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醒不过来的梦 雪下的好大。 开始还只是零零散散的雪片,现在却如漫天飞舞的精灵般把大地银装素裹,仿佛纯 净得如同童话世界般,而各种罪恶与欲望却以冠冕堂皇的名义粉墨登场。 夜深了。 雷飞扬一袭黑风衣,孤独地走在大街上。最近发生的一切,委实过于诡异复杂,从 当侦探以来,他从没有遇到过如此历害的对方。 不久,他走到明扬医院,听沈轻霓说,方振衣只有在深夜才会来这所医院看一个女 人。 医院里飘散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偶尔有进进出出习惯别人生死悲伤的医生护士走 过,不时看到那些身怀重病残弱不堪的病人眼中苟且偷生的无奈和悲哀。 方振衣所看的病人叫程雪儿。雷飞扬找到值班室里的医生问了下程雪儿的病房和情 况,医生却明显的带有谨慎的意思回答说程小姐的情况应其亲人要求保密。好在雷飞扬 早有准备,拿出假证件冒充警察,总算问清。 原来,程雪儿父亲原来是本城有名的银行家,富甲一方,仅有此女。在几年前不知 为什么程雪儿父亲却把大量银行资金不知转移到哪去了,事发后银行挤兑破产,其父却 全然不以为意专心研究神学,以致走火入魔成精神病,而且不久后在精神病院病死。可 怜这个涉世未深的娇小姐,突然间家破人亡,生活宛如从天上掉落地狱,迷惘中自甘堕 落,竟听从别人唆使滥用毒品以致发意外车祸成为植物人。 雷飞扬走到程雪儿的病房,轻轻推门进去。程雪儿病房里面根本不象个病房,布置 得却仿佛是公主卧室般。 淡黄色彩的墙上,挂着程雪儿一家人以及她自己的大幅照片,笑容可掬,一脸幸福 溢出来的样子。窗帘是以天蓝色为基调色的古典欧韵型,配合淡黄色轻快流线的沙发家 具,显示出主人对欧式布景的偏好。墙边的书架里面放满了当今的时尚书籍杂志,书架 前的柜子上面随手丢了好几种不同的耳环项链,每一副都价值不菲。床边上,还有一个 巨大的卡通流氓兔娃娃。如果不是病床上的病人和床旁的氧气瓶,来客根本就不知道这 房间是一个病房。 可是方振衣不在。 雷飞扬轻轻走近程雪儿身旁,仿佛生怕惊醒传说中的睡美人般。程雪儿虽然长时间 昏迷,面容消瘦,但依稀可以看出她曾经美丽娇艳过。 窗外,雪花有气无力的飘落。门外不时有脚步声传过,答答作响地穿越病房走廊, 在黑夜中显得格处清晰。 雷飞扬知道那些脚步声不是方振衣的,因为他注意过方振衣,他走路也如自己般没 什么声息。雷飞扬是经过训练的,要跟踪人就应该隐秘无声,可是方振衣呢?怎么也会 这样悄无声息的行走?而且看起来他也是早已习惯那种无声的行走与动作。 雷飞扬搬来一张椅子,静静地坐下,耐心的等待方振衣的到来。殊不知,方振衣刚 才走到程雪儿病房边,看到雷飞扬在那,犹豫了下转身离去了。 沈轻霓从噩梦中惊醒。曾经相亲的人在短短几天内变得变,死的死,让她心绪难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她老是睡不好。 这时她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起身走去沈轻裳的房间,妹妹的床上却空然无人。 沈轻霓知道这个可怜的妹妹只能在晚上才能尽情活动。这时肯定又出去玩了。她向 屋外看去,雪亮的雪花在寂静的夜色中无力地划落。 好大的雪啊。 还记得,以前和程雪儿一起在雪中嬉戏的情景。一起掷雪球推雪人,一起去滑雪看 雪景,更在一起认识方振衣。 如果岁月倒流,世事还会如此?曾经是那么近,最终敌不过命运的操纵。 沈轻霓信步走了出来,果然看到沈轻裳在雪中玩耍。虽然脸蛋双手冻着红通通的, 却依然自得其乐地一个人推雪人。 好冷。风一吹,沈轻霓不禁哆嗦起来。 黑色的大衣轻轻的披在沈轻霓的肩上。 转过头来,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苍白的脸,黑框眼镜,不动声色看不出情感的眼 瞳。 两人双目对望,却无言,微微的感动,淡淡的暖意,若有若无的红韵轻轻的闪耀在 娇靥上,沈轻霓慢慢地低下清澈如水的明亮眼睛,益发显得娇柔。 方振衣眼神中仿佛有光亮闪了一下,但也只是闪了一下,转眼即逝。扭过头去不再 看着沈轻霓:“雷飞扬到程雪儿那儿去是你说的吧。” 沈轻霓怔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来,幽幽地说:“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这些,已经与我无关。”方振衣说:“所有的事终有个了结,这些事,对我来说 已经了结了,别人的事,我没兴趣。”显然方振衣对沈轻霓告诉雷飞扬他与程雪儿之间 的事不高兴。 “你的心中,只有她?”沈轻霓依然柔柔地说,可是言语中微微激动起来:“可是, 她从没有真心对过你。” 仿佛被子弹击中,方振衣一陈抽蓄,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沈轻霓,眼神中却有痛 苦的意思。 “她一直只是当你是玩偶,装饰她的美梦,你们之间最多是好朋友,不是恋人,也 绝不是恋人,你是一厢情愿。”沈轻霓激动地说。 “还记得吗,她连自己的生日宴会都没有叫你去,其实她早有意中人早就在谈恋爱 了。难道只因为她曾帮过你,你就为她奉献一辈子?” 这些事沈轻霓已经隐藏在自己心中好久了。 “我只知道,她现在无依无靠,需要我。”。 “难道,她伤你伤的还不够深?起初她家境优越只是玩弄你,为了她,你与黑帮人 物结怨,差点身首异处,为了她,你一无所有倾家荡产,不名一文,可是她怎么对你? 把你当狗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与其它世家公子玩乐嬉笑,甚至已经与别人订了婚, 从没有在意过你。” 沈轻霓因为与程雪儿是好朋友,所以尽管对她的做法不以为然,可是还是没对方振 衣说,现在,却如洪水般爆发出来了。 “后来,她家破产,却回过头来找你,飞车,吸毒,赌博,自甘堕落恣意妄行,有 事就拿你出来当挡箭牌,所有的事最后却要你解决,你以为她是记着你?不过是拿你当 做利用的工具罢了。” “好吧,最后她成植物人了,你却还要一直照顾她,陪着她,而她却不知什么时候 能醒来,或者,她也许一直醒不过来。” “难道,你肯一辈子这样守着她?做着这个也许一辈子都醒不来的梦?” “世上没有醒不过来的梦。”方振衣还是那样坚定:“即使真是一辈子醒不过来, 我也愿这样一直睡下去。” “可是,”沈轻霓泪水流了下来,泣不成声:“可是,我爱你啊……” 雪花飘,一片片飘落在两人身上,纯净的白雪,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却是那么短暂。 初恋的珍贵就在于发自内心的纯爱,没有其它欲望的掺杂。可是,又有几个人能一直保 持初恋时的心境呢?世事无常,谁又能真的梦想成真? 那边,沈轻裳推好雪人在雪地中鼓掌大笑,她还小,根本不懂得人世间情爱的滋味, 也许,这时的她才是最快乐的。 沈轻霓方振衣两人终于不再言语,时间仿佛在那瞬间静止。 良久,方振衣才微微笑了笑:“傻丫头。”轻轻地把披在沈轻霓身上的大衣系紧, 转身径直走了。 沈轻霓含着泪水的明眸满是伤感的味道。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最后一张纸, 而现在却不顾一切的捅破了。也许,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她太渴望 得到别人真心的关爱。 有风吹过,也许是那大衣没系紧,竟然悄无声息的从沈轻霓身上滑落下去。 堆好雪人的沈轻裳欢天喜地的走到姐姐身边,问:“姐姐为什么发呆?” 沈轻霓仍然怔怔的看着方振衣消失的方向,幽幽地说:“没什么,只是刚才醒了一 很美很美的梦。” 殊不知,方振衣转身走时,眼神也变得极为伤感,一滴泪水,在眼瞳中转了几转, 终于还是轻轻地滑过脸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