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等待演出(1) 等待演出 我跑下楼梯,冲进阴暗的仆人大厅时,刚好听到南希在叫我。我在楼梯底停 步,待眼睛适应那里的幽暗后,跑进厨房。一口红铜锅正架在大火炉上,空气中 弥漫着煮火腿时散发的浓咸气息。负责洗碗碟的凯蒂站在洗碗槽旁用力刷洗着平 底锅,一边茫然地瞪着挂满蒸汽水雾的窗户;汤森太太应该正趁夫人摇铃喝下午 茶前抽空打盹儿。我发现南希坐在仆人大厅的桌旁,身边堆满了瓶子、烛台、大 盘子和高脚杯。 " 你终于来了," 她皱着眉头,眼睛眯成两条暗色的细缝," 我还以为得去 亲自找你。" 她指指对面的座位," 别光站着,女孩,去拿块抹布,帮我擦这些。 " 我坐下来,挑了一个圆滚滚的牛奶壶,自去年夏天,它就没见过天日。我用 力擦拭着污点,心思却仍在楼上的育婴房里流连,想象着他们纵声大笑、相互调 侃和玩游戏的情景。就像打开一本封面光洁漂亮的书,刚刚迷失在故事的魔力中, 却又不得不将它放在一旁。你发现了吗,我已经被哈特福德孩子们的魔力蛊惑。 " 拿稳点儿," 南希将抹布从我手中夺走," 那是爵士老爷最珍贵的银器。 你最好祈祷汉米尔顿先生不会看见你这样用劲。" 她举高自己正在清理的瓶子, 小心翼翼地用抹布打着圈儿擦拭," 这样擦,看见了吗?动作轻柔,都朝同一个 方向。" 我点点头,继续擦拭。虽然我对哈特福德有满腹疑问,也相信南希知道答案, 却不想多问。如果她发现我除了获得工作上的满足感,竟然还有别的乐趣,一定 会想方设法将我调离育婴房。对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因为这是她的本性。 但是,就像刚刚坠入爱河的恋人会将所有平淡无奇的事物赋予全新的意义, 我贪婪地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任何信息。我想到自己藏在阁楼隐秘处的那些书。福 尔摩斯总是通过狡猾的问题,巧妙地让人们吐露诲莫如深的秘密。我深吸一口气, " 南希……" " 嗯?" " 阿什伯里爵士的儿子长什么模样?" 她那双暗色的眼眸闪着光芒。" 乔纳森少校?哦,他是个好……" " 不,我不是指乔纳森少校。" 我说。关于乔纳森少校我已经知道很多了。 只要待在里弗顿一天,就不可能不听说阿什伯里爵士这位长子的故事,他是哈特 福德家族谱系中的男性继承人,曾在伊顿公学和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他 的画像就挂在他父亲和祖先的画像旁边,在前面楼梯顶端俯视着大厅:头高傲地 昂起,胸前徽章熠熠生辉,蓝色眼眸冷峻逼人。他是里弗顿楼上楼下的骄傲,波 尔战争①中的英雄,下一任阿什伯里爵士。 不。我是指弗雷德里克先生,他们在育婴房里说的" 爸爸" ,他们似乎对他 又爱又畏。他是阿什伯里爵士的次子,瓦奥莱特夫人的朋友提到他时,总是无可 奈何地摇摇头,老爷则会发着牢骚痛饮雪利酒。 南希张张嘴,又闭上了,就像一条被暴风雨吹上湖岸的鱼。" 什么都别问, 我不会对你撒谎。" 她最后说,一边举高瓶子,对着光线检查。 我擦完牛奶壶,拿起一个大盘子。南希就是如此,反复无常:有时毫无保留 地滔滔不绝,有时又不可思议地守口如瓶。 如我所料,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了五分钟后,她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 我想,你听到男仆的闲话了,对不对?一定是阿尔弗雷德。可怕的闲言碎语, 这些男仆。" 她拿起另一个瓶子,狐疑地盯着我," 你母亲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 个家族的事吗?" 我摇摇头,南希难以置信地挑高一道细眉,仿佛除了里弗顿家族,人们再无 其他趣事可谈。 事实上,母亲总是对宅邸的事三缄其口。我小时候试探过,渴望听听山丘上 那个古老庄园的故事。村子里的飞短流长各式各样,我想从母亲那里探听一些一 手的奇闻轶事,好跟其他小孩吹嘘。但她只是摇摇头,提醒我好奇心会杀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