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 明天就是星期一,又是一周繁重工作的新开始。 然而直到了现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眼下的城市仍然保持着一种与夜色不 相称的活力,它的心跳在某种氛围下持续的搏动,这种搏动把城市狂欢的血液,沿 着日出的经纬度,由东方传到西方,跨过了海洋,然后传遍了大地..... 每一座城 市都处于这种脉动之下,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为今夜赋上 了一个特别的名字- 平安夜,并在此名义下酝酿着子夜的狂欢......只要是灯火通 明的地方,就会充斥着一张张满眼朦胧的脸庞,他们用尽全力把身心,都融入到亢 奋的氛围里,没有人会顾虑自然的生物钟,没有人会顾虑体力的透支,就像一场情 绪的祭祀,每个人都成了疯狂的信徒,所有这些只为一个人为的期待,期待另一个 以圣人命名的节日接踵而来...... 回到眼下这座城市,其沸腾的心脏,源自这条人头涌动,万众欢腾的街道。然 而多年以前,这里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商业街,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酒吧 林立、歌厅满布,迅速成了城市居民夜生活的焦点,特别是年轻一辈,在这里尽情 挥霍着青春岁月。而圣诞节前夜,酒吧街当然是一片灯火通明,每一间夜店里的电 视机旁,都聚集着一群开怀欢笑的男男女女,人们觥筹交错,让啤酒的气味弥漫在 寒冷的空气中,把初冬的夜也哄得温暖如春,在这难得的日子里,每一个人都在尽 情发泄着一年到头的劳碌与感慨。 周遭声音嘈杂,音乐声、碰杯声、欢笑声、吆喝声,汇聚成一首圣诞欢乐颂。 虽然酒吧街的店内早已经人满为患,却仍然有络绎不绝的年轻人加入到欢庆的 人群之中,而精明的店主们当然不肯放着一年中像平安夜这样的创收机会不管,纷 纷加设露天茶座,在店外的行人走道或者停车位上摆开了座椅, 但转眼间已经坐无 虚席。如果是平时,这样的场面肯定让城市管理者们皱起了眉头,可是今天不同, 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所以此时此刻,酒吧街成了名副其实的不夜之城。 街道末端,“老地方”咖啡店。 一位年轻活泼的女侍应生,娴熟地托着茶盘,盛着饮料,像鱼儿一般在人流中 左闪右避。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只因稍不留神就会在人流中摔杯破碗......好 不容易,女侍应生才挤到离店门最远的那张加设的桌子,而桌子旁边就是停车道。 她小心地放下两杯咖啡一碟小食,然后双手捧着茶托,露出一个千锤百炼的职业笑 容,礼貌地向眼前的客人问候。见客人摆了摆手,女侍应生才礼貌的鞠了一躬,转 身又钻进密不透风的人流里...... 打发了侍应生,敏姐翘着二狼腿,悠然自得地抽着烟。在他脚边的小藏獒,则 是卷着身子俯在那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非常好奇地观察着眼前这些莫名其妙的 人类。 对面的86,则是抿了一小口刚刚送来的咖啡,指着旁边一台豪不起眼的,经过 改装的白色国产小车,幽幽地说:“我的敏爷,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口中所说的 超酷座驾,就是眼前这台都快成文物的古董。你不会那么天真,以为随便改装几下, 就能脱离破烂的范畴了吧?” 敏姐吐了个烟圈, 慢条斯理地道“六君,做人可不能老是以貌取人,这种态度 暴露了你内涵的欠缺,我现在郑重地向你重申,这台宝贝可绝不是什么破烂,而是 出身国产名门的好车,是我国第一代家庭车中的佼佼者,它的原型可是日本厂牌, 轻便灵活,经济耐用,绝对家居旅行的必备座驾,你看看它的外形,帅到掉渣的全 空气包围套件,还有EVO 五代款的车头包围,稳重中带着张力。虽然是原厂三缸发 动机,可是油路、电路都已经全部强化,并且更新了行车电脑,德国TTS 燃油增压 器,台湾FEM 避震,四轮碟刹,前刹车更是4*卡钳配加大刹车盘,安全稳定。可调 赛车桶椅,粗野之中透露着严肃的文学意味......说太多你也不懂,我明白你现在 可是逼不及待的想上去试试手,但先让我把话说完,当时跟前任车主谈价的时候可 是费了一翻周折......” “等等,我没听错吧?”86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你这破烂居然还是台二手车?” 说着瞪大了牛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敏姐。 “严格来说,我买的时候是第三手......”敏姐罕有地尴尬道,说话间双眼游 离,总是不敢正面对方的质问。 “什么?国家真是白培养了你这个捡破烂的,把这垃圾驾到北京简直是伤天害 理影响市容,明显是跟城管同志过不去你知道不,更离谱的是还要哥们陪着你到天 安门广场去丢脸。一句话, 这东西谁坐谁傻帽....... ”86急得指着敏姐就是劈头 盖脸的讥讽。 “你别那么贪慕虚荣行不行?当时我开这宝贝上云南,它老人家可从没有辜负 过我,什么盘山公路,都是一气呵成,别忘记了今次走的是京珠高速,那路况跟开 火车没区别,只差两根铁轨连瞎子都可以跑起来,所以你说我怎好意思丢下它老人 家自己* 快活去呢?我劝你也就别那么贪生怕死。再加上,今次远行的目的你忘了 么?坐火车乘飞机带着条狗你说多不方便,自驾是最佳并且唯一的选择。”敏姐一 边推托得头头是道,一边挥着手示意86冷静点坐下来,两人的动静,惊动了邻座的 客人,几桌男女都奇怪地望着这两个活宝窃窃私语。 86听罢,斜着眼,盯着敏姐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嚷 道:“今天老子身家性命算全豁出去了,但我有个要求,到了北京要先去全聚德吃 一顿压压惊,再....... ” 敏姐都未等86说完,不屑地啐了一口,然后狠狠地向着86比了一个中指。 86乍作什么也没看见,举头向着远处的街灯望了几眼,口中喃喃地道:“阿闵 那混蛋,都什么时候了?不会是真缩了吧?” 敏姐双手捧着咖啡,吹了口杯面热腾腾的蒸汽,说道:“我认为那小子没那么 差劲,但是往深处想想,有些事....... ”敏姐欲言又止,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86“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端起手机,道:“不等了,我现在就给他个电话, 去与不去,让他表个态!”边说就边忙碌地查起了手机的通讯录。 敏姐点了点头,捻灭了手中的香烟,端起咖啡深深地喝了一口。 就在敏姐把咖啡都吸进口腔的这一瞬间,身后凭空闪出一个黑影,伸手狠狠地 拍在他的肩膀上。同时,熟悉的嗓音响起。 “就不能坐得显眼点么,这么偏僻真他吖的难找啊......”阿闵露出一副埋怨 的表情,背着一个庞大的户外背囊出现在敏姐的背后。 这毫无防备的一拍,把敏姐吓得气管一阵痉挛,口中的咖啡立即脱口而出,全 部喷在了对面正低头翻查电话本的86身上。霎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敏姐直被呛得面 红耳热,咳嗽不已,而86更糟,满脸满头的咖啡水,寒风中还冒着热气。 阿闵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不单是他,连旁桌 的几个可爱美眉,也是向着这边连连张望。 86第一个回过神来,只听到他怒喝一声,指着敏姐就咬牙切齿地大骂道:“我 叉你个神经病的老敏同志,大冬天的开什么国际玩笑。幸好没有烫伤本大爷,但若 然我这最新款的手机进了水搞个什么三长两短......”86顿了顿,不安地按弄着手 上湿淋淋的手机,目中凶光随着情绪越来越盛,“......我抽你的皮剥你的筋,把 你的宝贝藏獒阉了又阉,再......”他本来还想用更为恶毒的语言咒骂眼前的伙伴, 然而眼角余光正好瞄到旁桌的可爱的美眉,对着他指手划脚,掩嘴媚笑,不禁硬生 生压住了脱口而出的国骂,为了保持一贯的斯文作风,小伙子牙关紧咬,表面上勉 力维持着一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文明形象,连脸庞都憋得通红起来,看上去真是既 骇人又滑稽。 那边厢敏姐也不好过,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喘不过一口气来,只见他直咳得面 红耳热,青筋暴起,仿佛哮喘发作,那里还能出声反驳。阿闵见状,一边好心的用 手拍打着敏姐的背部,一边挖苦道:“敏姐啊,赚钱也不能太拼命,正所谓身体是 革命的本钱,你看都哮喘了还不注意点,病向浅中医,让兄弟们都替你痛心呢。悠 着点,悠着点......”敏姐听到此话,更是气得鼻孔里冒咖啡,眼睛红得都快要流 出泪来。 好不容易,敏姐才理顺了呼吸,坐在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86也清理了头发 衬衣,在行李包里拿了件替换的外套换上,阿闵见场面稍为缓和,扬手叫了杯咖啡, 然后拿出香烟派了一圈,美滋滋地坐在那吞云吐雾,三人就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 正是谈笑间,人群传来一阵倒数声,令今夜的热辣气氛趋向最高潮,随着“三” “二”“一”的欢呼,2006年圣诞节呼啸而来,人们互相拥抱,互相祝贺,场面说 不出的喜庆热闹。三人虽然坐在了边缘地带,然而也被节日的氛围所感染,完全忘 记了刚才的狼狈,86率先站了起来,平举着咖啡杯,阿闵二人见状也是各自拿起杯 子。随着三只瓷杯于空中一碰,各自一饮而尽。 敏姐也是学着人们的模样,激动的喊了一声:“圣诞快乐!”然而这声菜贩般 的吆喝,却又引来旁桌美眉的一阵花枝乱颤。 ............ 阿闵双手绕在胸前,一言不发,86双手插在裤兜中,同样沉默,旁边的小藏獒 侧着头,尾巴在背后可爱地摇摇摆摆,二人一狗就这样无奈地望着面前的“超级座 驾”而怔怔出神,那边敏姐还在忙于跟服务员结算,正眉来眼去地讨论着所谓优惠 的问题。 望着车子那寒酸的外形,二人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阿闵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道:“86啊,这车....... 也太那个了吧,能顶到京城么?”86幽幽的答道: “敏姐说有买保险的。”,“都可以申遗的东西,还能买保险?”阿闵嘟哝了一句, 接着又是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 敏姐结账完毕,兴冲冲地走过来拍了拍两人肩膀,催促到:“你两个家伙,发 什么呆呢?来,先看看东西带得够不够,毕竟路途遥远,人地生疏。”听到此话, 各人于是都把带来的装备一一翻了出来,经过一顿整理,有用的无用的,把车子的 行李厢装个饱满,其中包括两把进口的防身手电筒,笔记本电脑,外置全球卫星定 位GPS 模块,衣物干粮若干,车载充电适配器一堆,感冒药肠胃药一大包,还有数 码相机,MP3 随身听等等应有尽有,甚至包括一只户外野炊架,但最离谱的就是那 两支德制军用甩棍,把阿闵和86吓在当场。按敏姐的解析,能带上的都带上,不能 带上的也要想办法带上,这样才能做到有备无患。 三人用尽吃奶的力,才把行李箱彻底关好。敏姐不等阿闵有所反应,就把车钥 匙扔了过去,抱着藏獒与86闪电般地抢占后座。阿闵呆了呆,不解地看着两人的举 动,敏姐放下车窗,对着他狡黠地笑了笑,解析道:“阿闵同志啊,我俩一致通过 让你先打头阵,担任第一岗司机,你就放手地干吧,我们在后方猛烈地支持你......” 86也在旁附和着挥了挥手,道: “尊敬的阿闵同志,革命的掌舵手,我们为你的身 先士卒致以崇高的敬意,辛苦啦。” 阿闵见状哭笑不得,唯有坐上了驾驶座。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埋怨道:“我说 啊,那个先上不是问题,但你们两人一狗蹲到后面算什么意思呢?好歹找个人上来 认认路啊。” 敏姐的头立即摇得像拨浪鼓,旁边的86却是直来直去,道“俺怕敏姐这战车不 牢固,报纸上都说副驾驶座是死亡率最高......”一句未完,被敏姐推了推,只见 他笑眯眯的还在那掩饰道:“老大你有所不知,秋去冬来,现在深夜气温寒冷,我 们挤在一起好互相取暖。” 阿闵努了努嘴,骂了句:“拉倒吧你,敢情是对我车技不放心,不过常言道吃 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就直说好了!”说完启动车子,令人意想不到排气声浪传来, 低沉澎湃。把阿闵与86怔在那里,敏姐见状,自豪地哈哈大笑。 86也忍不住夸道:“这车还真牛,果然是车向主人型,今天我终于明白到什么 是金玉其中,败絮其外,老敏你看上去也太败絮了......” 敏姐不等86夸完又狠狠地比了一下手指,阿闵笑道:“行了,别打岔,抓稳了!” 一踩油门,车子咆哮着驶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