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格拉姆的脸上仍然带着鳄鱼般的微笑,他给格雷斯打开了车门。卡尔·维斯帕 也随着格雷斯走出了豪华轿车。巨大的灯箱广告上写着格雷斯从来没有听说的教会 名称,根据上面的信息,这个地方好像叫“上帝之家”,如果真是那样,上帝应该 创造出更漂亮的建筑,这里的建筑就和高速公路两旁的大型百货公司一样华丽庸俗。 室内的装修更加差劲,真是让格雷斯开了眼界。墙上的挂毯是闪亮的大红色, 就是超市女孩嘴上的唇膏颜色。壁纸的颜色暗了一些,但也是血红色,金丝绒上铺 满了数以百计的小星星和十字架。这种陈列让格雷斯感到头晕目眩,在这个所谓的 教堂里,摆放了很多长凳,而不是椅子,看上去就不舒服。但是也许站着会更令人 兴奋,格雷斯甚至想到,所有的宗教仪式都是让人站着,可能是怕人睡着吧。 格雷斯一踏进这个教堂,心就怦怦直跳。 圣坛用绿色和金色装扮起来,好像拉拉队队服的颜色。格雷斯正在搜寻戴着假 发的教士,但是一个也没找到,那个“尖叫”乐队已经准备好了,卡尔·维斯帕站 在格雷斯的前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舞台。 “这是你的教堂吗? ”格雷斯问道。 卡尔微微笑了一下:“不是。” “我想你不会是什么乐队的粉丝吧。” 维斯帕没有做声:“让我们往前一点,靠近舞台吧。” 格拉姆走在前面,里面的保安看到他过来,立刻闪开一条通路,好像他有毒一 样。 “要演什么吗? ”格雷斯问道。 维斯帕下了几节台阶,当他们走到前面的时候,在教堂里应该是很好的位置, 格雷斯四下里看了看,这里已经是一个环形剧院了,舞台在中间,周围被观众环绕 着。格雷斯感到喉咙发紧。 披着宗教的外衣,实际上是一个摇滚乐团的演唱会。 维斯帕拉了拉格雷斯的手:“你还好吧。” 格雷斯知道自己很不舒服,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到这种大型演唱会来了,15 年前,她非常喜欢这种演唱会,还记得她上高中的时候,布鲁斯和E 乐队在“集会 中心公园”演出,当时她就感到狂热的摇滚与宗教仪式的差别不大。当时布鲁斯演 奏的是“穿越河流”与“生死一刻”,都是格雷斯喜欢的曲子,她用脚打着拍子, 紧闭双眼,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流淌,她完全投入进去了,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就像 电视里的信徒一样,在宗教仪式中狂乱不已。 格雷斯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想再经历这种感觉。 她把手从维斯帕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维斯帕好像很理解,点了点头,轻声地说 :“跟我来。”格雷斯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后面,自己的跛脚好像更加明显了,她 的脚在颤抖,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清楚巨大的场地不会让她紧张,但是挤满了人, 会让她感到不安。还好,现在的人还不是很多,但是她的想象力很丰富,不由自主 地进入了假想的烦躁空间。 这时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有人在试音。 “这是要干什么? ”她问维斯帕。 他的表情凝重,向左边走去,格雷斯只好跟在后面,舞台旁边的告示写着这个 乐团要进行为期三周的巡回演出,还有“上帝的声音就在他的MP3 里。” 乐队的成员都上台进行试音,他们聚在舞台的中央,进行简短的沟通。 当他们唱起来的时候,格雷斯感到很惊讶,他们的声音甜美极了。歌词也很美 妙,都是广阔的天空和舒展的翅膀,人听了会感到很舒服。 主唱是个女的,她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扎成一绺一绺的,目光投向了天空。 她看起来只有14岁。一个吉他手站在她的右面,他是那种重金属的感觉,右手臂上 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纹身,他拼命地弹奏着,好像要把琴弦拨断一样。 当音乐变得舒缓起来,卡尔·维斯帕说道:“这首歌是道格拉斯·邦迪和麦迪 逊·西琳格共同写的。” 格雷斯耸了耸肩。 “道格拉斯·邦迪谱曲,麦迪逊·西琳格填词。” “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道格拉斯·邦迪正在敲鼓。” 他们又换到另一个位置,这样看得更清楚一些,音乐渐渐响起,他们就坐在扬 声器的旁边,欣赏着美妙的乐章。道格拉斯·邦迪作为鼓手,躲在后面。格雷斯又 往前挪了挪,想看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他不停地击打着乐豉,双眼紧闭,脸上的 表情很平和。他看起来要比其他乐队成员的年纪大,但是头发梳得很整齐,脸刮得 也很干净,还戴了一幅传统摇滚乐手的黑墨镜。 格雷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想回家。” “是不是他? ” “我要回家。” 鼓手仍然在忘情的演奏,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当他转过身,与格雷斯的目光 正好碰到一起,这下格雷斯更加确认他足准了。 吉米·X 。 她再也不能待下去了,拖着瘸腿拼命地朝出口奔去。音乐在身后跟着她的脚步。 “格雷斯? ” 维斯帕在后面喊她,她根本不去理会,终于冲出了紧急出口的大门,顿时一股 冷空气向她袭来,她深深吸了一口,好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格拉姆正在门外等着 她,好像知道她要从这个门出来似的,他正朝着格雷斯微笑。 卡尔·维斯帕也跟着出来了:“是他,对不对? ” “那又怎么样? ” “怎么样? ”维斯帕很惊讶地说,“他也是有罪的,应该受到惩罚——” “我要回家了。” 格雷斯的话犹如当头一棒。 现在格雷斯觉得给维斯帕打电话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活了下来,身体渐渐恢 复了过来,尽管现在还是有些跛脚,偶尔会在恶梦中惊醒,但是她还是幸福的,她 已经慢慢地把那件事忘掉了。然而那些父母却没有,从她第一天看见他们,那种从 眼神巾流露出的绝望一直没有消退,痛苦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问的流逝而减弱。现 在卡尔·维斯帕的眼睛里,也有这种神情。 “求求你了,”格雷斯痛苦地说道,“让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