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 夜色转眼降临,而雨,却越下越大。 每个人的心都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何飞终于站了起来,一把拉过旅行包,一阵乱翻,扯出来一件塑料雨衣。 苏杰和小海尽管早就预料到他有此一举,但此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真要去吗?”小海知道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 何飞没有说话。 徐雷和冯天驹也把雨衣翻了出来。 苏杰也开始翻包,似乎这个动作会传染一样。 小海愣了片刻,也掏起自己的旅行包。 莫凝看在眼里,心里又焦急又害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原来是这等 悲壮。 “莫凝,你不要去。”小海突然对她说。 “你把门窗关好,用桌子把门顶死,就算在屋子里,也要小心,不要大意。” 徐雷也开口了,“我们回来会叫你,如果有人光敲门,不叫你,你千万别开 门。” 莫凝呆呆的愣着,一双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眼泪几乎都要急出来了。然而 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下也许只有老实呆在屋子里才能让他们放心。 “这是电脑的电源线,”冯天驹交给她一根线,“你把门窗关好,就玩电脑, 里面有不少小游戏,没电了就插上电源线继续玩,其他什么都不要看不要想。” 屋内灯光暗淡,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映照出大家的脸,似乎也是一样的惨 白。 如果雨夜真的会发生什么,那此刻打算闯入危险之地的他们,是否真会有人 遭遇不测?莫凝盯着他们看,仿佛想看出什么,但是每个人的脸色虽然沉重,却 都如此坚定。 下楼的时候,房东老人的房门一反常态的紧闭着。 出了门,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连灯光都看不见几盏,更不要说人影。 他们的心沉得更厉害了。 进了树林,他们都把手电打了开来,几根光柱四处探照。这个情况下,树林 里是绝对没有人的,他们根本不用顾忌。 “今天这种情况,大家就不要分散开来找了。”徐雷说,“我们一起去发现 红绳的地方看看。” “嗯!”大家点头应许。 雨打在雨披上噼里啪啦直响,手电的光柱在树林中交叉乱探,大大的雨点在 光柱中闪烁落下。何飞他们一边走,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不然几乎连眼睛都淋 得睁不开了。 这种天气,树林里几乎连动物都绝迹了,只有树木,在风雨中摇曳。当他们 走进树林越来越深时,何飞突然觉得在诺大的树林,他们这群人,是如此渺小孤 立无援。死沉的四周,耸立的枯木,他们几乎是里面唯一有着呼吸的生物。 泥泞的地上留下他们杂乱的脚印,长长的一直向前延伸。 过了好久,带队的徐雷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小海嘀咕着,几个人一起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也都呆立在那 里。 暴雨滂沱,闪电划过,面前惊现的是一座坟。坟上的土还很新,上面立着一 块简易的石碑,上面写着“孽妻袁氏春兰之墓”,旁边还有一排小字“夫王国强 立”,字迹很新,朱红也是刚描上去的,还没干透,被雨水冲得几乎都流了下来, 像一滩欲滴的鲜血。 “要命!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个?”小海觉得后脖毛毛的。 “这就是前两天发现的那具尸体的坟。”徐雷并不惊讶,“今天下午我们过 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把尸体放进棺材埋进去了。” 何飞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正是昨晚察看尸体的地方。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尸体埋在这里,不埋到村子里的坟地去呢?”何飞觉得 很奇怪,因为他知道山村的人对选择坟地有着很高的讲究。 “埋在这里,那这个人岂不成了孤魂野鬼?”小海也觉得奇怪,“而且你看, 还写的‘孽妻’,看上去好像罪有应得一样。” “看来这些都得去问问村里人。”苏杰说。 “这里就是她被吊死的地方,把尸体埋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缘故在其中。” 徐雷思索着。 “红绳就是在那边不远看到的,走,我们再去看看。”天驹边说边往旁边跑。 大家都紧跟上去。 灌木,枯木,泥泞,这一片和树林里所有的土地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何飞的眼睛在地上苦苦搜索着,希望再找到有关妹妹的蛛丝马迹,然而什么 都没有。 “这样不行,看来不会有什么发现,大家分开来找一下,就在这附近,不要 跑远。没有收获就立刻回来。”苏杰说。 徐雷点点头,说:“嗯,好吧。” 大家围成一个圈向四周扩展开去,每个人都背对着圆心向外走。 何飞一步一步的迈出脚步,他觉得其他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远,心中有种恐 惧不由自主地袭来。然后他就想起了何缈,她已经一个人呆了一天一夜,可也有 这样的恐惧呢? 莫凝一个人在屋子里玩连连看。 她发现冯天驹口中所谓的小游戏真的小的可以,除了连连看,就是泡泡龙, 要么就是扫雷。这些她都已经玩腻了。她又轻松拿下一局连连看,实在觉得百无 聊赖,就把游戏关了,开始浏览其他的文件夹。 E 盘里有个文件夹引起了她的兴趣,文件夹名是“案件”。莫凝立刻就想这 里面是不是放着有关案件的具体资料呢?可是如果她随便打开看,会不会算是偷 窥? 她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双击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有几个文档:“死 者档案”、“案件线索追踪”、“待解谜团”、“嫌疑人名单”、“情况汇报”。 莫凝一阵兴奋,果真是有关案件的资料。她想了想,双击了“死者档案”这 个文档。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有点做贼的感觉。 然而跳出来的一行字立刻让她泄了气:“请键入打开权限密码!” 难怪冯天驹这么大方就把电脑给她了,原来是关键资料都设了密码。莫凝敲 敲脑袋,自己可真笨,早就应该想到这点了。 她对破译密码可全然没有研究,随便打了几个数字进去,当然不对,她无奈 的关掉了文档,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果然还是需要密码。她又怏怏的关掉了,这 时她看到文件夹里还有几张图片。 图片总没有密码了吧?莫凝想,随手就双击打开了一张。 然而她立马就后悔了。 映现在眼前的赫然是昨夜里拍的尸体照片,一片血红。莫凝的头皮像放了个 炸弹一样,嗡的一下炸开了花,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照片里哪个是头,哪个是手, 哪个是身体,她就条件反射的把头撇到了一旁,再也不敢回过来看屏幕。 天哪!早知道不看了!莫凝懊恼的想。要关掉图片,她必须回头看鼠标,必 然又会看到这血腥的图片,怎么办? 莫凝心里怦怦狂跳,最后脑筋一动,伸手在键盘上摸索到了重启的按钮,按 下,屏幕顿时黑了下去。她松了一口气,心跳依然急促,没有平缓,被吓得不轻。 电脑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的光线顿时弱了,只有一盏不知道多少瓦的暗得 不能再暗的灯泡,发着微弱的光。 一种冷意似从这暴风雨的夜里升了起来。 莫凝突然有在这样的夏夜里打寒颤的冲动。 电脑快点重起吧,她在心里念叨着。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三声响:“笃!笃!笃!” 莫凝浑身一震! 不可能是何飞,他们没有这么快回来。她浑身的血好像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仔细听那声音,并不是敲门声。 她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像一个被猛兽包围的猎物。 “笃!笃!笃!” 是窗子!是从窗子那里传来的声音! 莫凝猛地望向那扇窗子。 那一瞬间,仿佛比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更让她浑身发毛。 经过仔细的搜寻,何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继续向前走的必要了。他看看指南 针,开始往回走,回到原地的时候,徐雷和冯天驹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都是一无所获的表情,没有何缈的影子,也没有凶手的 影子。大家都有点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小海和苏杰也先后回来了,同样的一无所获。 “算了,我们回去吧。”何飞说。 “嗯,看来今天不会有发现了。”徐雷也同意。 风大雨急,和来时的路一样。只是心情已经全然不同。 回到住处,房门果然紧闭。 徐雷上前两步,轻轻叩门:“莫凝,我们回来了,开门!我是徐雷!”声音 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应该足够听到。 然而,里面居然没有动静,大家觉得奇怪,又轻轻的叩门:“莫凝,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小海的心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着急的说:“天哪,难怪我们没有在树林 里发现凶手,凶手该不会是来……”却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因为谁都不愿意这句 话真的发生。 何飞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难道莫凝会和何缈一样离奇的失踪?不,他不 能让何缈的遭遇在降临到莫凝的身上啊。可是,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居然如此孬种, 他谁都保护不了,如果遭遇真的已经发生,莫凝真的已经出了意外,他又能如何? 他突然第一次有了求菩萨保佑的念头,在这个连对象是人是鬼都没搞清楚的 时刻,难道真的只能求老天吗? “莫凝,开门,我是何飞啊!”尽管何飞知道里面已经不可能有声响,但他 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叩响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居然传来了细细索索的声音。 门外几乎已经绝望的大家突然又激动了起来。“有反应了!她还在!”小海 开心地说。 “不,”徐雷突然冷静地说,“大家后退。何飞,你继续敲门,要小心。” 大家的激动似乎又被浇灭了,难道里面发出声音的,是凶手?小海觉得身上 的鸡皮疙瘩都站立起来。 “莫凝,我是何飞,开门!”何飞深呼吸一下,调整了一下心绪,继续敲门。 “吱——”门开了一条缝。 从里面扑出来一个人影,直冲何飞的怀里。何飞一惊,猛地一退,却发现怀 中赫然是莫凝娇小的身影,并不是什么歹徒,一颗心放了下来。 莫凝一张小脸惨白,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直拽着何飞的衣襟颤抖不止。 “怎么回事?”何飞一看莫凝这副模样,焦急地问。 徐雷一个闪身,警惕的踱入屋里,四处巡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便冲着大家说到:“大家先进来再说。” 一群人鱼贯而入,徐雷又把门给关上。 “莫凝,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看到莫凝窝在何飞怀里楚楚可怜的模样,小 海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敲门的不是他了。 然而莫凝一双杏眼,却只瞪着何飞,带着哭腔说:“你们总算回来了,吓死 我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徐雷也忍不住追问。 莫凝吸了吸鼻子,平缓了一下情绪,说:“刚才我听到窗子那边有声响,我、 我就回过头去看,结果……我、我也不知道那个是人是鬼!我只看见一张脸,贴 在窗户玻璃上看着我!” 大家都猛地一惊。 “它有没有对你怎样?”小海着急的问。 “没有,”莫凝摇摇头,“他就在那里,露着一个头,”她把手指向一扇窗 户,“光线太暗,我也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的脸黑乎乎的,目光很怪异,还咧着 一张大嘴。” “后来他看到自己被发现了,一下就钻没了,我壮着胆子跑过去,他已经没 影了。我一个人越想越怕,担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过来。你们再不回来,我 都快憋疯了。” 徐雷走到窗前,察看了一下,又把窗子打开,探头望去,下面是二层楼光溜 溜的墙壁,简陋得要命,连个窗台都没有,那个神秘的家伙是如何上来的呢? “你们呢,有什么收获吗?”莫凝仔细看了一下他们,一个不少的都回来了, 可全部垂头丧气的。 “没有。”何飞郁闷的说。 “哎!”莫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大家的回归减少了她刚才的恐惧, 她绷紧的心弦又松了开来,身体软软的靠着何飞。 女孩的芬芳进入何飞的鼻内,他突不知怎的然想起了以前的女友文丽,那时 候她也是如此的斜靠在他身上,可是现在,也不知正依靠在哪个男人的怀里。然 后他又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妹妹,从小到大她也是如此依靠着他,而现在却也不知 身陷何处。一股伤感突然袭来,让他一下子对身边的莫凝更多了几分怜惜,和几 分莫名的情愫。 拖着疲倦的身体睡觉,何飞居然又做梦了,这次不是恐惧的梦,而是一个香 艳的梦。梦中,他一个人走进了那片树林,那片凄惨却又美轮美奂的树林。一棵 像蛇一样盘旋的枯木下,倚着一个穿着轻纱的白衣女子,头发很长很长,几乎接 近脚裸。她似乎在向着何飞呼唤什么,何飞努力的听,却总也听不清楚。那女子 却开始脱去薄纱,露出如雪的肌肤,浑身只穿一件贴身小兜。她又伸手到背后去 解那小兜,看得何飞只觉得浑身血脉扩张,血往上涌。那女子边解边抬头盈盈一 笑,那面容,清秀绝伦,却又如此熟悉。何飞突然醍醐灌顶,猛然一惊,这面容, 不是莫凝么? 这一惊就醒了过来,一身冷汗。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何飞想,难道就 因为刚才莫凝靠在我怀里我就这么春心大动?不至于吧?看梦中莫凝的打扮,怎 么好像还是古代的?真是乱七八糟,何飞晃晃脑袋,心想自己一定是被这些天来 接二连三的事情给弄懵了,深呼吸两下,不再去想,继续倒头睡觉。 由于几近凌晨才睡,大家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今天还要去树林找吗?”苏杰睡眼惺忪的问。 何飞也不知如何才好,沉默了半响,发现睡在地上的徐雷和冯天驹不见了, 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徐雷进门的时候,发现一屋子人都在等着他们。 “你们去哪里了?”何飞平静的问。 徐雷扫了大家一眼:“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何飞也索性开门见山:“我妹妹的失踪肯定和你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我 们需要你们提供有关这个案子的资料。” 徐雷不出声。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机密,你们刚才也一定是办去什么事情,不想让我们知 道。可是这里除了你们没有其他的警察,只有我们才能帮你们!但是你们什么都 不说,我们怎么帮得上忙?又怎么可能找到我妹妹?难道真的大海捞针每天去树 林里找?”何飞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开来,要劝说警察开口比警察让犯人给口供更 难。 徐雷长呼一口气,自从何缈失踪后,他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更何况,其实 他心里也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他对何飞说:“好,你们想知道什么,说。” 何飞顿时放心了,看来这个徐雷并不是食古不化:“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太多 了,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嫌疑犯是谁?昨天吓到莫凝的那个神秘人又是谁?我妹 妹的失踪你们究竟有没有线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徐雷身上,等着他说出答案。 楼下突然在这时传来了骚动声:“出事了,树林里又出事了!” 这句话像一个闷雷在所有人的心里炸了开来。他们愣了一下,互相看了看, 然后发了疯一样立马冲下了楼。 “树林里出什么事了?”何飞几乎要抓狂了,路上随便拽了一个人就问。 “又发现了一个死人啊!作孽啊!这回不知道是谁啊!”那个村民没有看出 何飞的异样,一番长吁短叹。 几乎是晴天霹雳。 “不会的,何飞,你别激动,不一定是……”小海拉住何飞,“我们也去看 看!” 何飞撒开脚丫子就跟着那些村民往树林里跑,大伙儿全都紧紧的跟着,每个 人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何缈! 徐雷也暗暗心惊,又是一具尸体,又多一个命案!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如果不尽快破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将死于非命!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