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只黑鞋,一只棕鞋——真是太奇怪了!” “你说什么?”珍妮·格罗夫惊奇地把茶杯放下。 “哦,我的天!——在希尔克利夫。”珍妮的姑母兴致勃勃地拿起一片蛋糕。 “一个人可能已经陷入险境,可自己还一点不知道。你看,这上边不就是讲的这种 事?我们好好地活着活着,可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了。哈!我的蛋糕里有一整个樱 桃。”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珍妮的声音有点发抖。 “报上的消息,亲爱的。”珍妮的姑母把报纸叠起来靠在牛奶罐上。“今天清 晨在岩石底下发现了一个死人。” “今天清晨!” “这事还牵涉到另外一个人。你要再喝一杯茶吗?” “不。你往下说呀!” “我要再喝一杯,亲爱的。我从来都是喝三杯的。” “那另一个人怎么了?” “另一个人?哦,对了。好象是说他坐在火车上,穿着两只颜色不一样的鞋。 伦敦警察局想了解有关这个人的一切情况。” “我看看。”珍妮拿起报纸,默默地读着。 “这不会是什么新时髦吧?” “新时髦?” “两个人都穿颜色不一样的鞋。当然了,一个已经死了。” 珍妮爆发了一阵笑声。“这可不是什么新时髦。”她突然站了起来。 “我应该——” “干什么?亲爱的?” 珍妮犹豫了一下。“我应该给壶里加些水,你也许还想要喝第四杯呢!”她不 慌不忙地加完了水。当她再说话的时候,声调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我恐怕得出去一趟。” “又出去,珍妮。今天你够累的了。” “我忘了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珍妮拿起她的皮包和手套。“我不会耽搁很 长时间的。” “好吧,亲爱的。但是别忘了,你可千万要特别小心。” “小心什么?”珍妮吃了一惊。 “街上的车呀,亲爱的。街上真是乱极了!” 珍妮站在窗口,苦笑了一声。安静的肯辛顿街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迟疑 了一会。然后,好象是恨自己下不了决心似的,抓起皮包就跑了出去。 吃茶和鲑鱼吐司本是个悠闲的享受,可是这一天,约翰·阿普尔拜爵士却一边 吃喝,一边忙个不停地听取汇报,下达指示。最后,他的秘书走进来,有些激动地 报告:“拜伯考克花园十五号,爵士。五点四十五分。” “好,”阿普尔拜轻快地站起来。“他按照指示做了。他说没说要走着去?” “说了。他现在正在向绿色公园走去。” “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了。你准备好三辆车了吗?” “都准备好了。我们已经研究了地图,还从那个地区得到了报告。” 阿普尔拜点了点先示意德里·费希尔跟着他。 “拜伯考克花园的那幢房子有什么特征?估计有什么困难?” “那幢房子结构很古怪,爵士。可能很不好办。它座落在一个角落上,非常安 静。这一带所有的房子都有地下室,地下室前边还有空地。马路的对面有一个供司 机休息的小房子,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秘书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这样做是 不是有些冒险啊,爵士?” “从表面上看是要冒些险的。”阿普尔拜的口气说明他认为这个问题提的不太 高明。“现在我们出发吧。” “您的车在外边。爵士。通讯设备已经检查过了,不会出问题。” 一部外表很普通、马力却很大的汽车正在外面等着。德里·费希尔钻进车,发 现里边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一张小桌子上放着街巷图;从通讯设备里传出低低的、 措词准确的谈话声。阿普尔拜一坐进车里就和对方对答起来。这气氛就象在开一个 无形的会议,非常奇特而又令人激动。德里从前可只是在电影里才见识过这种场面。 本来想他们的汽车会大声鸣叫着警笛、风驰电掣般地穿过伦敦的街区。可是这车的 速度同一般的汽车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转入莫尔街以后,车子开得越发稳重,就 象同别的汽车一起列队前进一样。卡尔顿·豪斯街好象永远也走不到头,飘扬在白 金汉宫顶上的国旗似乎半天才挪近了一点。当他们绕过维多利亚女王雕像精致的底 座,转向康斯蒂图森山的时候,简直象是游客在游览观光。怎么说也不象警车外出 执行任务。 但是如果汽车轮转得很慢,德里的脑子可转得飞快——比他往常在他叔叔的公 司里干事时转得快多了。他从前从未听说过拜伯考克花园,他猜想这可能是在肯辛 顿区的一个地址,也就是那天早上在滑铁卢车站那个姑娘说的地址。他当时没听清 楚。另外,现在还有别人正穿过绿色花园往那儿走。阿普尔拜刚才也承认那个姑娘 处境危险。还有,他的秘书也在担心现在进行的这件事要承担风险。但是现在他们 到底正在干什么呢?很明显,他们在设置一个圈套。阿普尔拜用那个姑娘作诱饵并 在设置一个圈套。 “我得告诉你,在我们的事情结束以前,恐怕还要开几枪。”阿普尔拜在他耳 边小声说,显得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可是德里却吓了一跳,“开枪,先 生——你是说对那个姑娘开枪吗?” “咱们现在这件事还不知道办得成办不成呢,”阿普尔拜没有正面回答德里的 问题,“说不定跟本就扑个空。但是如果成功了,可省了不少力气。……我想咱们 的车转过弯以后就到骑士桥了。” 德里一句话也没说,他只觉得六神无主、提心吊胆的。 汽车继续慢慢地往前爬着。阿普尔拜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听取报告和发布命令。 但是他还是抽空说了一句:“复杂啊,你知道。我们正在给埋伏起来的人设埋伏, 警察的步子要象猫一样轻巧;这可不同于拿着逮捕证,迈着大步去缉拿罪犯。” 德里还是没有说话。他可没有心情听这种笑话。 突然汽车加速了。阿普尔拜的安排——谁知道他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似乎已 经全部就绪。汽车穿过一条条宽阔安静的街道,两边都是殷实人家的房子。一会儿, 汽车向左一转,驶入了一条窄路,然后又向左转,开进了一条空荡荡的院子,停了 下来。 阿普尔拜跳下车:“这就是进入我们看台座位的不引人注目的通道。” 德里跟了上来,不解地问道:“什么看台座位?” “现在我们在拜伯考克花园的后面。一个惊诧不已而又很热心的伦敦居民同意 我们使用他餐厅的过道。他的住房正好在15号对面。” 对德里·费希尔来说,这以后发生的几件事情简直象闪电一般迅速。那位好心 人的维多利亚式餐厅黑洞洞的,通过一个大凸窗看出去,外面阳光照耀的街道就象 是剧院里的布景——一个空空的勇台,等着演员的人场和戏的开始。 忽然间角色入场了——戏开演了。对面的房子座落在街角上。从房子后边走过 来一个人,仰着头,好象在看街道上的门牌。德里刚刚意识到这个人有些面熟,15 号房子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姑娘走下台阶。她正是德里那天早上在火车上碰见的那 个姑娘。当她马上就要走到人行道上的时候,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与 此同时传来了左轮手枪的射击声。那个男人僵立在那里,呆呆地盯着那个姑娘。德 里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现在他已经认出,这是马克·波莱斯。 波莱斯向前走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人从拐角的另一侧大步跨过马路, 扑向波莱斯。这是梅里特。他那动作简直象在橄榄球赛中向对方扑过去的球员。但 是他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个精彩的动作,又一个人象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出现了。这 是一个穿制服的警房。他从15号门前的台阶上冲下来。从侧面扑到梅里特身上,把 他打倒在地上。倾刻之间,周围布满了警察。 “来!”阿普尔拜拉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德里·费希尔的胳膊,他们急忙走到外 边。马克·波莱斯还在一动不动的站着,他吓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从这 边看到那边。在他左边,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抓着梅里特的衣领,右边15号门前的 台阶上,躺着那个姑娘——一只胳膊下面积了一滩鲜血。 德里向她跑过来,心怦怦地跳着。那姑娘抬起身来,摸索着她的小皮包。她脸 上带着一种非常古怪的表情,看了梅里特和他身边的警察一眼,然后,用她那只没 有受伤的胳膊打开皮包,拿出一个闪亮的小东西,伸向嘴里。 “快拦住她!” 阿普尔拜的叫声太晚了。又一声左轮手枪的射击声打破了拜伯考克花园的寂静 ——令人难以置信、毛骨悚然——德里·费希尔的美丽的姑娘已经把自己打得脑浆 迸裂了。 ------------------ 郁子的侦探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