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年前温琛远在美国留学,曾经在一个由几位著名的生化教授主持的实验室工作过 一段很长的时间。这个实验室最重要的一项科研成果,就是一种被命名为MGCD的微生物。 这种微生物无毒素,对人体全然无害。它的食物是俗称为泡沫和塑料的无机化学物,而 且食量惊人。它的排泄物为不完全无机肥料,不会造成新一轮的环境污染。在低于摄氏 七度的环境里,这种微生物的活性全无,不会有吞噬行为。但是一旦环境温度高于摄氏 七度,它便即时恢复活力。特别是在常温下,它的食量惊人。大致在一年的时间内,可 以吞噬超过自身体重一百万倍的泡沫和塑料并转换为不完全无机肥料。因此,这种微生 物将会是某些环保产品的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比如一次性饭盒、杯子或包装袋等,如 果这些东西的内部存活这些微生物,在常温状态下将会在短至半年的时间内完全降解。 应该说MGCD是环保的革命性的力量,存在着无限的商机。 不过,仍然需要对这种微生物进行基因研究,寻找促使它大量繁殖并保持稳定性的 途径,以达到最终成功地应用于环保产品内的目的。这还需要假以时日。 当年温琛远利用工作之便,煞费苦心几经周折,从实验室里窃取到几百万单位的MGCD, 不但成功地让它在实验室外的环境里存活下来,还在取得博士学位后,携带着它回国。 温琛远把紫凝推进书房里。温琛远打开西门子冰箱,指着冰箱里十个形状奇怪的容 器说,数以亿万单位计算的MGCD生化细菌,就存活在这些容器里。 紫凝极少进入温琛远的书房。她一直怀疑这个摆放在书房的冰箱里,有着不可告人 的秘密,比如存放着冰毒、病毒或者动物标本。 这时紫凝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家伙没有在美国杀人越货。 温琛远说:“你说,我偷人家的东西,是不是很可耻呢?” 紫凝想了一会儿,朝温琛远摇摇头。 温琛远说:“我剽窃人家的劳动成果,你不觉得这是可耻的?” 紫凝说:“我觉得你偷偷翻我的东西最可耻!” 温琛远说:“你的思维是放射性的,怎么又想到我乱翻你的东西了?” 紫凝说:“就看你偷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你把环保的希望偷回来,这是好事啊!你 就像希腊神话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从天上偷来火种,造福人类。” 紫凝这么一说,温琛远非常开心,非要和紫凝干一杯不可。 温琛远继续说下去。 这几年温琛远一直埋头搞科研,研究并培育这种微生物,力求把这种微生物开发到 尽善尽美。 温琛远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全部集中在这种极神奇的微生物上了。 温琛远家里到处都是相关的专业书籍。在闲着无事的时候,紫凝拿起这些专业书籍 看一下。她曾经是一位理工科大学的学生,因为偷拍事件无法再呆在校园里。但是她仍 然爱好学习,也希望掌握一门专业知识。所以她还是具有钻研的精神和定性。面对着枯 燥无味、高深莫测的专业书籍,即使一下子看不懂,她也坚持看下去,在生吞活剥之后 再一点点地消化。有时温琛远问她看懂了没有,她总是摇摇头。她自嘲地说用这些书催 眠。 紫凝说:“市面上不是有很多声称可以降解的一次性餐具吗?老板爽快地用它打包, 无偿送给消费者,看来还比较便宜的。” 温琛远说:“你看到的只是商家的谎言和骗局。目前社会上无所不在的一次性餐具, 全都是不能降解的。即使是号称能降解的,也只是部分降解,要完全降解几乎要数十年 的光景。” 紫凝说:“MGCD的贡献真的这么大吗?” 温琛远说:“问题是,国家的环保政策暂时还没有向那种短期内完全降解的环保意 识倾斜,也就是说没有向MGCD倾斜。我计算过,含有MGCD的原材料,每吨将比不含有MGCD 的原材料贵三千多块钱。所以生产一次性日常用品的厂商,因为他们要追求最大的利润, 并没有青睐MGCD。” 紫凝说:“另一个问题,消费者也不愿意为一个一次性饭盒或杯子多付钱。” 温琛远说:“可是地球是属于全人类的,人类应该为环保买单。现在,欧美那些经 济发达的国家,正准备强制采用含有MGCD的原材料。” 紫凝说:“你的MGCD申请了专利了吗?” “前几年就申报了。可是,国内没有相关的鉴定机构,我的MGCD一直没能让外界认 识它的真正的面目。所以专利一直没有批下来。送到国外去的话……”温琛远突然转换 话题,“这东西是偷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啊。” “继续努力啊!你一定会成功的!”紫凝搜索枯肠,实在找不出什么漂亮的安慰温 琛远的语句,只好如此道来。 温琛远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追问紫凝:“刚才你问我,我的MGCD申请了专利了, 是吗?” 紫凝说:“是啊。” “你绝对不是妓女!”温琛远说,“看来,你什么都懂。如果你不是商业间谍、不 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那你一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紫凝说:“你喝醉了。我连饭都烧不好,你还说我是一个人才!” 温琛远说:“好,我叫你Lydia 。Lydia ,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紫凝当然想通过整容的方式改头换面做新做人。 温琛远说:“你知道MGCD中含有多大的商机吗?如果把MGCD搞上去,谁能保证我不 是中国的首富呢?” 紫凝说:“我支持你,你别放弃,继续努力!” 温琛远说:“即使你是商业间谍,你也应该赶快辞职。我和你结成经济共同体。我 们一起去推销MGCD。我的社交能力是弱项,就指望你来互补了!” 紫凝非常为难。她坚决地摇摇头,因为她不想抛头露面,让爱上网猎奇的人认出来。 借着酒劲儿,温琛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话:“不行,你必须支持我!就是要动用 美人计,你也应该作出相应的牺牲!即使我当不上中国首富,我也必须把MGCD推向市场, 了却这桩心愿!” 紫凝还是拒绝了。 温琛远说:“那我就庸俗、市侩地告诉你,你也不是白干的,你可以持有干股。总 之,一旦把MGCD推销出去,你就是小富婆了!” “我真的不能抛头露面。”紫凝装腔骗人,“说真的,我是在逃犯,你让我抛头露 面,等同于把我扭送到公安机关去。你还是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生路吧!” 温琛远又喝了一杯酒,说出了重话:“我不管你是不是在逃犯,如果这道坎儿跨不 过去,我也完了!活不下去了!即使你是在逃犯,是国际刑警通缉的对象,你也可以通 过化妆达到改头换面的效果,不让别人认出来。再说,我们见的都是大老板,他们一心 讲利益效益,谁管你是不是在逃犯?” 温琛远不停地固执地说,这是一次绝好的、非常关键的机会,如果他能跨过这一道 坎儿,他将功成名就,迎来一生的辉煌。而且他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成功的。 紫凝根本无法拒绝。 温琛远再次喝下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到阳台,大有孤注一掷的味道。 温琛远大声地警告紫凝:“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效仿郑周永、张国荣!” 紫凝觉得温琛远跳楼自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她还是被他打动或要挟了,她一心软 就答应了他。 温琛远说明天晚上领着紫凝去见一个人。 温琛远对这个人作出简单的描述。他和这个人的初次见面是在一间著名、高级的会 所里。这个人目前的身份相当模糊,没有在世纪先驱集团公司里任职,但是他肯定是该 公司未来的首席执行官的热门人选。世纪先驱集团公司实行投资和实业双轨经营方式, 是一个实力雄厚的跨国公司。 紫凝决定乔装打扮,把自己的相貌作出相对的改变。她设想烫发、戴墨镜和浓妆艳 抹。但是温琛远没有答应。 温琛远说:“你说你自己是妓女,但是在我的心目里,你永远不可能是妓女。那些 有权势、有钱的人什么样的时髦女人没见过?我觉得你还是那副不施粉黛的纯洁模样最 可爱,也最能使人眼前一亮。这种气质绝对不是其他女人所能比拟的。” 紫凝宁死也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再现被偷拍的女主角的真面目。温琛远的种种要求, 已经触及她的心理底线。所以她把话说死了,一定要按她的意思去办,否则她将缺席会 所里的活动。 温琛远只好答应了。 那天晚上在会所里,紫凝第一次见到那个被认为是世纪先驱实业投资有限公司未来 的首席执行官的人,也见到该公司的董事长。可以说他们是会所的主人。 由于紫凝死活要戴墨镜,温琛远非常担心这会被尊贵的主人认为是不恭不敬的行为, 就挖空心思地解释:紫凝是某部在拍的电视剧的第二号女主角,在拍戏时不小心伤了眼 眶,这几天都在家里休息。 紫凝说:“黑眼眶那样子当然不好看,所以我不得不戴墨镜,真的非常对不起!” 尊贵的主人微笑地看着紫凝,似乎对她的墨镜褒大于贬。 但是那天晚上,温琛远费尽口舌推介那个MGCD概念,还是不为世纪先驱实业投资有 限公司董事长所能接受。特别是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尽管他表现得非常有礼貌,却 有点儿心不在焉,对温琛远的生化科研成果完全不感兴趣。 紫凝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她已经决定以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为突破口,力争 在不久的将来说服他购买温琛远的生化科研成果,让温琛远技术入股。这样一来温琛远 将扬眉吐气,在事业上突飞猛进,成为千万富翁。同时紫凝也获得一大笔钱,用于整容。 她念念不忘的正是这两件大事儿。 紫凝早就想好了,即使要向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出卖自己的色相也在所不惜。 一个对死亡无所畏惧,后来又从鬼门关挣扎着走回来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人一定非常顽强。或者这么说,他的外表单纯而幼稚,而内心已经成熟了,变成演 技成熟的演员了。紫凝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然而,一下子露骨地走出卖色相的路子,可能适得其反。紫凝一连喝了几杯咖啡, 几经冥思苦想,最终把自己征服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的细节,设计得像电影里的故事 一样。 紫凝找到一副扑克牌,站在离卫生间不远的地方。如果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上卫 生间,必然从紫凝身边经过。她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 紫凝在那里站了很久,温琛远走过来让她回去陪客人聊天,她把温琛远推开了,建 议他先回家去。温琛远大惑不解,甚至有点儿伤心和无奈,无言不语地离开了会所。 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果然前来卫生间,从紫凝身边走过。当他从卫生间出来后, 紫凝适时地转身走动,和他撞在一块儿。她手上的扑克牌掉在地上了。 牌子朝天打开或者反盖着。 那个人朝紫凝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蹲下去要把牌子捡起来。紫凝轻轻地说话,让他 不要动这些牌子。他颇为诧异,仰头看着她,被她的墨镜下的美貌吸引住了。 那个人后来说过,她的墨镜的后面一定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紫凝指着扑克牌子煞有介事地说,世上每一件事都绝对不是单纯的,每一件事都有 预兆,都跟其它事物有着必然的、千丝万缕的客观联系。她告诉那个人,他的近期的命 运启示就在这一副扑克牌上。 那个未来的首席执行官的心理活动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被颠覆了,对紫凝的说 法将疑将信。于是他便按照她的意思,随手从地上捡起十张反盖着的扑克牌交给她。紫 凝没有看这十张牌子,杂耍儿般地把它们耍弄一番,再让他把它排成一列。这时紫凝才 仔细地看着这十张牌子,把这个排列运算一下,看着那个人却欲言又止。 那个人非常感兴趣,却有点儿紧张。 那个人说:“说吧,我接受命运的判决!” 紫凝却微笑地摇摇头。 那个人说:“不能说吗?我真的很想知道。” 紫凝说:“不能说。泄露天机,必遭天谴。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吗?请问你最美丽 的梦想是什么?” 那个人付诸一笑:“我不好意思说出来。” 紫凝说:“可以请我喝点儿什么吗?到外面去。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这儿太高贵 也太严肃了,不敢随便动一下。” 那个人点点头。 那个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紫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紫凝说:“庄总,刚才我说过了,叫我Lydia 吧。” 那个人说:“别叫我老总,其实我不是。你叫我庄传智得了。” 庄传智和紫凝走到外面的停车场。 庄传智为紫凝打开宝马轿车右侧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