个小隔间,把门锁上,从4 只裤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钞票。剩下的是7000美元! 他真想放声大哭。他一定得把本钱赢同来。他要换一张赌桌。他要改变自己的赌 法。万一他的口袋里只剩下5000美元,上帝保佑他吧,他无论如何都要摊开双手、 立即奔出赌场。他是决不能输掉那最后的5000美元的。 他从一个轮盘赌台旁边走过时见无人在赌,便想也不想,在红点上押了500 美元,赌注轮盘转动后落在红点上,他赢了500 美元。他没有动这1000元筹码, 结果又赢了一次。他未作任何考虑,立即把这2000元全押在红点上,没想到这一 次又被他押中,不到5 分钟,500 美元就成了4000美元。他走到运动酒吧要了一 瓶啤酒,边喝边看拳击。从掷色子的赌台边传来的疯狂的喊叫声,仿佛是阵阵警 告,叫他走开。袋里现在有了将近1.1 万美元,他觉得运气还算不坏。 已经过了前去看望安琪的时间,但他必须前去,为了离那些掷色子的赌台尽 量远一点,他故意绕道穿过那一排排的吃角子老虎机。他走得很决,唯恐还没有 走到大门口,又改变主意奔向色子赌台。他总算成功了。 他开车似乎才开了1 分钟,就突然发现有一辆闪着蓝灯的车子在后面跟踪。 那是比洛克西市的一辆警车,正闪烁着头灯,飞速超到他的车前。德里克身上既 未带薄荷糖,也没有口香糖。他只好停了车,出来听候警察的命令。警察走到他 身边。立刻闻到了一股酒味。 “喝了?”他问。 “哦,你知道,在赌场里只喝了点儿啤酒。” 警察用电筒把他的眼睛照了照,让他向前笔直地走几步,又用指头摸了摸他 的鼻子。德里克显然已经喝醉。他被带上手铐,关进拘留所。在那儿做了呼吸检 查,测出的结果是0.18,警方对他口袋中的现钞盘问了很久。他所作的解释倒也 合情合理。他这一夜在赌场交了好运。但他目前失业。和一个兄弟住在一起。没 有犯罪的前科。狱官把钞票和他口袋中的东西一一作了登记,锁在保险库里。 在专关醉鬼的号子里,德里克坐在双人床的上铺上。地板上躺着的两个酒鬼, 不时地哼哼卿卿。即使手头有架电话也于事无补,因为他无法直接打给安琪。酒 后开车要在这里关5 小时。他一定要在安琪离开旅馆去法院之前和她联系。 星期一凌晨3 点半,一阵电话铃声把斯旺森从睡梦中唤醒。对方声音昏昏欲 睡,说话含糊不清,但一听就知道那是贝弗莉·蒙克。 “欢迎你来摘一个大苹果。”她声音很响,接着又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你在哪里?”斯旺森问,“我把钱带来啦。” “等会儿,”她说。他听见电话里有两个男人的愤怒的声音,“咱们等会儿 再干。”有人在放音乐。 “我需要尽快得到你的消息。” “我需要尽快得到你的钱。” “棒极了。告诉我何时何地?” “哦,我不知道。”她说,接着又朝身边的什么人骂了句下流话。 斯旺森紧紧地捏着话筒:‘听着,贝弗莉,你听我说。你记得我们上次见面 的那个咖啡馆吗?“ “嗯,我想我记得。” “在第8 街上,靠近巴尔杜齐。” “哦,对。” “好。你尽快去那儿找我。” “快到什么程度呀?”她问,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斯旺森很有耐心:“7 点钟行吗?” “现在几点啦?” “3 点半。” “哇?” “喂,我现在就来找你好吗?告诉我你的地址,我马上打的赶来。” “哦,我没有事儿。不过是在找点儿乐子。” “你醉了!” “你管得着?” “我管得着!你如果想要那4000美元,你最好还是保持点儿清醒,前来找我 为妙。” “我一定去找你,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斯旺森。” “对,是叫斯旺森。我7 点钟到,最多稍微晚一点。”她哈哈笑着挂断了电 话。 斯旺森已睡意全无。 清晨5 点半。马维斯·梅普尔斯出现在监狱长面前,要求接出弟弟德里克。 他已关满5 小时。监狱长从酒鬼号子里放出德里克,接着又取出一只金属匣子放 在柜台上。德里克一一清点着匣子中的物品时,他的兄长望着那一堆钞票,简直 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停车场上马维斯问起了这笔钱的来历,德里克回答说他昨夜在赌场交了好 运。他给了马维斯200 美元,要他把车借给他用一下。马维斯收下钱答应候在监 狱,等他去警方领回自己的车。 德里克把车开得飞快,就在东方天空曙光初露的当儿,他已在汽车旅馆后面 停好了车。他唯恐碰巧被人撞见,便躬着身子,钻过矮小的树丛,溜到了安琪的 窗前。窗子当然是关着。他开始轻轻叩着窗玻璃。里面无人应声。他又捡起一块 小石头,用力敲了起来。天色已明,他开始心惊胆颤。 “不准动!”在他的背后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德里克掉头一着,原来是法警查克。他身穿制服,拿着一支闪闪发亮的手枪, 对准德里克的前额。他挥动手枪命令道:“离开窗口,举起手来!” 德里克举着双手走过灌木丛。“趴下!”是他听到的又一声命令。他趴在冰 冷的人行道上,双手抱头放在脑后。查克用对讲机要求增援。 德里克第二次被捕押回监狱时,他的哥哥马维斯还在监狱门外逛荡,等着这 位老弟还车。 安琪熟睡了一夜,对发生的这一切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