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许健看着庄传智的日记,渐渐迷失了思维的方向,变得糊里糊涂的。 张宾走进许健的办公室,问他吃饭了吗? 许健说:“人世间很少有人,在突然暴富的时候,面对着金钱会无动于衷。” “头儿,你到底吃饭了没有?你请我吃一顿酸菜鱼好不好?”张宾说,“你说谁? 庄传智吧?他并没有无动于衷啊!他不是驾驶宝马轿车、戴名表、穿名牌衣服,还到处 寻花问柳吗?” 许健说:“可是,他在熟悉他的人的面前,并没有摆阔、并没有一副扬眉吐气的样 子啊!你说这是为什么?” 张宾说:“好像有一本小说,叫做《双城记》,对吧?” 许健说:“你这个粗人,怎么提起世界名著来了?《双城记》是英国作家查尔斯?? 狄更斯的著作。” 张宾说:“我觉得庄传智一直在演戏,演一出双城记。” 许健说:“双城记不是这个意思。” 张宾说:“要不,就是一国两制。” 许健说:“这个比如更不合适。” 张宾说:“你还是请教心理学家去吧。” 许健说:“庄传智在日常生活中,比如在充当医生这个角色的时候,过得并不愉快。 他为什么不彻底告别医生这个职业,到林振华的公司去当个CEO 或什么的,进身中产阶 级,住洋楼开宝马,这种日子不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吗?” 张宾说:“那当然。如果我是他,我就跟医院的院长说Bye-Bye ,然后整天以大功 率的宝马轿车代步,跟有名的厂商或经销商谈生意,业余时间跟时装模特或影视明星谈 情说爱。要是对时装模特或影视明星腻烦了,就找体育明星打球或下棋。” “张宾,你崇拜那种靡衣玉食、挥金如土、寻花问柳的生活,请你记住,”许健说 :“上帝要将其灭亡,必将先使其疯狂!” “这就对了。我没有资格过那种贵族般的生活。庄传智有资格,上帝将他灭亡了。” 张宾说,“我认为,庄传智不是自杀,就是上帝杀死了他!” 许健没有说话,在飞快地看着庄传智的日记。 张宾说:“他又写到那些很刺激的寻花问柳的情节了吗?” 许健说:“你说这些话,是对死者的侮辱。你必须收回你的说话!” 张宾看到许健的表情非常严肃,有点儿不知所措。 许健把日记本递给张宾,示意他认真看看。 林振华坚决地把信用卡塞进庄传智的口袋里。最终庄传智接受了,还记住了林振华 说出的密码。不过他不打算花这笔钱。林振华说了一大堆的话,他所引用的从来纨绔少 伟男这句格言,给庄传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发财致富了,绝不能让庄 岩做纨绔子弟。 林振华亲自驾驶奔驰轿车,把庄传智送回到他家附近。林振华像一个专心驾驶的司 机,没有特意地朝右边的老城区看一眼,也没有刻意地问及庄传智家里的情况。看来他 除了对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庄传智感兴趣外,对庄传智身边的人不管不问。 庄传智下车后,深深地呼吸着。 庄传智在步行回家的路上,一时心血来潮,给甄莉打电话,像往常一样,没有叫甄 莉的名字,也没有通报自己是谁,一张口就说今晚不用烧饭了,请一家人共进美好的晚 餐,吃川菜、粤菜或者日本菜都行。甄莉半晌没有搭话,就像这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 或者是对方不是庄传智。庄传智没有理会甄莉是怎么想的,挂断这个电话,接着又给郭 秀娟打电话。 甄莉选择吃海鲜,因为庄岩最喜欢吃螃蟹、龙虾和象拔蚌。庄传智和甄莉属于工薪 阶层,这几年像蚂蚁搬运食物一样,铢积寸累每一分钱用于购买商品房,因而极少下馆 子,更别说吃龙虾这些海味。看来甄莉也豁出去了。 庄传智把一家三代人领进一家高消费的海鲜酒家里,让大家随意点菜。 甄莉对庄传智大手大脚到海鲜酒家高消费大为不解,直言不讳地问他钱是从什么地 方来的。庄传智只好撒谎,简单地说昨天收了一个大红包,怎么也推辞不掉,就请家里 人吃顿饭吧。甄莉不大相信,不过也开心地和庄岩一起点菜。在庄传智的怂恿下,庄富 强要了一瓶金牌马爹利。甄莉觉得太破费了,好几次劝阻都让庄传智顶了回去。 一家人都挺高兴的。只是庄秋玲茶饭不思,还在想着林北寒。 点好菜后甄莉特意要来菜单子估算一下消费总额,吓得吐吐舌头,一会儿才记起那 是用别人送来的红包付账的,就半遗憾半戏谑地说,今天花那钱不是血汗钱,吃呀喝啊 多舒服,如果她会喝酒,专喝那几千块钱一瓶的葡萄酒!庄岩对大闸蟹、龙虾和象拨蚌 情有独钟,埋头吃个不停,还喝了几口金牌马爹利,面蛋红扑扑的。庄富强平时嗜酒如 命,口口声声说葡萄酒比不上高梁酒,可是他还是喝得毫不含糊。 看着庄岩津津有味地吃着大闸蟹和龙虾,甄莉似乎看到了希望。 几天后林振华再次约见庄传智,地点还是那个私人会所。 林振华和庄传智在餐厅里用餐。 林振华说:“你学过工商管理吗?” 庄传智说:“没有。我只会当医生。” “你有本科文凭,年纪还不算太大,考个注册会计师也不难。”林振华说:“到我 的公司来吧,跟着我用半年的时间熟悉业务,半年后接替林北寒原来的工作。还可以当 一个挂名的CEO 。” 庄传智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喜欢当医生,再说啦我不是经商的料子。” 林振华说:“遗传是关键的因素,你有经商的基因。你放手去干吧,搞砸了我承担 责任。我相信你不会搞砸的。” 庄传智看着林振华,知道他很信任自己,不忍心一口回绝。 庄传智说:“让我考虑一下吧。” 林振华把一把钥匙放在庄传智的面前:“这车是林北寒用的,他人在美国,一两年 回不来,这车你先用着吧。有驾照吗?” “驾照我有。这事儿,我家里没人知道。我开着这车,他们一定会问的。我想……” 庄传智还是念念不忘让林振华跟郭秀娟见上一面。 林振华不再说话。 餐厅里非常安静,他们默默地吃着饭。 在离开餐厅的时候,庄传智还是拿上了汽车钥匙。因为庄传智也有一个汽车梦。他 常常翻看汽车广告杂志,渴望成为雷克萨斯跑车的车主。这几年看着他的同事一个个有 了私家车子,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林振华领着庄传智去取汽车。在庄传智把汽车开走前,林振华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 全,还要抓紧时间学习工商管理。庄传智点点头。 庄传智驾驶着宝马轿车非常兴奋。 宝马轿车的操纵性能实在是无懈可击。而且它的内部空间像希尔顿饭店的总统客房 一样舒适,它巡行时比原始森林还要宁静。它是有生命的。 二十多年前,庄传智开始怀春的时候,就记住了十九世纪俄罗斯一位著名诗人说过 的话:年轻人不要想着结婚,留住你的钱去买骏马。在二十一世纪初,骏马不再用于出 游和战争,替代它的是飞机、船和汽车。对庄传智来说,骏马就是轿车。他曾经用化名 在互联网上贴帖子:如果上帝保佑你,会赐给你一辆宝马轿车和一个叫章子怡的老婆。 如果说凭着用于结婚的钱就可以买到一辆名贵的轿车,庄传智当然愿意放弃结婚。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获得美满的婚姻,大多数男人或者女人在结婚后都会后悔莫及。欧 美的法官对法律是忠诚的。曾经有一个被告私下里向法官求情,就看在他给法官做媒的 分上,对他从轻处罚。法官勃然大怒,依法从重作出判决,等同于把自己在婚姻上的不 满发泄在这个当年给他做媒的被告身上。 庄传智明白,物质文明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在他的价值观里,一辆宝马轿车比美 女和金钱更可爱。他曾经杞人忧天般地担心,万一有人给他一辆最新款式的大功率雷克 萨斯轿车,让他出卖自己的灵魂,说不定他会俯首听命。 庄传智驾驶着宝马轿车在市区游逛一会儿。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他一定会叫上女 朋友。可是就是没有女朋友。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因此不能叫上甄莉。 遇上了红灯,庄传智把宝马轿车停在斑马线之外,仔细地看着穿越马路的各种各样 的行人。不久之前他跟他们一样穿越马路,脑子里在想为什么这个大都市遍地这么多豪 华轿车,却没有一辆是属于自己的呢?不过现在他好像跟穿越马路的行人不同了。这时 他想起了庄岩。也许庄岩正在穿越马路。庄岩三岁那一年,已能辨认出各种名车。有两 个大鼻孔的是宝马,四个环儿的不是奥运是奥迪,像小风车一样的三极星是奔驰,在电 脑键盘中间的那个英文字母的是本田……坐公共汽车的时候,庄岩总想坐在最前排的座 位上,享受着驾驶的乐趣。这一切给庄传智留下难忘的印象。当时庄传智想,什么时候 拥有一辆轿车,自己亲自驾驶它,让庄岩坐在辅座,到郊外去兜风,那该多好啊!庄岩 一定会乐疯了,觉得自己是骑着小扫帚飞翔的小巫师哈利??波特! 正在此时庄传智看到甄莉和庄岩出现在斑马线上。 庄传智完全没有想到甄莉拉着庄岩在穿越马路。 九岁的庄岩仍然很喜欢豪华轿车,习惯性地瞥一眼停在身边的车子。他把注意力集 中在一辆最新款式的7 系列宝马轿车上,欣赏着它那独具一格的一对前照灯。此时,庄 岩好像在无意中看到了宝马轿车的驾驶者酷似庄传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过庄岩被 甄莉拉扯着,匆匆地走了过去。大概庄岩已经在瞬间里毫不费力地否认坐在宝马轿车司 机座位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他的父亲庄传智。庄岩根本不会多想什么。谁都会这么认为: 如果驾驶着宝马轿车的那个中年男人真的是庄传智,怎么会对近在咫尺的甄莉和庄岩视 而不见呢?他一定会大声叫喊他们上车,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庄传智几乎按捺不住要按喇叭,朝庄岩大叫大喊,让他和甄莉上车了。在庄岩和甄 莉上车的那一刹那,在世俗的目光中那无疑是庄传智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他将会扬眉 吐气,不发一言就能证明自己是一个坚强、成功的男人。 然而庄传智觉得自己伟大之处在于,他能迅速让自己怦然直跳的心冷静下来,就像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庄传智甚至觉得自己像007 那样的特工人员,在为国家执行着危险和秘密任务。 那个所谓的第二境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构思的。 紫凝在查对庄传智留给她的信用卡,发现里面已经有超过二十万现金后,给庄传智 打电话,坚决约他见面。 庄传智说:“不必了。我问过了,这二十万基本上可以支付整容的手术费和日后相 关的费用了。你就拿着这钱整容,彻底改头换面吧!你整容后,我也认不出你了,你还 可以跑到别的城市去,重新开始过日子。反正你改头换面了,我想找也找不到你,这二 十万你还不还都不成问题,老实说这钱也不是我的血汗钱。如果你要感谢我,以后有钱 了就还给我吧。” 紫凝说:“不,今晚我必须要见到你!” 庄传智说:“真的不必了。你应该忘掉我,忘掉一切曾经认识你的人!” 紫凝说:“今天,我到医院去,了解到你的一些情况……” 庄传智说:“你根本不必这样!” 紫凝说:“今晚如果你不跟我见面的话,我就效仿你的做法,把这二十万块钱捐给 本市红十字会或慈善基金会。” 庄传智和紫凝再次见面了。本来庄传智把地点定在星巴克咖啡馆里,但是紫凝坚持 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见面。后来他们在紫凝下榻的宾馆的咖啡厅里见面。 庄传智说:“你为什么跑到我工作的医院去调查我?这样不好!” 紫凝说:“也算不上调查。我假装看病,要了你们科室一个年轻男医生的QQ,晚上 我跟他聊了起来,他把你家里的情况全告诉我了。” 庄传智说:“你了解这些东西有用吗?” 紫凝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帮助我?如果你满足你妻子的要求,她 就不会搞成目前这个样子了。” 不久前甄莉遭遇一场婚外情,驾驶男朋友麦董的奥迪轿车不幸发生车祸,麦董当场 丧生,而甄莉下身致残。麦董的遗孀打起官司,向甄莉追讨巨额赔款。 “我家里的事儿,不用你管。我也知道,我的同事不会理解我。他们觉得我的行为 怪异。但是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庄传智叹着气,“这二十万块钱,就当是我捐赠 给你的,不需要任何代价。你可以不再理会我。” “我不相信不用回报的事儿。”即使周围有人,紫凝仍然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 我唯一可以用青春回报你。我可以给你当情人,就是人们常说的二奶。” 庄传智摇摇头。 紫凝说:“我曾经当过妓女,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庄传智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让紫凝噤声的姿势。 庄传智看一眼周围的人,责备着紫凝:“你疯了!” 紫凝说:“如果你不嫌我脏,不嫌我过去的放荡的历史,我真的愿意用身体回报你。 我只有青春的本钱了。” 庄传智说:“不要多说了,放心吧,这钱不会有问题的。我不要回报。只要你有了 这笔钱,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我就觉得心安理得了。真的,不骗你。” 庄传智站起来要走了,紫凝一把抓住他。 紫凝说:“我也受过高等教育,读过很多书。我知道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普渡众 生、舍己为人,需要很高的道德修养。我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道德勇气?” 庄传智说:“我不是佛教徒。” 紫凝说:“我不相信人世间竟然有人舍己为人,自己只有十块钱,竟然想办法掏出 一百块钱帮助别人。” 庄传智说:“因为我有能力帮助你!” 紫凝说:“你真的不需要我以身相许?” 庄传智断然地说:“需要。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那你需要我给你做点儿什么?”紫凝说,“我一定要为你做点儿什么。” 庄传智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紫凝说:“说吧,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那怕给你杀一个人!” 庄传智说:“有人要发泄怒火、有人要发泄欲火。我最想做的,不是上面两种事儿。 我只想说出心里的一些话儿。这些话儿,已经不是主流社会容得下的了。如果我说出来, 肯定让别人嘲笑,而且没有人愿意听。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一个失败者的说话。” 紫凝说:“说吧。我收了你二十万块钱,就听你说一千零一个晚上。你说什么,我 都洗耳恭听。” 庄传智说:“谢谢。” 庄传智绝不会忘记他的恩师柳真卿。没有他就绝对没有庄传智的今天。庄传智念小 学四年级时,柳真卿是班主任。当过右派的恩师五十多岁还没有成家,行为和言辞不合 时世,被说成怪人。当时庄传智的养父庄富强对他不管不顾,是恩师给他钱买食物、衣 服和书,更鼓励他发奋读书。庄传智中考成绩优异,进入全市重点中学,在学校里寄宿, 生活费成了大问题,正是恩师全力资助才解了燃眉之急。恩师还把舍不得穿的皮鞋和大 衣送给他御寒。那些有高贵血统的同学看着他这个贫困寒酸的同学穿着大人的皮鞋和大 衣,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都是偷来的。正好同寝室的同学丢了一台微型录音机,班长领头 把矛头直指庄传智,未经他申辩就把他扭送到校长那里。面对着校长和同学们的质问, 庄传智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校长。这封信是恩师发来的,他早 已熟读于心。恩师鼓励他永远奋发向上,成为一个有用于社会的人。信中还说到那双皮 鞋和那件大衣,虽然都大了一点儿,但是过两年就合身合脚了。恩师一再叮咛要是天寒 地冻就穿上它们,千万别冷着了。这一封庄传智读了无数次的信,让高贵的同学们不由 得低下了头。庄传智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恩师希望他将来能当一名医生,直接服务于大 众。于是,庄传智放弃了当一个工程师的梦想,进入了医科大学。庄传智参加工作后有 了收入,要回报恩师。恩师只吃过他一顿仅花费一百多元的宴请。恩师在饭桌上说,有 一次他乘公共汽车,看到一个乘客失声痛哭。原来这个乘客的母亲病重住院,需要天文 数字般的医疗费,这个乘客好不容易才借来五千块钱,却由于全副精神集中在母亲的病 情上,一不小心就让小偷把救命钱全扒走了。恩师认为医生收取红包,说得严重一点儿 就等同于扒窃行为,让贫穷的患者雪上加霜。恩师一再提到希波克拉底誓言。在西方社 会,每个从医学院毕业的行将成为医生的人,都会按照数千年的传统立下誓言,即希波 克拉底誓言:作为一个医生,要尽其所能为患者谋利益。恩师谢绝庄传智的所有回报, 只要求他将不收红包的行为进行到底,做一个好医生,做一个好人。六年前恩师突发重 病,在生还无望的情况下,坚决指定由庄传智主刀做手术,让他拿他的身体多做练习。 面对着一生郁郁寡欢、穷困潦倒却无私助人的恩师的遗体,庄传智欲哭无泪。 庄传智长久地感觉到,柳真卿一直在天上看着他,那种眼神是慈祥和真诚的。但是 庄传智认为恩师不应该对他这么好,这使他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意识到即使他是亿万 富翁也无法报答恩师的关爱,因此恩师的所作所为使庄传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敢欢 笑和享乐。 有关恩师的事儿,庄传智极少跟老婆甄莉说过。因为甄莉曾经对恩师出言不逊,此 后庄传智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恩师的尊姓大名。他觉得包括甄莉在内的任何人,即使 对恩师作出正面的评论,那也是对恩师的无私行为的亵渎。永远紧记恩师说过的话,才 是庄传智必须做的。 庄传智一直是这样做的。 庄传智记起自己在恩师柳真卿面前的承诺,而且他也是那种一诺千金的人。他真的 希望自己能一辈子当医生。他的性格和经历也决定了他甘于低调,默默地劳作。 他早就意识到像紫凝这样的女人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绝不亚于恩师柳真卿。 庄传智不得不再次担心紫凝会改变他的人生选择和命运。他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曾经为自己的执着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紫凝说:“你的意思是,我曾经令到你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庄传智说:“是的,你是一个可以改变男人的命运的女人。为了你,我差点儿认真 学习工商管理,到世纪先驱实业投资有限公司去担任CEO ,把MGCD搞上去。” 紫凝说:“是吗?” 庄传智对紫凝说:“如果我们没有共同点,你就不能理解我在面对宝马轿车和内有 巨款的信用卡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这种心态正是构成第二境域的主要精神依据。” 紫凝再次听到第二境域这个词汇。 紫凝茫然地望着庄传智,觉得他是机械人、是清教徒。她真的无法理解庄传智精神 境界中讳莫如深的第二境域的概念。这个概念跟社会的主流有太多的抵触之处。但是她 知道庄传智是一个好人。 庄传智说:“你能理解我吗?” 紫凝说:“我能。虽然你的内心世界很复杂,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庄传智说:“没有,你肯定不会理解我的。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特别是年轻的人, 都喜欢享乐。众口一词,谁有了小汽车和别墅,谁就事业成功了。比如说那些大学毕业 的女学生,宁愿嫁给一个好几十岁的有钱的男人,也不嫁给志同道合、年轻帅气的男孩 子。” 庄传智感到这句话可能会刺伤紫凝,就小声地说:“如果你能理解我,我会感激你 的。” 紫凝有点儿激动:“我们至少也是最好的朋友了,可以无话不说。是的,我年龄比 你的小得多。你的潜台词是,我是冲着你的宝马轿车和别墅去的?” 庄传智矢口否认,“Lydia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你误会了!” 紫凝说:“这二十万块钱,我收下了。因为我急需一笔钱。如果你需要我给你当情 人的话,我义不容辞。如果你不需要,我打算以后去当妓女。因为当妓女钱来得快。我 得尽快挣到钱,把钱还给你。” 庄传智说:“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这是对我帮助你的一片好心的亵渎!” 紫凝说:“那我愿意永远当你的情人,直到某一天你讨厌我了。” 庄传智说:“不。现在我告诉你,我只想帮助你。但是,你最好离开我。我不希望 你影响我的选择,改变我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