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对两起命案的侦破来说,8 月10日是令人鼓舞的日子。消息是法医刘浩带来的,他 首先找局长姚剑。 “姚局,姚局!”电话那边,刘浩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刘浩你说。”姚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姚局……” “我听着呢。” “我过去向您汇报。”刘浩说。 姚剑让他立刻过来,刘浩放下电话跑步过来。 “姚局,鉴定结果出来了。我还有重大发现!”刘浩再次激动,他说,“三颗弹头, 同属一支枪射出的。” “噢!” 刑警老文在凌厉命案现场找到那颗弹头送到法医面前,刘浩将它同青苹果酒店提取 的弹头及从小慧颅内取出的弹头做比较,证明了姚剑的推测,两起命案使用同一支枪。 “是‘公安’式手枪。”刘浩说。 姚剑面目表情严肃,“公安”式手枪的结论出来,公安局长的心里十分不平静。凶 手使用警用枪支作案,其性质更加恶劣,消息传出,会造成更大的负面社会影响。他的 担心不仅限于此,“公安”式手枪哪里来?两个可能,罪犯用不正当手段获取手枪,再 一个可能是警察作案,后者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还有更可恶的。”刘浩说。 姚剑本来翻腾的心,再次强烈地翻腾,快翻腾到了嗓子眼。 “凶手使用了毒弹,罕见的手法。” 毒弹?迄今为止发生的枪击案,还没听说有人使用毒弹。普通一枚子弹足以使脆弱 的生命花瓣凋零,用不着毒弹类。假若使用毒弹,目的非常显见,必置受害者于死地。 “什么毒弹?”姚剑问。 “旧社会特工使用的方法,时间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汪伪、军统特工暗杀使用毒 弹。”刘浩说。 据史料记载:1939年12月12日,汪伪特工总部下达了暗杀上海中共地下党员茅丽英 的命令,为将她毙命,特务使用了自制的毒弹。杀手林之江携左轮手枪,晚上尾随茅丽 英,向她射出三颗子弹。其实三颗子弹并没击中要害,两颗打中腿部,一颗穿过小肠。 一般情况下,切去一节小肠也就没事了,然而3 天后茅丽英去世,原因是特务使用了毒 弹。 这种毒弹制作极简单,特务在弹头上划开十字,将弹头在大蒜汁内浸泡,此子弹便 其毒无比。 “子弹入体后,大蒜和铅加热后起化学反应产生剧毒。”刘浩讲了毒弹的原理和厉 害,说,“不管击中哪个部位,只要入体,都活不成。” 如此说来,两起命案大大超出普通刑案范围,作案者事先经过精心策划,陡下重手。 “我做法医以来,第一次遇到毒弹案。”刘浩说。 别说刘浩,在公安战线工作近30年的姚剑也第一次听说,以前闻所未闻。用毒弹杀 人,全国实属罕见! “刘浩,你带弹头准备进京。”姚剑做了刘浩去北京的安排,交给他两项任务:请 专家和权威部门对毒弹做出进一步鉴定,确定3 颗子弹是同一枝枪所发。 “是!” “发现毒弹的消息暂不要讲,你去北京也秘密走,对家人只说去出差。”姚剑叮嘱。 “我明白,姚局。” “一旦有结果,立即打电话回来。”姚剑说。 刘浩当日乘飞机进京。 姚剑这样做是为稳重起见,他的大脑迅速闪过一道严酷的式子:警枪=警察=犯罪。 如果此式子成立,井东市就出大事啦!事实上,两起命案发生后,他马上意识到问题严 重了,井东裹着厚厚的浓雾……在刑侦人员调动上,姚剑周密调度。谁谁在哪个专案组, 具体任务都考虑到了。两个专案组之外,还有组外特别行动人员,接受他直接领导,有 时和专案组工作交叉,大部分时间是独立执行局长命令,老文就属这类人。 老文去追黄毛也处于半保密状态,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只少数人知道。姚剑有选 择地将老文的行动透露给他认为有必要知道的人。于是,张国华知道,柳雪飞也知道。 柳雪飞驾车去找一个已经先更名后撤消的派出所,物是人非,时间过去那么久,老 地方——老胡同里,连派出所的痕迹都不存在。 “派出所?这里有派出所?”被问者摇头。 “黄泥坑派出所。”柳雪飞说,他要找这个派出所的目的是找人,那个曾经当过户 籍警察的人住在原黄泥坑派出所的后院,找不到黄泥坑后院就找不到要找的人。 “没听说,黄泥坑派出所没有。”又一个人说。 “怎么会没有?派出所应该有。”柳雪飞望眼近处的一栋老式住宅楼,说。 “你找谁吧?”一位自称在此地住了多年的人主动上前搭讪,说,“这儿住的人我 认识多啦。” “蒲松龄。”柳雪飞说。 “呃,蒲松龄,还聊斋呢!”自说老住户的人笑道:“蒲松龄还真没听说。” 又有几个闲人走过来,有人问怎么回事。 “他找蒲松龄。” “孤陋寡闻,蒲松龄还不知道。”说话的人指指老式住宅,说,“看见没,从窗户 探出炉筒子那家,他真名叫蒲松龄。” “哦,你说国民党。”那个人猛然醒悟:“国民党是蒲松龄啊。” 蒲松龄是国民党,国民党是蒲松龄,柳雪飞管不了这些,他朝老式住宅走去。井东 市冬季由热电厂统一供热,出于环保考虑,市政府下令拆除大烟囱。蒲松龄这样的楼房 烧煤炉子,是鸡立鹤群了。关于蒲松龄,柳雪飞找他之前,了解了他的历史。若干年前, 也就是说柳雪飞还没进公安部门工作之前,他给赶出公安队伍。听听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吧。一个邻居觉得自己的名字太难认,大多数人认不得:党彧。有人干脆叫他党或。邻 居走户籍警察蒲松龄的后门,改了名字叫党国民。不久,党国民出事了,写了一条反标, 追查下来,暴露了改名者,蒲松龄给撵出公安队伍,罪状是党彧改成了国民党。蒲松龄 喊屈,说是党国民,不是国民党。谁听他的辩解啊!后来,有人戏称他是国民党。 烧土炉子取暖的蒲松龄,还是称蒲松龄的好。还没到取暖的季节,炉筒子袅袅的显 然是炊烟。房门一开,扑鼻而来的是水拌煤的气味。 “你找谁?”年老的蒲松龄问。 柳雪飞说:“找你。” “不是说了吗,我不参加。”蒲松龄没头没脑一句。 柳雪飞不知他在说什么,不参加什么,刚要开口问,蒲松龄说:“就我这身体状况, 能扭大秧歌?” “噢。”柳雪飞终于听明白了,说,“我是公安局的。” 蒲松龄上下打量柳雪飞,得出结论:“你是便衣。” 他们的谈话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岁月冲淡了因不公正产生的怨恨,都记在那个 时代的账上。没人去讨要,去清算。蒲松龄倒很配合,他说:“凌家收养一个男孩,户 口是我给落的籍。” “孩子的来历你还记得吗?”柳雪飞问。 蒲松龄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起什么,说:“年代太久了,已经记不得。不过,那 个孩子从凌厉的户口本上登出去,我还记得。” “登出去?” “迁出,解除了收养关系……”蒲松龄回忆说,“户主凌厉手牵着一个男孩来办理 的。” 蒲松龄描述了20多年前发生在黄泥坑派出所内勤室——户籍室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