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陈述 严寒侵肌砭骨。由于太冷,实在难以坚持下去,徐刑警无奈,只好离开那地方 去找公用电话,附近恰好就有。 河班长没有睡觉在等他的电话。 “戴帽子的人不是男人,是女人。现在跟一个什么女人一起进公寓了。在我看 来,戴运动帽的人好像是同性恋者。” “同性恋者?” “是的。” 徐刑警把这一段时间当中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以后,请求支援。 “我来!” 一小时以后,河班长带了四个人来了。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女刑警。 秀美睁开了眼睛,头一阵一阵地疼。她两手抱着头支起了上半身。起先她把握 不住到底是怎么回事,环视了周围一阵以后,才好不容易断断续续想起了昨夜的事 情,把这些片断串起来倒也不难。 她坐的床旁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由于太干瘪,肋骨都一根一根露了出 来。那女人睡得死死的。 秀美发现自己也是赤裸裸的,大吃一惊,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凌乱的床铺, 肮脏的室内充分地说明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有下床,无力地跪坐在床上。因为两只膝盖没有力气,站不住。她撑着墙 壁勉强支起身来,然后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前面没有东西遮挡,非常开阔,所以根 本不必担心没有穿衣服会被人家看见。 外面整个是一片白色,昨夜好像下了雪,现在还在微微地飘着雪花。 软绵绵的腿好像刚刚有了点力气,她便走到桌子那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摊在 桌上的东西使她眼睛发花。针管和药瓶、橡皮管等等,一切都很可怕。她把这些东 西一样一样拿起来看,感到一阵发冷。于是她赶忙着了看自己的左胳膊。上面果真 有个黑点,是针眼。以前只听说打麻药,现在自己挨了一针,这事使她再一次打了 个寒噤。她叹了口气,赶快穿衣服。眼一抬,看见了放在装饰柜搁板上的台钟正指 着八点二十分,心想得在戴运动帽的人醒过来之前逃走。她马马虎虎抹了抹脸,然 后拿起皮包,跌跌撞撞朝门口走去。一面穿鞋一面想,倘若要逃,当初何必钻到虎 穴里来呢?何必要打麻药,甘心受辱在这儿过一夜呢?实际上,不是还有什么东西 没弄到吗?既然如此,那就得干到底。她又脱掉鞋子,回到卧室里来。她有猛浪的 地方,那猛浪正在表现为勇气。她还年轻。 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进房去,戴运动帽的人还沉睡未醒。她走到戴运动帽的 人跟前看她的睡态,不像是马上就会醒的样子。 她走到卧室把话筒拿下来。因为她想电话铃声也许会把戴运动帽的人吵醒。她 认为应当很好地利用在戴运动帽的人醒来之前这一段时间。这种机会轻易找不到。 她终于开始在家里翻起来,先察看卧室。桌子上放着写有电话号码的名册。她 把桌子的小抽屉打开来,抽屉有两只,一只放的是纸牌、扑克之类,另一只里面有 个小笔记本,也是记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好像一串有几十个。特别的是,每个人的 名字旁边都写着别名。同时标明了职务名称,什么钟路负责人、乙支路负责人、用 山负责人、大丘负责人等等。仔细看来,好像是显示了全国规模的组织的电话号簿。 秀美犹豫了一下,连电话号簿带皮包一起拿起来走进盥洗室。 她从里面把门关上,然后坐在马桶上,从皮包里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来,把戴 运动帽的人的电话号码本于上的东西迅速地抄到笔记本上。由于太紧张,字迹写得 很潦草,手的动作也不灵活。等到全部抄好的时候,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到外边来一看,戴运动帽的人还在睡觉。她把笔记本重新放回去以后,又开始 东翻西翻的。没命地翻了好一阵,也没看见一样可疑的东西。最后她朝厨房那儿走 去。走到一个连着厨房的小房间里,打开壁橱来看。 壁橱里放满了箱子,全是一模一样的。拿下一只来看,是R化妆品会社的化妆品 箱子。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尽是化妆品。拿出一种化妆品,打开盖子来看,是没有 用过的新化妆品。箱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八件。箱子总共二十一个。她想这些 化妆品可能是外销的,便又放回原处。慌乱之中弄掉下来一只,箱子里的化妆品撒 了一地。秀美紧张地把滚在地上的化妆品拾起来朝里放。 然而,八种化妆品里有一种洒在了地上,是掉到地上的瓶子破了,因为地上有 一只空药瓶。她把堆在壁橱里的箱子搬出来,把没有碰坏的化妆品装到刚才那只箱 子里,放到最底下,然后再把其他的箱子堆上去。 她想把碰碎了瓶子的化妆品扫掉,谁知发现了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问题出在 雪花膏盒子上。她把破了的盒子扒开来看看,里面有两层装置。倒出来的雪花膏底 下,还有一只盒子。那是用塑料板做的。她把雪花膏挖出来,打开塑料板盖子一看, 令人惊讶的是里面不是雪花膏,而是一种白色粉末。 “这可能吗?” 她原想把这个扔掉,但又改变了主意,把倒出来的雪花膏、破碎的玻璃片,还 有塑料板盒子一起包在手绢里。 在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卧室那面传来了喊她的声音。 “密斯朴……密斯朴……你在哪儿?” 那声音非常小,好像很疲倦。秀美硬着头皮微笑着走进卧室。 “啊,密斯朴……我以为你逃走了呢。来!” 戴运动帽的人也不想遮挡一下赤裸的身体,张开两只胳膊。秀美闭起眼睛扑到 她的怀里。 包围罗茨·迈歇尔一带的警察换了班。但是河班长和徐刑警依旧在熬夜没有离 开。他们把汽车停在通往罗茨·迈歇尔的唯一的路口,在车里过夜。 崔基凤这时依旧躺在旅馆里。他在等秀美的电话,急得都快疯了。到现在为止 还没有消息,妹妹肯定出了什么事。他束手无策,只好等消息。 秀美把戴运动帽的人给她做的吐司在咖啡里蘸蘸吃。她是看见戴运动帽的人这 么吃也跟着学样。戴运动帽的人满意地看着秀美在吃饭。 “今天忙吗?” “不,时间很多。” “那你替我跑一趟腿。”戴运动帽的人以深沉的眼光看着她说。 “什么事?”秀美特地以轻松的口吻反问一句。 “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当然不是要你白干,一定给足辛苦钱。只要你把一样 东西送给一个人就行了。干不干?” “这事我可以替你干。不过不要辛苦钱!” 戴运动帽的十分疼爱地看着连连摇头的秀美说: “你要把这当成一项工作,听我的吩咐。我打算根据你完成的情况继续交给你 任务。这项工作非常好,不费多少时间,也不要花多少力气。只有你拿了辛苦钱, 我才能不断名正言顺地交给你任务呀!” 戴运动帽的人当着秀美的面打开桌子上的抽屉,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她看了看 本子,朝什么地方打了个电话。 “我是孔雀……让猴子来接电话。” 说罢,回头看看秀美,挤了挤眼睛。 “哦,你是猴子?现在有个人要给你送东西去,请准备好垃圾桶。当然是一张…… 越来越难弄到,有的时候就得保证搞到手。是个漂亮的女大学生送,当然是可靠的…… 你连这个都要担心……你以为我就那么糊涂吗?……当然不是一个人……带保镖。 现在是九点四十分,十一点整见面。地点你定……选一个好找的地方……哪儿?…… 知道了……那儿挺安全。” 她打完电话,到厨房里去了一会儿,捧着一只化妆品盒子出来,用漂亮包袱把 它包上。 “这不是化妆品吗?”秀美很自然地问道。 “唔,是化妆品。你把这个送去,他会给你一只皮包。你给我带回来,不怎么 重。十一点钟到达。地点是Y医院五○九号房间。来,这是辛苦钱。”她一面说,一 面掏出一张硬邦邦的万元纸币。秀美看见这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天哪,给这么些!送一盒化妆品,要给这么些钱吗?” “这算不了什么。别吭声,给你的你就拿着。去的时候乘出租车。来的时候当 然也乘出租车。” 秀美犹豫了一会,把钱接了过去。 “咦,那姑娘……” 徐刑警挺起朝后仰的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原来在打瞌睡的河班长也 揉着眼睛支起上半身。 “你这是干吗?” 但是,当河班长打起精神朝前面看的时候,秀美已经从车子前面经过朝前走了。 “那姑娘是什么人?” “崔基凤的妹妹。” “什么?”河班长吃了一惊,霍地蹦起来。 “怎么回事?” “唔,不知道。我认为是巧合……”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沿着坡道朝下走。秀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上。 “肯定是崔先生的妹妹?”河班长还有点怀疑。 “唔,肯定。现在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跟戴运动帽的人一起到公寓里去的女人, 好像就是秀美小姐。” “那姑娘的名字是叫崔秀美吗?” “对,是的。是叫崔秀美。最小的一个妹妹。现在是大学生。我怎么也弄不懂, 昨天晚上她怎么会跟戴运动帽的人混到了一起。” 秀美走到马路上,站在一边喊车。等出租车的人很多,好像一下子喊不到。隔 了二十分钟,才好不容易喊到一辆。 出租车刚出发,停在路边的一辆银色自备汽车就尾随而去,车里坐满了男人。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吧?”河班长吃惊地问道。 “唔,这些人跟我们差得太远,好像是在盯秀美的梢。” 他们乘上了后来的一辆车。河班长用无线电话通知别的组的车随后跟上。 秀美在Y医院门口下了车,看了看手表,十一点缺三分。她急忙走到医院里面, 乘上电梯,直奔五楼。 五○九号房间是特等房。门口贴着特等房的标志。她刚敲了一下门,里面就传 出了女人的声音:“进来!” 秀美的心里有点发抖,她竭力保持镇静,环视了一下走廊。医生和护士笑着走 过去了。除了他们以外,什么人也看不见。门开了。 “啊!”秀美嘴里不觉发出了惊讶的喊声,因为戴运动帽的人正冲着她笑。 “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搞的?” 她飞快地扫视了房里的人一眼。 一个穿着病人服装的中年男人斜躺在床上。两个相貌凶狠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坐 在床边上。 “我想逗你玩玩,先来了。我喜欢开玩笑。” “你如果要来的话,大可不必叫我当这种差嘛!” 秀美白了她一眼,戴运动帽的人高兴地笑了,说: “我是来看看你当差当得好不好。” 男人们没有笑,神情严肃地瞪着秀美。秀美感到浑身发冷,把化妆品的箱子递 给了戴运动帽的人。 “辛苦了。” 戴运动帽的人接过箱子,啪的一下放在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肚子上。 “检查一下。” 床上男人的视线停留在秀美的脸上。然后问道: “这个姑娘可以打发她走了吧?” 戴运动帽的人点点头,回头看了秀美一眼: “现在好了。辛苦了。傍晚在昨天晚上碰头的那个俱乐部里见,能来吗?” “尽量来。” 秀美点点头走出病房。 “一定要来!”戴运动帽的人对着她的脊背恳切地说。 “秀美出来了!” 徐刑警揉熄香烟,用下巴指指秀美。他们坐在人们熙熙攘攘的医院候诊室里。 秀美没有急着从人缝里穿出来,反而走到公用电话跟前去打电话。 “是秀美吗?” 听到妹妹急促的呼吸声,崔基凤头脑都发晕了。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没事。哥哥你怎么样?”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事情怎么样了?” “有好些事情叫人生气,电话里不能说。见了面再谈吧!” 崔基凤把旅馆位置告诉了她以后,放下了话筒。秀美也放下话筒转身走了。女 刑警就在她背后偷听谈话内容,她也不知道。秀美一走,女刑警便赶忙去向河班长 汇报。 “怎么办?”徐刑警急不可耐地向河班长问道。 “你去盯那个姑娘,我去追戴运动帽的人。” 徐刑警带着女刑警急忙朝出口走去。 戴运动帽的人在秀美走了三十分钟以后出现了。接着,两个相貌凶恶的壮汉跟 在后头,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其中一个提着黑色○○七皮包。在医院内外待机的刑 警一齐行动了。 戴运动帽的人和两个男人走到外面,乘上了正等着的银色自备汽车。 秀美走进旅馆的房间扑到哥哥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用拳头捶哥哥的胸脯, 说了无数逾哥哥讨厌之类的话。 “对不起。真对不起。我让你干这种事真对不起。来,别哭。你说说到底是怎 么回事。” 秀美伏在哥哥怀里哭了个痛快,隔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哥哥,扑哧一声笑 了。 “我以为要死了。不过又觉得为了哥哥,不管什么事情都应当干。这么一想, 就不害怕了。” 她开始谈起发生的事情来,这真叫人兴趣盎然。崔基凤被妹妹的大胆行为搞懵 了,愣怔地听着。等到妹妹讲完了,他还昏头昏脑地瞅着妹妹的脸,瞅了好一阵。 “差点儿闯大祸,差点儿闯大祸!” “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我想也许会有用处,便把它带来了,你看看。” 秀美从皮包里把笔记本和包在手绢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儿是抄来的电话号码。你瞧,我觉得这些电话号码奇怪,所以抄下来了。” 崔基凤看了看秀美给他看的一连串电话号码。 “还有别名,看来是很奇怪。这是什么电话号码呢?” 崔基凤摇晃着脑袋。 “你看看这个,这个更加奇怪。” 秀美把手绢摊开来给他看。 “壁橱里堆着二十一只R化妆品箱子。我以为那女人是做化妆品生意的。可是你 瞧,上面是雪花膏,可底下的塑料盒里是这种白色粉末。这是什么呀?” 崔基凤用手指头摸摸白粉,把它放在舌头上试试。没有感到有任何味道。 “这是什么呢?” “唔,好像是毒品。” “难道我打的一针也是毒品?”秀美脸色苍白地问道。 “嗯,依我看,她好像是替你打了一针毒品。” “天哪,怎么办呢?我要是变成毒品病人怎么办呢?” 秀美哭丧着脸瞅着哥哥。 “不必担心。打一针是不会中毒的。依我看,她好像是想把你弄成一个吸毒的 人,将来好利用你。一旦让你吸了毒,她就可以像罗伯特那样随心所欲地操纵你。 毒品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简直要打寒噤!” 秀美也许是身体发冷,把肩膀缩了起来。 “你们不认识,怎么会那么接近?认识了,她主动找你,就难以招架了。” “不过,我还得再跟她见几次面。” “不行,要闯祸的!” 崔基凤连连摇手,好像认为万万使不得。 “不过,对我们有帮助的事情还没了解到。好像只要再接近一点,就可以搞到 某种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东西,尽管危险一点。” “不行!达到这种地步行了。将来绝对不能和那女的见面。” “我没关系。只要小心一点,完全可以骗得了她。她现在对我非常信任。” “我说不行!”崔基凤大喊一声。 他对妹妹的愚蠢无法忍耐。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谁?”崔基凤紧张地看着门。 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崔基凤十分狼狈地看着妹妹。 “怎么办?”秀美担心地问。 “没办法。” 崔基凤站起来开了门。徐刑警和女刑警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口。 “好久不见了。”徐刑警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了不起,你们居然能找上门来!” 崔基凤让到一边,以便他们进屋来。 警官分两排站在Y医院五○九号房间的门两边,一共是八个人。一个刑警点了一 下头,护士就紧张地敲门。那门从里面闩着。 “谁!”里面蹦出来一句尖利的问话。 “值班护士。请开门。” 门打开了一点点,两只锐利的眼睛朝外面看了看。在门开大了的一瞬间,一个 看上去力气挺大的刑警把门踹了一脚冲进门里。同时朝挡着门的男人的脸上打了一 拳。接着,其他的刑警也一起冲了进去。 “别动!我们是警察,都把手举起来!”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根本没有动手的余地。两个长相难看的家伙被压在 底下,躺在床上的人在头边摸索了一下,拔出了手枪。但是还没有抓稳,刑警的拳 头已经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手枪落到了床底下。 病房里乱成一团。当三个人的手腕戴上手铐以后,房里就安静下来了。尽管三 个男人提抗议,问这是为什么,但刑警们不予回答,开始在房里仔细搜查。不一会 儿,便从盥洗室里拿出一套化妆品来。这些化妆品全都是耐用品,好像在刑警冲进 来之前就一件件经过检验似的。 “这是不行的!”崔基凤一面斩钉截铁地说,一面摇头。 他非常激动,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警察的要求。尽管如此,对方还是不罢休。 所谓要求,是要利用秀美,继续派她去获得重要情报。对于喜欢妹妹的崔基凤 来说,这个要求是不恰当的。 “我们知道你当然会拒绝。没有哪一个哥哥愿意把妹妹派到危险的地方去。不 过,坦白地说,我们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徐刑警轮番地看着崔基凤和秀美。尽管崔基凤坚决拒绝,但当事人秀美还没有 吭声。她目光闪闪地坐在那里。 “这是警察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同意。这样下去闯了大祸怎么办?这种话你 们根本不必说。”崔基凤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不会那么危险。有我们在后面监视,用不着太担心。只要事前做好准备,就 没有什么要担忧的。” 这时门开了,河班长走了进来。 “现在已经查清楚,在化妆品里发现的白色粉末是海洛因,而且是真货。八只 盒子当中,四只有海洛因。这大概是国内最大的贩毒组织。” 河班长深情地看了看秀美。 “这个学生的功劳是很大的,没有她,后果真不堪设想。我们根据她弄来的电 话号码,正在进行全面搜捕。这些电话号码的主人全都是贩毒组织的代表人物。一 网打尽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个学生的功劳实在大大了。” 秀美以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这个老刑警。 这真是不可置信的事情。自己打进了如此可怕的组织,获取了如此宝贵的情报, 这事秀美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仿佛做了一场梦。 大家都很感动,相反崔基凤却是一脸冷漠。他不高兴地对河班长说: “这事也许对你们警察有帮助,对秀美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的冒险。我决不让 她再去冒这种险了。” “你就是不提这事,我也正要跟崔先生谈这个问题。我想请秀美小姐继续帮忙, 崔先生如此反对,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徐刑警向河班长诉苦。这么一来,河班长就跟崔基凤商量。 “你当然要反对。不过,可以认为现在事情只不过刚刚开始。” “把那个同性恋者抓起来就是了,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动员我的妹妹了。” 河班长摇摇手。 “现在不能逮捕那个女的。如果要把贩毒组织一网打尽,马上把那个女的抓起 来是好的。不过,我们担心如果把她抓起来,通到吴社长那儿的线索就断了。所以 我们想再看一看,不逮捕她,直到关键性的时刻。” “不管怎么样,请你不要考虑让她去!” 崔基凤明确表示不愿意帮忙。他的话音刚落,秀美就大声说: “我想去!” 刑警们尽管感到吃惊,但也禁不住心里高兴。崔基凤无可奈何地张开嘴,呆呆 地瞅着妹妹。 “我能去。如果对搜捕有帮助,我完全可以去。” 秀美非常自信地说。起先稀里糊涂做的事,收到了意外的效果,她不禁因此而 得意洋洋起来了。 “你说这话,是不是昏了头?” 崔基凤慌了,瞪着妹妹。秀美伸手抓住哥哥的袖子: “哥哥,别担心。有刑警保驾,放心吧!” “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这不是你干的事!” 秀美像条件反射似地排命摇头: “我要干,干给你看!” 徐刑警不放过机会,掏出了一个对讲机。 “只要好好利用这个,就可以防止危险。” “你们为了要达到目的,简直不择手段!”崔基凤忍住气说。 徐刑警不理他,只顾自己教秀美开对讲机的方法。这是可以拿在手里的很小很 小的对讲机。 “这是最新式的,性能很好。一公里以内能收发话。我们经常在附近,危险的 时候或者需要的时候,你就和我们联系。要发信号,只要把天线拔出来,揿一下按 钮,然后说话就行了。” “我们一发信号,这儿就会发出吱吱的响声。在敌人当中有可能被发现,所以 不可能收话。我们也不会给你发信号。” 秀美按照刑警教她的方法练习了几次开对讲机。那天晚上八点过一点,戴运动 帽的人推开旋转门,急匆匆地走了进去。看门的男服务员认出了她,告诉她到二○ 五号房间去。吴明国焦急地坐在二○五号房间里。 “闯祸了!” 戴运动帽的人急促地喘着气说。吴明国用凶狠的眼光瞪了她一眼。 “闯什么祸?” “全被抓走了。买我们货色的组织负责人几乎同时被捕了。真搞不懂是怎么回 事!” 吴明国的胖脸抽紧了。 “怎么回事?” “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四面八方打来了紧急电话。怎么办?” 戴运动帽的人哭丧着脸。吴明国的表情呆板。 “你到这儿来,有没有人跟踪?” “没有。就是不出事,我也注意观察,没有看见有尾巴。” “你被捕已经是时间问题了。全都被抓了,你不会平安无事的。” “我知道,怎么办呢?” “掌握名单的人只有你和我。现在只能认为是名单漏出去了。我掌握的名单放 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不会漏出去。我的名单可是放在银行保险库里。” 吴明国瞪着戴运动帽的人,好像要一口把她吞掉。戴运动帽的人有点畏缩。 “你意思是说是从我这儿漏出去的啰?” “从逻辑上来推断,应当是这样。” “这不可能。我手里的名单一点也没有少。”戴运动帽的人摇摇头,解释说。 “你这个傻瓜!有哪一个笨蛋会把名单全部偷走?只要复印一份或者抄下来, 就全部露底了,你说是不是?” “要么是有人悄悄地潜入公寓。” “要么就是你背叛!” 吴明国的眼睛一亮,带上了杀气。戴运动帽的人霍地跳了起来。 “背叛,这是不可想象的。别误会!” “那么,为什么你没事?大家都被捕了,为什么你安然无恙?” “那我怎么知道?” “你把名单放在哪儿了?” “放在房间桌子抽屉里。” “傻瓜!放在这种地方自然要丢失。最近公寓里没有可疑的人进去吗?要不是 女的……” 这话还没说完,戴运动帽的人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昨晚我在俱乐部里结识了一个女人。是个女大学生,带回家去睡了一觉。” “就是她!” 吴明国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戴运动帽的人发了慌,吴明国瞪着她,一把把她 的帽子摘下来,抽她的脸。 “详详细细地说!昨天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女人的?” 戴运动帽的人挨了打,用手捂着发红的面颊,详细地谈了昨天晚上的事。吴明 国听罢,又打了她一下,这次不是用帽子,而是用拳头。 “傻瓜!像你这种人还是死了好!因为你,整个儿支离破碎了!” “请原谅。我大意了,请原谅。” 戴运动帽的人苦苦哀求,但看不出吴明国杀气腾腾的表情有一点改变。吴明国 有好一阵像要一口把她吞掉似的瞪着对方,说道: “把那女的抓来!抓来打死!弄清她到底是什么人。” “哎哎,知道。”戴运动帽的人像男人似地回答。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那女的找到!而且要做好随时到美国去的准备。” “唔,唔,知道。” “快滚。小心一点走。抓到那女的,马上通知我。” 戴运动帽的人走到外面,发疯似地把停在那儿的车开走了。她已经是昏头昏脑。 如果那个女大学生不到俱乐部去,就糟了,这种想法使她更加不安。 她一面开车,一面频频地通过反光镜朝后看,好像没有跟踪的车。 她回到公寓,首先跑进厨房,把壁橱里的化妆品一样一样拖出来检查。发现最 底层的化妆品有一盒空了,雪花膏和粉末沾得到处都是。戴运动帽的人咬住嘴唇, 身体索索发抖。 侦察员们又听了一遍录下来的声音后,关掉了录音机。 “秀美小姐危险了。” “加强警戒。空港也要派人警戒。在上岗以前,要记熟吴社长和戴运动帽的人 的脸。他们只要在空港一出现,就无条件逮捕。” 河班长非常兴奋地说。他兴奋也是不无道理的。 这时电话铃响了。徐刑警接电话,把听筒交给了河班长。这个电话是负责调查 戴运动帽的人的刑警打来的。他在电话里报告了通过负责查处贩毒组织的刑警、被 捕的各组织负责人、电脑查询了解到的结果。 “对那女的所进行的调查有了结果。她名叫金美龄,年龄三十五岁,是个贩毒 分子,有前科,七年前曾服刑一年。两年前逃往外国,辗转于美国和东南亚一带。 据审问各贩毒组织首犯的结果,证明金美龄负责运输。这个组织的名称,使用的当 然是暗号,叫丝绸之路,头日至今未搞清。他们好像也不知道头目的真名。” “丝绸之路?头目还不知道是谁?” “对。谁也没有看见过头目。” “总知道金美龄吧!” 河班长放下听筒,把通话内容告诉部下。然后好像下结论似地说: “好像是国际贩毒组织。”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戴运动帽的人终于出现在俱乐部里了。”打电话来的刑警着急地说。 “秀美小姐呢?” “还没有出现。” “马上就会去的。” 徐刑警放下话筒,环视座中,说: “说是金美龄出现在俱乐部里了。” 秀美小心翼翼地推开俱乐部的门,走到里面。室内烟雾弥漫,已经坐满了人。 秀美东张西望地找人,角落里有一个人招了一下手。是戴运动帽的人。秀美一 走过去,戴运动帽的人就嘴一咧笑了。 “你来了,谢谢。” 秀美一坐下,戴运动帽的人就抓住她的手说。 “我本不想来了,后来又觉得不能不来。” “这是什么话?” “就是说我想来得要死。” “今天空气特别混浊,这儿不行,我们到好地方去。” “到哪儿?” “唔,你跟我来嘛!” 戴运动帽的人抓住秀美的手站起来。秀美犹豫了一下,跟着站了起来。 戴运动帽的人来到外面,让秀美乘她的车。秀美一坐上后座,黑暗中突然闪出 两个男人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不许吭声,老老实实坐着!” 秀美还没来得及张口喊叫,下巴上早飞来一拳。接着又是左右两拳。她连忙把 脸捂住,汽车已经开动了。 坐在她右边的一个人把什么东西伸到她下巴底下,那玩艺儿被车灯一照闪闪发 光。 “你喊,就在你脸上划一下。” 秀美倒抽一口冷气。 “趴下!” 坐在左边的人大喊一声,揪住她的头发朝自己这边拖,让秀美的脸靠在他的大 腿上。 “别动,就这样呆着!动一动就杀死你。” 那人用胳膊在秀美的脊背上捣了一下,秀美疼得受不了,便上半身扭了一下, 心想大概就要这样死了,不由得眼前发黑。她非常后悔不听哥哥的话。她想起了无 线电对讲机,但根本没法掏出来用。刑警果真能救我吗?可不能昏过去。即使被老 虎叼走,也得打起精神来。 从旁边擦过的汽车好像少了,现在已到了郊外。半路上停了一次车,前边又上 来一个汉子,然后又朝前开。车身有点晃动,大概是开到了上坡路。车子的速度放 慢了,但拐弯的次数多起来了。 “不要拖时间,赶快接她一顿让她开口。”戴运动帽的人说。 不一会儿车好像开到了平地。转了一个圈子,车停住了。秀美被拖了下来,环 视周围,一片黑暗。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得见星光,好像特别冷。朔风穿过深山里的 树林,声音也特别凄厉。 有一个地方透露出一丝灯光。一座丁字形平房像个怪物似地蹲踞在黑暗里。灯 光就是从那儿漏出来的。秀美被他们拖着朝房子那边走。她想估摸一下那是什么地 方,但怎么也弄不清楚。 不一会儿,她被推到一扇看上去很坚固的大门里面。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走廊。 各种怪声、笑声,还有惨叫声充斥整个走廊。由于墙壁是隔音的,所以这种声音好 像传不到外面去。 沿走廊有几扇坚固的铁门,门的上方有一个小洞。那洞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用 铁条挡着。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口吐白沫,抓住铁条在喊叫。 秀美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连步子都迈不稳。她被拖到地下室。惨叫声就是从那 儿传上来的。她把手伸到口袋上摸摸,找寻对讲机。由于没法掏出来,只好隔着衣 裳按了一下报信的电钮。此外,她没法做出任何报警的举动。 搜捕网布在山下。众刑警跟踪戴运动帽的人一同而来,走上僻静的山道后只好 放弃跟踪。因为沿着车辆无法通行的山路走,等于是告诉他们在跟踪。 那山路也许是个人铺的路面,是水泥的。入口处竖着一个“假日农庄”的小牌 子。这儿离汉城北边约摸一个多小时的路,想不到树木葱郁。 分乘三辆车跟踪的刑警共计十二个人。河班长发觉靠这点人对付敌人是不够的。 敌人的营地里到底有多少人还弄不清楚。尤其是在山里,而且是黑夜。这种地方只 会有利于敌人。 河班长带来的无线电对讲机响起了吱吱的声音。他赶快把对讲机拿出来贴在耳 朵上。尽管在紧急呼叫,但只是不断传来吱吱的信号声。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挺危急,所以不能说话,只能发信号。” 徐刑警担心地说。他们一齐看着“假日农庄”的入口。 “还能发信号,是不是还不太危急,说明她还没有被搜过身!” “对讲机被搜走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信号声断了,好像是告诉他们对讲机被拿走了。 “我请求支援,徐刑警带几个人逼过去。也许有狗,当心!” “是,明白。请叫几个熟悉这儿地形的有关警察局的人来。” 徐刑警说罢,带了另外五个刑警走上通向农庄的道路。当然车子是扔在那儿了。 沿着铺了水泥的路朝上走不远,前面有一道铁门挡着。门从里面闩着。他们想 离开道路从树林进去,但是那里拉着坚固的铁丝网,没法随便进去。从铁丝网伸展 的角度来看,农庄的范围好像相当大。 一个刑警用带来的切断机把铁丝网一根一根剪断。剪出一个足够一个人进出的 口子,然后一齐通过那里潜入农庄。 树林里的雪积得有没膝深,他们分散开来朝上爬。 秀美的衣裳被扯成一条一条的。他们没有扒她的衣服,只是无情地抽打她。她 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还老是心情不安地注意着藏在口袋里的对讲机。她巴望这个 东西千万不要被发现。一个男子把她的上衣扯下来,扔到角落里,也许是把那玩艺 儿遮没了。 那地方是相当深的地下室,房间有好几个,她被拖到其中的一个房间。 房间很潮湿,一股霉味。地板是水门汀的。 秀美被剥得精光扔在水门汀地上。还没有开始施加暴行,秀美已经半昏迷了。 她想在这种时刻倒不如快一点失去知觉来得好,但最初的疼痛已经加诸她的身上。 每当手握皮带的男人挥舞皮带的时候,她的身上便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 “啊……” 尽管她不想喊叫,但嘴里还是自然而然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是什么人?你受谁的指使来接近我的?” 戴运动帽的人抄着手,圆睁着眼睛问道,她的脸恶狠狠地板着。 “啊!” 每当皮带抽下来,秀美的身上总是显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她咬着嘴唇在水门汀 地上打滚。 “不照实说就宰了你!宰你比打死一只苍蝇还容易。你把电话号码抄走了,还 拿走了一盒化妆品,你到底是什么人?” 戴运动帽的人把本来叼在嘴上的香烟拿在手上,朝秀美那边走来,并且把香烟 靠到秀美的脸旁边。秀美为了躲开香烟,把脸转过去。背后有一个男人把她抱住, 让她不能动,香烟在她的鼻子底下停住了。 “你该知道香烟是烫的吧?你也该知道用这玩艺儿烫一下,鼻子会是怎么样吧?” 戴运动帽的人嘴角露出冷笑说。由于有一个男人从背后扳着她的脖子,所以秀 美的头没法动弹。 “好,你照实说。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再多一点也不给。你是什么人?按照谁 的指示来接近我们的?” 秀美知道在一分钟之内不作决定,自己的脸就完了,戴着运动帽的人杀气腾腾 的表情说明了这一点。她终于下了决断,因为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再坚持下去是毫 无意义的。 “我说,把脖子松开。” 戴运动帽的人使了个眼色,扳着秀美脖子的男人就把胳膊松开了。秀美摸着脖 子咳了几声,故意弯弯腰拖延时间。他们很有耐心地等着。 “没有时间了,快说!”戴运动帽的人好像再也不能等了,厉声嚷道。 秀美靠墙站着,筋疲力尽地看了看站在那儿的人。“照实说了他们会杀我吗? 大概不会这么快就把我杀掉吧?” “是哥哥关照我盯你的梢的。昨天晚上从宫殿盯起。” “哥哥?你哥哥是谁?” “崔基凤。吴明国社长的女婿。” “哦,就是那个哲学教师?他是你哥哥?” “唔,是的。” 戴运动帽的人吃惊之余,好一阵闭不拢嘴巴,一个劲地看着秀美。 “那么,昨天晚上我在宫殿和吴社长碰头你也知道?” “知道。” “警察也知道吗?” “知道。你们现在大概被包围了。” “别说谎。” 尽管戴运动帽的人喊了一声,但她的脸害怕得呆板了。在场的男人们脸上也显 出了不安的神色。 “别傻站着,出去!” 戴运动帽的人一喊,男人们便一窝蜂地跑了出去。戴运动帽的人好像要把她吃 掉似地瞪着她。 “算你运气好!” 戴运动帽的人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急忙跑出去了。秀美飞快地从里面把门关上, 然后从扔在角落里的衣裳里掏出对讲机来,使劲揿了一下电钮。 “我是露珠……我是露珠……清晨来到了,清晨来到了。”她小声反复地说。 电话铃凄厉地响了起来。站在窗口心情烦躁的吴明国敏捷地向放电话的地方跑 去,抓住了话筒。 “喂,你是吴社长家吗?”一个急促的女人声音在话筒里响着。 “对,我是吴社长。” “我是大波斯菊,出事了!” “别慌,详详细细地说!” “我把那女的带到农庄来拷打……她说是你女婿的妹妹。” “什么?什么?” 大波斯菊的话就像一把犀利的匕首,直刺他的心窝。 “完了!”听罢,他的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叹息声。 “警察呢?” “还没有弄清楚。反正周围的气氛不对头。” “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了,快跑!” “哦,到哪儿去呢?” 他没有回答,放下了电话,转过身去,不由得愣住了。因为年老的女佣正站在 通向二楼的楼梯上。 老人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这是临死前的昏花的眼睛。 老人靠墙坐着。也许是气急,呼吸声非常之粗。他胡乱穿着一件肮脏的棉袄, 鬈头发,颧骨突出,脸干瘪得怕人。他所呆的地方是养老院。有一个人跪坐在他面 前,那是崔基凤。老人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咳嗽声。崔基凤焦急不安地看着老 人的嘴。 老人是妙花的亡父吴时宪的父亲,所以是妙花的亲祖父。老人对妙花已经失踪 还不知道。他终于沉重地开了口: “我儿子突然死了。说是生癌死的,这话我不信。我儿子是被媳妇杀死的。不, 不是这样!是吴明国把他带到美国去的,大概是吴明国杀的。所有到美国去治病的 人都是死了回来。不,不是!靠不住,反正是被什么人杀了。我儿子临死的时候, 紧紧抓住我的手,想说什么话,但舌头不听使唤。他恨恨地看了我一会儿,便断了 气。他那看着我的眼睛显然有一股怨气。儿子一死,我就中风了。媳妇把我送到这 儿,而且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妙花也许不知道我在这里。她妈没告诉她。该死的女 人,她不是人!” “又是这些话……你老糊涂了,安静点,让人家睡觉。谁从前没有过过好日子!” “你们别吵吵,好好地趴着睡觉!” 妙花的祖父冲着躺着的老人们说了一句,又对崔基凤说开了。他一巳开了口, 话就像决了堤似地往外倒。 “没有比吴明国再不是人的人了。他是我的堂兄弟拣来的……结果忘恩负义, 该杀!” 老人突然打手势叫崔基凤靠近些。崔基凤犹犹豫豫地挪过去一点,他就把嘴凑 在崔基凤的耳朵边小声说: “这话我对谁都没说过,因为你是我的孙女婿我才说的。” “谢谢,我一定记住。” “那家伙有两个女人,是姊妹两个。知道吗?不知道吧!” “您说什么?” “他本来的妻子,和妙花的妈妈是姊妹俩!” “真的?” “嘘!轻点,还是双胞胎!” 崔基凤目瞪口呆。老人的眼睛一亮,他在观察崔基凤的反应。 “我,我的话你听不懂?” “啊,听懂了。我懂您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人,怎么能把姊妹两个都当老婆!所以他不是人,不是人!” “我还以为吴明国的夫人得了精神病,住院死了哩!” “那是妙花的姨妈。双胞胎!他老婆得了精神病关进了医院,他就去撩拨妙花 的妈妈。寡妇很容易上钩。该死的!妙花的妈妈也不是人!这两个家伙肯定早就不 清不楚的!” 崔基凤的头脑发晕了。他一下子搞不懂老人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的话你听懂了吗?”老人瞪圆了眼睛看着崔基凤。 “唔,我完全听得懂!” “这话听起来非常复杂,非常复杂!不过,这是真话。我说这话是让你和妙花 了解内幕,因为你将来要负责我儿子建立的会社。如果不从这些狗男女的手中赶快 把会社夺回来,我儿子建立的会社就要完了。所以你要把我这个爷爷的话铭记在心, 一定要从他们手里把会社夺过来,懂吗?” “嗯,明白了。” “我的话是真话。” “嗯,知道。” 崔基凤站起身来。 “只要能等,就尽量等!” 徐刑警说罢,掏出了对讲机。他们已经逼近戴运动帽的那一伙人进去的农庄建 筑。所幸没有狗。屋子周围有两道铁丝网,门口有岗亭。岗亭里点着灯,看见有一 个男人坐在里面,像是警卫员。铁制的大门关得紧紧的。 徐刑警看了看表。过了一个钟头,去接援兵的河班长还没有出现。别的刑警都 主张就这么冲进去,但徐刑警一再关照他们,援兵没有到达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黑暗里突然来了一辆小轿车,是刚才戴运动帽的那一伙人乘进去的车。 车上的灯没有开,所以很难分辨出里面乘的什么人。不过,隐隐约约看得见握方向 盘的人的身影,他就是那个戴运动帽的人。 警卫员从岗亭里跑出来把门打开。车子朝大门口移动了。徐刑警心想现在不能 不加以制止了。 “集中打轮胎,不让他们出来!” 带手枪的刑警只有三个。他们朝着轿车的底部一齐扣动了板机。枪声划破了夜 晚寂静的天空,传向远方。车身好像震动了一下,看得见前半部慢慢沉了下去。徐 刑警大声喊道:“我们是警察,你们被包围了,不许动!”戴运动帽的人和几个人 一起从车上跳下来,朝房子那儿跑去。 这时,对讲机里信号响了。徐刑警赶忙把它拿出来靠在耳朵上。 “怎么回事?开始了吗?” 是河班长的声音。徐刑警汇报了情况,催他赶快来。 “要把农庄都包围起来已经晚了。我们打算进去,所以正在等你。” 等了二十来分钟,河班长率领的穿战斗服的武装人员来到了。外围地带的包围 网依旧不动,来的都是准备进攻农庄建筑的特工队。 “开灯!你们完全被包围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限你们在五分钟之内举着手 出来!”河班长把嘴靠在手提麦克风上反复喊了三遍。 对方的回答是枪声。房子那面响了几枪。他们有枪,这事给警察造成了负担。 照明弹飞到农庄建筑物的上空。四面八方的照明弹都爆炸了,照耀得如同白昼。 房屋沉浸在黑暗中。由于全部是黑灯瞎火,里面的活动完全看不见。不时传出一些 零星枪声和悲鸣声、嚎叫声。 从这些声音听来,屋里好像有不少人,他们全部都是处于被包围的状态。对于 冲进去的主张,河班长没有马上答应,显示了他的慎重态度。 “里面的人可能要被杀掉。” 由于情况不妙,凶犯们威胁说警察要是再靠近,就把关在里面的人杀掉!思之 再三,尽管已经靠近了房子,河班长还是下令不要进去。 命令刚刚下达,照明弹和烟幕弹就一起爆炸了。特工队员们从烟幕里冲过去, 于是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枪声,然后四周又慢慢归于平静,只是不时传来一阵阵凄厉 的风声。 烟幕消散了以后,显露出贴在墙上的特工队员们的身影。徐刑警也把身体紧紧 靠在墙上,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他站在窗户底下,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不断传出近乎野兽叫的声音。那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许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金美龄,出来跟我对话!” 徐刑警敲破窗户以后,对着里面大声说。在枪响的同时,窗框上的水门汀碎屑 掉了下来,飞到他的头上。他朝旁边一让,又对着窗户大声说: “金美龄,我要跟你对话!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乖乖地出来吧!” 在里面吓得发抖的金美龄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禁魂飞魄散。警察既然已经知道 了我的名字,那么事情糟了。她赶忙给吴社长家里挂电话。但是接通了没人接。吴 明国好像已经躲起来了。她咬着嘴唇,摘掉了运动帽。 他们一伙,连她一共九个人,其中有两个女的。关在里面的人不像人的有十二 个,全是女的。 “怎么办才好?” 金美龄回头看了看几个男人。这些平时宛如凶神恶煞的家伙,现在害怕得连话 也说不周全,只是面面相觑。他们的表情已经显示不出要跟警察打到底的意思。 “你们说话呀,全都哑巴了吗?闭着嘴巴不吭声……” 其中最强悍的好像还是金美龄。男人们磨磨蹭蹭,依旧是面面相觑。 “好像是完全被包围了,得想个办法冲出去。”她是明知道没有办法而说这话 的。大家都闭着嘴巴。 “没有办法,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大家自杀,要么投降。”她那亮闪闪的眼 睛环视众人。 “我们大家一起自杀吧?” 没有人应声。她冷冷一笑。 “那么,只有投降了。如果说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就决定这么办。对于投降, 有没有异议?” 男人们一致避开她犀利的目光。金美龄走到窗口。然后朝着在外面劝他们投降 的警察大声说: “我们准备投降,你们先派一个人进来。” “知道。马上就来。” 徐刑警把这事报告河班长。 “不行。一个人进去危险。” “没关系。我一个人进去。” 徐刑警不顾河班长反对,向门口走去。铁门从里边慢慢地打开了,徐刑警等门 完全开了,才走到里面去。站在门口的人又把铁门关上。 徐刑警被带到暗房里。他一进去灯就亮了。几张木头椅于散在各处,中间放着 一张做得很粗糙的长方形木头桌子。人们围着那张桌子站着。他们以惊讶的眼光看 着这个单身进来的勇敢的年轻刑警。 “我们决定投降,因为不愿做无谓的牺牲。”金美龄瞪着徐刑警说。 “这是个好主意。彼此对打,结果倒霉的总是你们。眼下有一个中队的兵力包 围了你们农庄,要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我们投降了有什么好处?” “在送审之前你们可以得到绅士般的待遇,判决的时候,也可以作参考。” 徐刑警分发给每个站着的人一支香烟,他们都乖乖地接过香烟抽起来。 “这儿好像并非是农庄。” 徐刑警环视周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女人的喊叫声。 “是不是农庄,你看了大概要吃惊的。”金美龄闪着眼睛说。 “什么事情要吃惊?” “别吃惊,跟我来看。” 屋里灯一起亮了。金美龄走在前头。徐刑警跟在她后头,并说首先想看看崔秀 美。 他们朝地下室走去。阴沉的气氛和霉味,使得徐刑警打了个寒噤。 “你瞧!” 徐刑警向金美龄所指的地方走去。通过铁窗朝房里一看,只见秀美身上的衣裳 拖一片挂一片,在索索发抖。金美龄用钥匙把铁锁打开,然后开了门。蹲在角落里 发抖的秀美慢慢地支起身子,朝徐刑警扑过来。徐刑警张开双臂抱住她。秀美在他 的怀里放声大哭。 “好,现在可以安心了。外面有警察,这儿的人都已经商量好了投降,你不要 害怕。” 金美龄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条毯子,披在正在发抖的秀美身上。 “请原谅。” 金美龄眼泪汪汪地说着又在前头走了。徐刑警抓住秀美的手跟在她后头。支光 不大的电灯昏暗地照着走廊。 “哇!”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叫声。大胆的徐刑警也吓了一跳,紧紧抓住秀美。 他转过头来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把脸靠在铁窗上,哇哇地叫。 “这儿全是疯女人!”秀美说。 走过这个房间,金美龄在下一个房间门口站住了。 “你朝里面看一看!” 徐刑警把脸靠到窗格子上朝里看。有一个披散头发的女人在房里来回走。女人 朝他看看,微微一笑。徐刑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吴妙花的母亲闵蕙龄吗? “咦,那女的不是吴社长的夫人闵女士吗?” “哎,对。刚才打了针情绪好了,所以安静了。” “海洛因吗?” “唔,是的。” “我们以为闵女士在家里,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关在这儿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什么?” 他认为吴妙花的母亲闵蕙龄现在肯定在家里。证实昨天晚上她在家里的人是河 班长。然而,金美龄竟说她一个星期以前就关到这儿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 看,这个笑嘻嘻的女人也肯定是闵蕙龄。难道有两个闵蕙龄吗? “为什么把她关在这儿?” “是吴社长的指示。” 他们朝最后面的一个房间走去。在朝那儿走的时候,各个房间里的女人都朝他 们喊叫,徐刑警和秀美大吃一惊。 “那女的是谁?” “就是你们拚命找的人。” “那么……” 疑惑的神色从徐刑警的脸上消失了,而且他的脸慢慢地变得歪扭了。 “是吴妙花。”金美龄小声说。 “这可能吗?” 徐刑警和秀美都不相信。 “喊一声看。”金美龄劝徐刑警说。 徐刑警看了一眼秀美喊道: “吴妙花小姐!” 但是房里的女人坐在那里连动也不动。徐刑警又用比较大的声音喊了一声,直 到喊第三声的时候,那女人才微微动了一下。喊第四声时,她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干瘪苍白的面孔从披散的头发里露出来,两只失神的眼睛看着空中。 徐刑警没有直接看见过吴妙花的模样,只在照片上看过,所以没法断定眼前的 女人是吴妙花。这时,秀美用要哭的声音喊道: “嫂子!” “是妙花嫂子吗?” “对,是她。” 但是房里的女人还是毫无表情地看着空中。 “为什么把这些女人关在这儿?” 徐刑警忍住怒火,回头看了金美龄一眼。 “吴妙花和闵蕙龄是根据吴社长的特别指示关到这儿来的。如果她们在旁边, 他的一项计划就实现不了,所以吴社长叫把她们关在这儿。其余的女人,据说都是 组织的叛徒。” “叛徒要是男的,早就毫不留情地杀了。女的,留她们一条命,开派对派用场。” “开派对派用场?” “这儿常常开海洛因派对。这时,这儿的女人就变成了男人的祭物。” “你们组织的头目是谁?是吴社长吗?” “不是。头目的面孔我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吴社长不过是副手。” 她补充说,国内最大的贩毒组织叫丝绸之路,是国际性的组织。 崔基凤决心要去冒险。现在他是一个人,能够给他以帮助的人一个也没有。尽 管危险,他还只能一个人干。 他抬眼看了着墙壁。墙很高,还拉了铁丝网。翻墙过去好像不大容易,但是也 只有走这一条路才能进去。 他把手伸到墙上,想把身子朝上吊。但是头碰到了铁丝网,只好又把手松了。 他又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他想碰碰运气到车库那儿去。他抓住落地铁门朝上看。 奇怪的是那铁门一直通到上面。好像是由于大意,铁门没有关上。爬到顶上,就看 见吴社长的自备汽车。车库靠里边,很深,大得出奇,可以停好几辆车。 走到车库的尽头,有几级通往上面的台阶,里面非常黑。他用打火机照着墙壁 找开关。找到以后朝上一扳,灯就亮了。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有一扇门挡住去 路。稍稍推了一下,门没有关,一推就开了。里面传来说话声。他把门关上,然后 又推开,灯光漏了出来。吴社长的声音嗡嗡的响。 “……什么,什么怎么样?不行!警察?没有时间磨蹭了,快跑!” 响起了砰的一声,这是把话筒放下的声音。 “糟了!看来是警察嗅出了气味,扑向了农庄。最好赶快躲一躲。” “啪,”传来打耳光的声音。 “这小于简直像白痴!你是怎么做工作的,弄成这个地步!” 气呼呼的声音想不到是女人的声音。是谁呢?噼噼啪啪的声音继续响着,看来 是那女的在无情地打吴社长耳光。能这样打吴社长耳光的人是谁呢?尤其是个女人! “像你这样的人,现在不需要了。” “对不起。” “放开,没必要了!” 女的直蹦直跳,吴社长在哀求她饶命。电话铃继续响着,但他们不想去接。 崔基凤不能再听下去。尽管危险,他还是想看看那女人的脸。他把门推开一点, 刚够身子进去。他先把头探进去看动静,那儿是会客室。那一男一女坐在会客室里, 看不见这边。他屏息静气,把身体挤了进去。对面有一堵墙壁挡着灯光,投下了一 片阴影。隔着一条小走廊,对面有房间。房门半开着,房里没有开灯,好像能够看 清楚那房间里的两个人影。 他终于把身体完全挤了进去。吵架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看来好像还没有被他 们发现。他悄悄地走进门半开着的对面房间。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黑影扑到了他 面前。 “嘿嘿嘿嘿……” 黑影一边发出阴沉的笑声,一边朝后退。崔基凤浑身直冒冷汗,悄悄地关上门, 然后开了房里的灯。只见妙花的妈妈闵蕙龄在笑。她头发纠结在一起,衣服随便披 在身上。眼神有点异样。她非常枯瘦干瘪,脸上好像只有一张皮。不到一个月的工 夫,样子就变得认不出了,崔基凤不禁失神地看着她。乍一眼,就知道她已经完全 疯了。 “妈……” 崔基凤低低地喊了一声。她总还算是他的丈母。尽管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至少他还是这么看。 那女人什么话也不回答,光是笑。崔基凤想伸手去碰碰她,她突然满脸恐怖地 连连朝后退,蹲在角落里索索发抖。崔基凤看了她一会儿,便熄了灯又去开门。会 客室里的灯光射到房里。 两个人的身影看见了。令人吃惊的是那女人竟是一直在吴明国家干活的女佣。 吴社长两手合在一起,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苦苦哀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不需要!”女佣冷若冰霜地对着吴社长瞪了 一眼。 “我无脸见人。” 朝前低着的秃脑袋被灯光一照,闪闪发亮。 “你这个家伙连吃现成饭都不会!生怕丢掉天上掉下来的社长位置,你还有脸 见人?事到如今,不过还有一个弥补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吴社长好像要捞一根稻草救命似地问道。 “自杀!反正这样也得死,那样也得死。你这次总是要死的。要么受审判,要 么由我们来结果你。既然如此,还是自杀来得好,你说是不是?”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一直苦苦哀求的吴社长,突然发狠似地嚷了起来。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我不死。既然如此,我就脱离组织,自己独立!” “哼,谁能随心所欲地背叛!对背叛者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这些现在对我不起作用,要干就干吧!” 情绪突变的吴社长,神气活现地朝外走。女佣气得浑身发抖。 “我为这事连儿子也丢了。按照你的要求,我杀死了妙花的父亲,杀死了大学 生,杀死了酒店里的舞女。” “但是,你也失败了。杀崔基凤失败了。这次的事情搞得这么糟,都是因为没 能除掉崔基凤。你的失误比我的失误大!” “别推到我身上。一上来,就不该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很容易结束的事情,听 了你的话搞得这么大,这是个错误。” “把事情搞大很好。因为搞成这样,警察抓不住头绪,我们才能挣扎到现在。 如果直接对准目标,我们的计划马上就会暴露。” “你别逃避责任,组织不会饶恕你的。” “别再组织组织的了。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狗屁的组织!” “别侮辱组织!本部晓得了,放不过你的。如实向本部汇报吧!” “哼,本部在太平洋彼岸,这儿是韩国!” “这儿的负责人是我。别瞧不起女人。” “卢信子!要知道你在韩国,而且在我家里!你一步也跨不出去。” 吴社长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把手枪来。 两个人都慢慢地站起来,枪口直对着女佣的胸口,好像马上就要喷出火来。崔 基凤看着他们,手里捏着一把汗。卢信子在枪口面前索索直抖。 “你以为你杀了我,自己就安全了吗?” “只要杀了你,当然就安全了。那时到美国去报告的就不是你,而是我。我只 要说你在和警察对抗中被打死就行了。哦,这不必要,我也不一定非到美国去不可。 到别的国家去躲起来就行。我已经做了准备,只要离开韩国,就万事大吉。” “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就是躲到天涯海角,组织也要把你杀掉。你以为组织 会放任不管,让一个叛徒悠哉游哉地逃走?” “别说是别人,就是我爷爷也找不到我!” “哼,你逃不出韩国。要知道,你一上来,脚就被捆住了。你还不知道死神的 使者已经站在后头来抓你了。所以你是个傻瓜!” 卢信子一面说,一面用下巴指了指背后。吴社长回头看了一眼,奇怪的是,他 看见崔基凤笔直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神情疲惫地站着,好像刚刚长途旅行回来,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对他们保持 警惕或者害怕胆怯的样子。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枪口转向了崔基凤。吃惊的反而是吴社长,他害怕到如何程度,只要看一看他 颤动的枪口就可以知道。 “举起手来!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 吴社长大喊一声,崔基凤呆呆地瞅着他,好像被钉子钉住了似地站在那地方。 “不举手,我就开枪了!” “妙花在哪里?”崔基凤开了口。 “你这家伙,叫你把手举起来!” “妙花在哪儿?我不关心你这种人,只要找到妙花就行。妙花是死了,还是活 着?” “妙花没有死,活着!”卢信子大声说。 “在哪儿?” “关在山里的农庄里,警察已经到那儿去了,现在大概抬上救护车到医院去了, 闵蕙龄也去了。” “那么,那女人是谁?” 疯女人也走到了会客室,在会客室里走来走去。 “那个女人不是闵蕙龄,只不过像闵蕙龄,而不是闵蕙龄。她们是双胞胎,所 以很相像。” 卢信子用下巴指指吴社长: “是这只猪崽子的前妻,一直关在农庄里。不久以前跟闵蕙龄对换了。那女的 不是你的丈母,你的丈母现在跟妙花一起关在农庄里。她已是个吸毒者,所以被关 起来了。现在警察大概已经把她救出来了。” “闭嘴,臭婊子!” 随着一声叫骂,枪口喷出一团火,扑哧响了一声。由于装了消音器,枪里发出 来的声音好像是风声。卢信子用手护着受伤的胳膊,歪扭着身子依在墙上。 “你这样的人该死!” 吴社长又对着她的头扣了一次扳机。卢信子向前栽倒了。但由于她突然一扭头, 子弹打歪了。吴社长看了她一会儿,把枪口对着崔基凤那面。 “这次轮到你了。” 崔基凤脸色苍白,呆呆地站着。一点也看不出要想躲避和绝望的神情。他站在 那里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要死,犹如一头牛疑疑惑惑地看着拿枪对着自己的人似的。 吴社长屏住了呼吸,当他想朝扣着扳机的指头使劲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响亮的 枪声。大玻璃窗破了,吴社长手上的手枪掉到了地上。他的右肩从背后被打穿,当 他想伸出左手去拿枪时,背后传来了叫喊声: “别动!” 吴社长一愣,支起身体。 冲进房里的脚步声很响,同时传来皮鞋底下玻璃碎片吱咯吱咯的响声。枪口一 直伸到吴社长的下巴底下。河班长恶狠狠地瞪着他,用枪口碰碰他的下巴。 “要逮捕你!” 徐刑警把吴社长的胳膊反剪到背后,戴上手铐。吴社长歪歪倒倒地瘫坐在沙发 上。他的肩膀全被暗红的血儒湿了。 室内霎时站满了警察。他们一起用惊讶的眼光轮番看着崔基凤、疯女人和女佣 人。 “你在这儿是怎么回事?”河班长以疑惑的表情问道。 “我只不过比你们早到一步而已。妙花怎么样了?” “送到医院去了。” 对崔基凤比警察先到一步的事,河班长的自尊心好像受到很大伤害。他掉转视 线看着疯女人: “闵女士分明和妙花一块儿送到医院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来解释。她和闵蕙龄是孪生姊妹,是吴社长的前妻,由于精神病被关在农 庄里,几乎成了废人。吴社长和女佣一起杀了吴时宪,终于成功地和闵蕙龄结了婚。 为了占据会长的位置,他把闵女士关进农庄,把这个女人接了出来。” “女佣人?” “就是这个女人。” 崔基凤用下巴指指抓着胳膊倒在地下的年老的女佣人。 “她不是女佣人吗?” “实际上她不是女佣人,而是卢信子,是他们组织的负责人,韩国方面组织的 负责人。他们的背后有黑手党。不久前我才知道他们受黑手党操纵。我偷听了他们 的谈话。” “这种说法是有可能的。海洛因说明了这一点。”徐刑警点点头说。 河班长走到卢信子跟前: “你是卢信子对吗?” “对,我是卢信子。”她痛痛快快地说。 同时把两只手伸到前面,一点也没有犹豫害怕的神色。一个刑警咔哒一声在她 的手腕上戴上手铐。她的一只胳膊被血沾湿了。 “俗话说灯盏底下黑,就是指她而言的。谁能知道卢信子躲在这户人家当女佣。” 河班长狼狈地环顾几个刑警,看见吴社长出血很多,便指示赶快把他送到医院 去,然后又瞅了崔基凤一眼。 “崔先生的功劳真不小。崔先生给了我们决定性的帮助,实在感谢。以后一定 正式向你道谢。” “没有这个必要。”崔基凤愤愤地说,然后问道: “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跟吴妙花小姐一起到医院去了。我带你到医院去,现在走吗?” 听见徐刑警的话,崔基凤点点头。 他们走到外面,乘上警察的救护车到医院去。路上,崔基凤一直看着飘着雪花 的黑暗的夜空。他并不高兴,反而被一种相反的感情所左右。他感到有一种控制不 住人类邪恶的悲哀。 “还有比这个更坏的吗?” 他突然想说什么话,对着徐刑警他们开了口。徐刑警好像也有同样的想法,似 乎是肯定他的说法似地点点头。 “这是不可想象的。详细情况要等审问过他们以后才知道。反正,这事使我们 感到侦破到了极限。如果救出了吴妙花,才能有效果。你去看了就知道,她恐怕要 长期治疗。” 吴妙花住进了神经科病房。看护告诉他们说,由于秀美主动要求跟她在一起, 所以让她们待在一个房间里。 在进病房之前,崔基凤先去看了看医生。医生正在睡觉,看见他后才爬起来, 慢慢地对他讲解病情。 “她现在中毒很深。如果再晚一点,肯定要送命。稍微有一点神经分裂,治疗 一阵会好的。不过要彻底解毒,则要有相当一段时间。首先需要安全,而且需要有 人在旁边精心看护。医生的处方对于治疗来说不是绝对的。” 闵蕙龄一个人住在另外一家医院。医生说她比妙花症状轻些,但也不得不住相 当一段时间。 崔基凤终于朝病房走去。每当他迈开步子朝前走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冲动,一 再想往回走,但还是吃力地踏上了台阶。 妙花住的病房在三楼。不一会儿,他走到病房门口,但开始犹豫了。徐刑警看 见这情景,替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秀美叫他们进去的声音。徐刑警首先开门走了 进去。秀美从打开的门缝里发现了崔基凤,霍地从床上蹦下来,光着脚跑出来。她 本想朝哥哥扑去,忽然好像改变了主意,退后一步,回头朝里面看了看。崔基凤的 视线自然也转向那边。 有一个身穿蓝色病人服的女人跪坐在床上,把头转到一边凝视着漆黑的窗外。 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窗户上有几根坚固的铁条。 她的样子很干净。头发梳过了,扎在后边,身上的病人服也好像是新的。 “刚才我替她洗过澡。”秀美低声说。 “有时好像认识人,有时又好像不认识。” 崔基凤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徐刑警首先给他让了个位子。 秀美也走到病房外面,替他们把门关上。 崔基凤有好一阵像被钉子钉住了似地站在那里。曾几何时,原以为在度蜜月时 失踪死了的新娘,现在精神失常地坐在自己面前。“应当怎么称呼她呢?她现在也 还是我的妻子吗?” “妙花!” 他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喊了她一声。这是许久许久都没有喊过的名字,不过, 他心里喊过不知多少次。然而,妙花依旧一动也不动。 “妙花……”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没法用再大的声音来喊她。妙花的肩膀好像稍微晃动了一 下。他走到床旁边,然后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妙花,是我,崔基凤。” 妙花的脸慢慢地转了过来。那是一张变得认不出来了的瘦骨嶙峋的脸。两只大 眼睛呆滞不动,只是毫无表情地瞅着他。他想那没有表情的脸上也许马上会有变化, 因此怀着希望地观察着她的眼睛。瞬间,眼珠好像起了一点变化,但只是一刹那就 过去了,依旧像一潭死水一样深沉黑暗。妙花又把脸转向窗口。 “妙花……妙花!” 崔基凤再也忍不住了。他呼唤着妙花,把她搂了过来。他的嘴里发出了悲痛的 呻吟,两只眼睛止不住淌下了泪水。他一面喊着妙花的名字,一面搂着她摇晃。但 是妙花像一段木头毫无反应,只是随着他的摇晃而摇晃。 “这可能吗……” 他好一阵沉浸在抑制不住的悲痛之中。他放开妙花退后一步,然后呆呆地看了 她一会儿,摇着头走到外面。 秀美和徐刑警一直等在外面,看见他出来了,便忙于观察他的表情。秀美好像 要问哥哥什么话,但看见哥哥沉痛的样子,又把嘴闭上了。徐刑警问他到哪儿去, 崔基凤说想一个人呆着,便独自走出医院,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方面,侦破本部连夜审讯吴明国和卢信子。他们的伤不是致命伤,所以进 行急救以后,在病房里就单独接受了审讯。 他们起先尽可能朝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解释,但无法掩盖所有的罪行。他们坚持 不住了,一夜之间便全部坦白了。 天一亮,暂时休息一会儿后,侦破员们对于这个案件进行最后分析,召开了最 后一次侦破会议。 “这一阵大家辛苦了。案件的规模很大,而且又滑到意料不到的方向,所以我 认为侦破非常吃力。在破案方面功劳很大的崔基凤和秀美小姐现在不在这个地方, 但我以为我们警察应当对他们两位致谢。” 河班长说罢,看看侦破本部长。本部长点点头,把上身朝后一仰,然后说: “大家真的辛苦了……唔,谁来把这个案件再理一遍?” “徐刑警理一理吧。”河班长回头看了徐刑警一眼说。 徐刑警把两只手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在座的人。 “我简单地谈一谈。卢信子是受黑手党控制的人物。起初她参与毒品买卖,当 了黑手党的走卒。几年前她和吴明国合谋杀死了闵蕙龄女士的丈夫吴时宪。当时卢 信子在美国。吴时宪到美国去治病,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卢信子和吴明国过去是 情人关系。吴明国在去美国途中利用这个关系,托她把吴时宪杀掉作为代价,他们 两个重新结合。吴时宪在他所信任的下属吴明国的劝说下,没有进医院,而住进了 卢信子的家,请人出诊。在这个过程中,卢信子在他吃的东西里放了毒药,使他成 了废人,送回韩国两天就死了。他们的阴谋没有被发现,就那么过去了。吴明国由 于没有遵守诺言,跟闵蕙龄结了婚,于是卢信子一气之下报告了黑手党组织。最后 卢信子在黑手党的支持下回到韩国威胁吴明国,说要把一切事实都揭发出来。吴明 国又一次骗卢信子说,等除掉了闵蕙龄和吴妙花,霸占了S俱乐部以后,再跟她结 婚,而且导演了这出丑剧。于是,卢信子打电话给崔基凤,告诉他吴妙花的偷情行 为,又跟儿子边孝植一起杀害了孙昌诗和金玉子,绑架了吴妙花……” 徐刑警的介绍持续了好半天。在座的人都侧耳细听,连一声咳嗽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