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查琳妮.斯万穿上她刚从网上购买的蕾丝边的胸罩与丁字裤,拉开了卧室的百 叶窗。 好像有些不对。 现在是星期二上午10:80,查琳妮的孩子在学校,他老公马克也坐在办公室里, 肩膀上架着电话机,两只手不停地卷袖子,他衬衫的领子有些紧,但是他的自恋却 使他不去承认应该换一件大号的。 他的邻居,那个名叫弗莱迪·斯科斯的家伙,是个可恶的偷窥狂,这个时候他 应该在家。 查琳妮照了照镜子,她不是经常这样的,没有必要总是提醒自己已经40多岁了, 镜子中的自己仍然是那么苗条,她想这应该是性感内衣的作用。 但是又是什么令她以前的赘肉消失了呢? 哦,她想出来了,一定是瑜珈课的功 效,这些年瑜珈非常流行,就像原来的健身操和有氧运动,一周三次的练习她都坚 持了下来,现在她还要继续保持,尽管青春已逝,但是她还要留住最后的光彩。 她的生活怎么样了呢? 先不说她的身材了,年轻时的查琳妮是个精力旺盛的女 孩子,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她很有上进心,并且追求完美。每个人都这么说。她的 脑子里满是新鲜的点子,他们总是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为平淡的生活带来点 点火花。 日子慢慢平淡下来,是因为有了孩子吗? 还是因为马克? 过去他很垂涎查琳妮, 如果他看见她穿成这样,会惊得目瞪口呆,而且口水都会流出来。 而现在呢,查琳妮在他面前走过,他都懒得看一眼。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 她也记不清了,她知道改变是有个过程的,因为速 度慢所以不易察觉,直到有一天,这已经成为事实了。她知道,这不都是马克的错。 她的吸引力也在逐步地减弱,特别是她怀孕的那段日子,她要给孩子喂奶,要照顾 他们,为此她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但是她想,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个阶段。然而, 她还是希望当时应该多付出一些,不能让暂时的变化成为永恒。 记忆仍然留在她的脑海里。马克过去是个很浪漫的人,总是带给她惊喜,并且 对她有着强烈的欲望,常常把她压在身下,令她的骨头都要碎了,听起来有些粗鲁。 但是现在,他想要的只是速战速决——关灯、喘着粗气、彻底释放、倒头睡觉。 他们的话题只有孩子——了解他们的课程安排,接送他们上下学,督促他们写 作业,安排他们看牙医,带他们看游戏比赛,学习篮球项目,约别的孩子来玩。但 这也不全都是马克的错。当查琳妮和邻居的家庭主妇们喝咖啡时,在星巴克进行妈 妈聚会时,她们的对话总是那么枯燥、乏味,都是关于孩子们的,简直令人想尖叫。 这样的日子真是令人感到窒息。 她的妈妈——乡村俱乐部有名的闲人——告诉她,这就是生活,查琳妮已经拥 有了每个女人都想要的生活,她的那些期望是不现实的,最令人伤心的是,她害怕 妈妈的话是对的。 她看了看脸上的妆,又涂了一些口红和腮红,然后坐下来自我欣赏,怎么看起 来像个娼妓,她抓起一片Percodan吞了下去,这相当于餐前的开胃药,然后她看了 看镜子,又仔细地端详起自己来。 以前的查琳妮在哪里? 在离这两个街区以外,有一位像查琳妮一样有着两个孩 子的漂亮妈妈,两个月前,这介妈妈在上午11:10跑到格兰洛克火车站卧轨自杀了, 那辆火车是开往南部波郡方向的。真是个可怕的消息,连着几个星期,大家都在讨 论这个问题,这个漂亮妈妈,为什么要放弃两个孩子而选择自杀呢? 她为什么要这 么自私呢? 当查琳妮也和这些家庭妇女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她有些嫉妒,对这个妈 妈来讲,一切都结束了,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弗莱迪去哪里了呢? 查琳妮探了探头向外望去,现在是星期二的上午十点,也 许这是今天最悲伤的事情。起初,当弗莱迪偷窥她的时候,她感到了愤怒与恶心,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转为接受,甚至有些兴奋,哦,上帝啊,请原 谅她吧! 不! 那也不是兴奋,是一种——激情,一种体会。 她静静地等着百叶窗被拉起来。 但是没有。 真是很奇怪,想想看,弗莱迪·斯科斯从来不把百叶窗拉下来的,他们两家是 背靠背的那种,彼此可以看到对方的窗户,弗莱迪从来不把后面的百叶窗拉下来的, 他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她的目光搜索着其他的窗户,所有的百叶窗都被拉了下来,太奇怪了,她认为 是书房的那个房间的百叶窗也拉了下来,尽管她没有踏进过他们家一步。 弗莱迪旅游去了? 还是搬走了? 查琳妮·斯万在玻璃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她 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她抓起一件丈夫的浴袍,匆忙披了上去,她在想,是不是马 克有了外遇,另一个女人可以满足他过剩的性欲,或者他干脆对她失去了兴趣? 哪 一种都够糟糕的了。 弗莱迪究竟去了哪里呢? 她真是太郁闷了,真是沮丧到了极点,这对她太重要 了,所以她不住地盯着这个房子。 好像有了动静。 但是很轻微,一个阴影滑过了窗户,也许弗莱迪又在偷窥了,隐藏起来可能会 让他更兴奋。大多数的偷窥者都是偷偷摸摸的,只是看别人的动作,因为他不想让 别人看见自己,或许他正偷偷地看着查琳妮呢。 会是这样的吗? 她解开浴袍,让它滑到肩膀,浴袍散发出男人的汗臭味,以及 过时的古龙香水的味道,是她买给马克的,大概在八、九年前,查琳妮感到自己的 眼睛湿润了,但是她没有转过身来。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百叶窗的缝隙间闪了一下,好像是蓝色的。 她斜眼看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呢? 望远镜在哪里? 马克总是把这种东西放在 杂物箱里的,她从一堆电线、开关中翻出了望远镜,她还记得这个望远镜是两个人 一起买的,那时他们去加勒比海旅游,中间有一站叫处女岛,她记不得具体的位置 了,一时冲动就买下了,这也是她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购买它的原因了,好像一时 冲动买的望远镜就为了偷窥别人。 查琳妮把望远镜放到眼前,这是自动调焦的,因此根本不用对光距,马上她就 看到了百叶窗的缝隙,那个蓝色的东西还在,而且在一闪一闪的,她闭上了眼睛, 她早该想到的。 是电视,弗莱迪打开了电视机。 他在家里。 查琳妮站在那里没有动,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一种麻木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的儿子克雷喜欢唱《史莱克》中的一首插曲,边唱边在额头上做出“L ”的样子, 意思是“笨蛋”,弗莱迪·斯科斯这个“笨蛋”,这个变态的偷窥狂,这个额头上 写着“L ”的“笨蛋”,宁愿看电视也不愿意看她性感的身躯。 但是仍然很奇怪。 所有的百叶窗都放了下来,为什么呢? 她和斯科斯做邻居已经有八年了,在他 妈妈活着的时候,百叶窗也不全都放下来啊,而且窗帘也是打开的,查琳妮用望远 镜又看了看。 这时电视关掉了。 她停了下来,等着会发生什么事。她想弗莱迪一定是记错时问了,现在百叶窗 应该打开了,他们应该开始那种不正常的仪式了。 但是仍然没有动静。 查琳妮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她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弗莱迪电子车门被打 开的声音。 她靠近窗户,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弗莱迪那辆本田车开了出来,挡风玻璃 反射的阳光很刺眼,查琳妮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她用手遮住了阳光。 车子开了出来,反射光消失了,现在她看清了里面的人。 他不是弗莱迪。 出于本能,查琳妮避开了那个人的目光,她俯身拿起刚才的浴袍,将它紧紧地 贴在胸前,那种男人的汗臭与过时古龙水的味道,让她感到欣慰。 查琳妮赶紧跑到另一扇窗前,她背靠着墙,从一旁偷偷地望出去。 本田雅格停了下来,车上的司机是个亚洲人,正盯着她的窗户看。 查琳妮马上向后靠了靠,紧紧地贴在墙上,摒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 见汽车再次启动的声音,她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保持那种姿势待了十分钟。 当她再次往外看的时候,汽车已经开走了。 隔壁的房子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