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格雷斯等这个家伙下车。 这个小区树木成荫,所以从道边很难看到房子,这里的建筑颇有些教堂的感觉, 格雷斯看到了一个旧的烤肉架,上面还挂着一串彩灯、灯笼之类的东西,已经破旧 不堪,在后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秋千,像上个世纪的遗物,看得出来,这家人经常 举办聚会,是非常好客的一家人,但是现在这里像鬼城一样阴森。 “熄火。” 格雷斯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打开车门,把腿迈出,掀起裤管,拔出枪,然后 瞄准——接着呢? 让他把双手举起来,对着他的胸口? 她熄灭了引擎,等他先从车 子出来,他已经抓住手柄了,格雷斯时刻准备着,他的眼睛盯着房子的前门,格雷 斯的手已经往下滑了。 现在就行动吗? 不,还是等一会儿,等他往外迈步的时候,不要犹豫,任何犹 豫都会让她失掉机会的。 那个家伙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给了格雷斯一拳,这一拳正好击 在她胸部下方的肋骨上,只听咔嚓一声,就像鸟窝被击塌了一样。 顿时,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格雷斯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散架了。那个家伙用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另一只手 滑向刚才击中的肋骨处,食指插了下去。 他的声音很轻柔:“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张照片的? ” 格雷斯想张嘴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好像看出她的痛苦,把手拿开了, 把车门打开,准备下车,格雷斯痛得一阵眩晕。 枪,她想到了那只该死的枪! 但是他好像准备从自己这一边下,已经推开了这 边的门,用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脖子,一使劲就把她给提了起来,格雷斯 顺势跟他走,这个动作让她的肋骨更加疼痛,好像有人在她的两根骨头之间插了一 把螺丝刀,还上下搅动一下。 那个家伙拖着格雷斯的脖子就从车上下来了,每一步都令她疼痛难忍,格雷斯 尽量屏住呼吸,因为哪怕是轻轻呼吸一下,都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把格雷斯 拽到屋子里,前门没有锁,他一推门就开了,然后把格雷斯重重地扔到地板上,只 听砰的一声,格雷斯倒在了地上,几乎昏了过去。 “请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张照片的? ” 他慢慢地走到格雷斯的身边,恐惧占据了格雷斯的大脑,她快速地说道:“在 我从照相馆洗出的一摞照片里。” 他点了点头,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说的,那个家伙又近了一步,格雷斯本能 地往后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在做一件日常工作,比如播种,钉钉子, 整理购物清单什么的。 现在他又坐到了格雷斯的身上,她挣扎着,但无济于事,他太强大了。 他扶着格雷斯坐起来,但是有一拳击到了肚子上,这一拳震得地板都在摇晃, 跟刚才完全不同的疼痛,仿佛要把她撕裂了,她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只能看到这 是在客厅,他骑在她的身上,格雷斯没有目标地踢打着,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已经 被钉在地板上了。 她动不了了。 “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张照片的? ” 她感到泪水已经流出来,但是绝对不能让自己哭出来,笨蛋,绝对不能哭出来,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格雷斯把从照相馆拿到那摞照片又说了一遍,他 仍然骑在背上,膝盖顶着她屁股的两边,把食指又放到了受伤的肋骨处,格雷斯一 跃想把他翻下来,但是她发现手指只是停在伤口,他什么也没有做。格雷斯又试图 一跃,猛劲地把头向后转过来,都被他打了回去。 他只停了一秒,接着食指狠狠地插到了两根肋骨之间。 这次格雷斯尖叫了起来。 问题还是同样的:“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张照片的? ” 这时候,格雷斯终于哭了出来,她开始解释,语气也改变了不少,听上去更加 让人信服,更加有说服力。那个家伙没有说话,食指又一次放到了受伤的肋骨上。 这时候,手机响了。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撑在她的背上站了起来,肋骨又是一阵剧痛。格雷斯听到 了呜咽的声音,意识到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她强迫自己停下来,努力回头看 了看,那个人仍然盯着她,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翻开了盖。 “喂? ” 一个念头闪过:去拿枪。 那个家伙低头看着自己,但格雷斯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去拿枪等于自杀,但是 她的想法很单纯——逃离痛苦,无论是什么代价,无论要冒多大的风险,不能再疼 下去了。 那个家伙仍然把手机放在耳边。 这时格雷斯的眼前浮现出艾玛和马克思的身影,尽管很模糊,但这让她回到了 过去。 躺在那里,肚子朝下,脸紧贴着地板,但格雷斯却笑了,真的是笑了。不是出 于母性的温存,而是那些特殊的记忆。 在她怀艾玛的时候,她告诉杰克自己想自然生产,不用任何麻醉药,这样,连 着三个月,每个星期一的晚上,杰克都要陪着格雷斯去参加“心理助产法的”培训 课程,一起练习生产时的呼吸技巧。杰克坐在格雷斯的身边,用手摸着她的大肚子, 嘴里发出“哈呼哈呼’’的声音,格雷斯也跟着他学。杰克甚至还买了一件T 恤衫, 前面印着“教练”,后面印着“健康宝宝队”,脖子匕还挂了一个口哨。 当子宫开始收缩的时候,他们准备充足地赶到医院,所有的辛苦没有白费,一 到医院,格雷斯感到子宫收缩的更加厉害了,于是他们一起做起了呼吸,杰克开始 “哈呼哈呼”呼吸,格雷斯也跟着学。这种方法感觉好极了,但是当格雷斯疼起来 的时候——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呼吸法已经变成了索要止 痛药,像男子汉那样忍受痛苦的决心也烟消云散了。 她伸出手来抓住了杰克,把他拉到自己的跟前,告诉他马上把麻醉师找来,杰 克马上跑去把麻醉师叫了过来,但是已经太晚了,宫缩的时间太长了。 现在格雷斯笑的原因是,8 年以后,那种疼痛,甚至比现在还要厉害,她居然 挺了过来,为了自己的女儿,她还愿意为马克思再冒一次险。 所以,放马过来吧。 也许她已经神志不清了,但这没什么,她顾不上太多了。笑容依旧挂在她的脸 上,她仿佛看到艾玛和马克思那可爱的笑脸,她眨了一下眼睛,孩子们又都不见了。 没有关系,她豁出去了,抬头看了看那个接电话的野兽。 过来吧,龟孙子。 他讲完电话,又重新走到她的身边,格雷斯仍然躺在地上,他重新坐了上去, 格雷斯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她等待着。 那个家伙把格雷斯的双手背到后面,用绳子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把她给拉 了起来,让她跪在地上,格雷斯仍然感到肋骨在剧痛,但好像有可以忍量了。 那个家伙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许动。” 说完转身走开了,留下格雷斯一个人,她仔细地听着,门被打开了,然后是一 阵脚步声。 他朝地下室走去。 现在只有格雷斯一个人。 她挣扎着,想让两只胳膊获得自由,但是绑得太紧了,她根本够不到枪。 她想站起来逃走,但是不会成功的,先不说胳膊被绑起来了,肋骨的痛楚,跛 脚的事实,这些加起来,是不会成功的。 但是,可不可以把手从身体下面绕过去呢? 如果可以,即使双手被绑,也还是 能够拿到枪。 真是一个好主意。 格雷斯不知道那个家伙会去多久,应该会很快回来的,但是,她必须要试一试。 她向后扭着肩膀,把胳膊伸直,每个动作,每次呼吸,都会感到肋骨灼烧般地 疼痛,她努力着,站起来向后弯腰,尽力地把手垂下去。 有进步。 仍然保持站立的姿势,弯曲膝盖,慢慢地挪着身体,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这时 她听到了脚步声。 该死! 他要上来了。 她正进行到一半,绑着的双手已经在屁股下面了。 再加点油,该死! 只有两个办法了,要不就把手放回原处,要不就继续行动。 马上就可以了。 格雷斯听到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好像拖着什么东西。 格雷斯拼命地向前使劲,两只手好像粘到了一起,她必须用力地弯着腰和膝盖, 剧烈的疼痛一阵阵地袭来,让她头晕目眩,她闭上眼睛,拼命地往后绕,肩膀都要 脱臼了。 这时脚步声停止了,门被关上了,他站在那里。 她强迫自己的胳膊向前,终于成功了,两只手已经到前面了。 但一切都太晚了,那个家伙回来了,站在那里,离她不到5 英尺的距离,他注 意到格雷斯所做的一切,但是格雷斯顾不了那么多了,事实上,她根本没有看那个 家伙的脸,而是张大了嘴,盯着他的右手。 那个家伙松开了手,重物倒在了地板上,是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