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莫兰觉得台阶上的人影有些熟悉,走近了才发现,果然是高竞。他在这里干什 么?为什么不回家?她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心里暗自庆幸能在他家的楼下碰到他, 要是走到楼上才发现他不在,那她该多失望。 “高竞。”她轻轻叫了一声。 他的脸倏地一下回过来,她马上发现他眼角有一滴泪。他在哭吗?她惊骇地想。 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这里呆了多久? 看见她,他没像往常一样,热情地呼唤她的名字,他也问她为什么会提着小包 袱来到他家楼下,他只是用眼神告诉她,他看见她了,他知道她在这里。 “高竞。”她又轻轻叫了一声,她心里在挣扎,是不是该问他发生了什么,但 她忽然想到父亲过去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最忌哪壶不开提哪壶,男人不高兴的时候, 保持安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高竞,我离家出走了。”她最后还是决定转移目标, 说说自己的事。 “怎么了?”他的问题慢了一拍。 “我父母要离婚了。”她说完这句,悲从心来,“我不回去了,我不想见他们, 讨厌他们。” 他听了,却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真巧。”他道。 “啊?” “我也离家出走了。”他好像长舒了一口气,“从今以后,我是不会回去了。” “你跟你妈妈吵架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跟她合不来。” “那你真的不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 “嗯。从今以后,我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他说到这儿,忽然垂下眼睛,温 柔地看着她,问道,“你累不累?” 他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分外英俊。 “不累。”她望着他,傻傻地回答。 他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跟他自己的大牛仔包一起扛在了肩上。 “那我们去吃夜宵好不好?”他笑着说,“今天白天本来想请你去吃炸鸡的, 可惜没吃成。现在我突然好想喝杯啤酒,还想吃烧鸭和夫妻肺片。我知道前进旅社 那边全是大排档。怎么样?去不去?” “好啊。”她道。 虽然她已经吃过晚饭了,但其实在今天的晚餐桌上,她几乎什么都没吃。父母 的事让她完全没了胃口,可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她又觉得饿了。 “我们吃完夜宵,今晚就先去前进旅社吧,明天我再去找房子。我有个哥们暑 假要去海南岛,大概过几天就出发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借住在他那里,他家条件 不错,家里什么都有,他父母又不在国内,等我借到房子,我们再搬过去,这事就 包在我身上了。”他兴致勃勃地说着,笑得很开心,但不知为何,莫兰还是能从他 眼睛里看见深深的无法隐藏的悲伤。 那天晚上,他没说冠冕堂皇的话,没有提出送她回家,没问起她父母的事,更 没问她想不想回家,他只是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一个将和他一起去前进旅社的女 朋友,这让她觉得开心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忧伤。到底是怎样痛苦的事才会让他变 得这么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他肯说吗?即使他肯说,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她想, 她恐怕也只能安慰他两句,因为她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做更出格的事。虽然父母现 在对她已经失去了权威,但她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她知道有些事还没到时候。 高竞的兴致很高,他们在夜排档叫了啤酒和烤鸭,他一边喝啤酒,一边说笑话 给她听,还向她提起了今天下午他寻找陈东方父子的收获。 “真没想到,陈牧野的妈妈竟然是这么死的。这么说来,也不能怪陈东方。他 这辈子都被毁了啊。”莫兰很同情受骗跟精神病人结婚的陈东方。 “现在也只是刘小姐的一面之词,还得再问问别人。我想明天去一次那里的居 委会,陈东方的老婆是不是精神病人,居委会的人最清楚。”高竞喝了一大口啤酒, 又津津有味地吃起烤鸭来,今晚他的胃口似乎出奇的好。 “我觉得那个把陈东方叫出去的电话最有意思,应该去查一下电话记录。你有 没有问那个刘小姐要他们公司的电话?”莫兰问道。 “我要了。不过,我不是机主,没办法查。”高竞又给自己斟上了啤酒。 “你可以去找找你们警校的老师嘛,我听你上次说,他认识的人很多。”莫兰 道,这时一个女孩从她身边走过,她手里拿了串漂亮的小珠子手镯正在左看右看, “好漂亮啊。”莫兰禁不住赞叹。 高竞看看她,朝那个女孩走去。莫兰看见他跟那女孩嘀咕了几句又走了回来。 “你跟她说什么呀。” “我问她哪儿买的。她说就在前面的夜市,等会儿我陪你去买。”他笑眯眯地 看着她说道,“我还有八百元钱,你想买什么跟我说。” “嚯,好大方呀。”她朝他微微一笑。 她想,其实什么都不买也行,能一起自由自在地在夜市里逛逛,不用担心逛得 太晚回家如何面对父母,不用担心今晚一别,明天还能不能见面,就已经是很幸福 的事了。当然,如果他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霸道地握住她的手,她会更高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