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不相信鬼神 “其实,你也算跟他道过别了,”查蔓说,“你离家的前一天晚上,我想他是明白 的……”她笑了起来,“他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不耐烦眼泪啊、哭哭啼啼这一套。 要知道,你病得那么厉害,倒让我分心了,”她揉着詹姆斯的头发说,“对心里的悲痛, 应付起来反倒容易些。我们得记住,生活总会继续,对吗?”她捧着詹姆斯的脸,露出 了微笑,“从现在起,你我要互相照顾,好吗?” “好的,”詹姆斯说,“别担心。” 他们起身回到屋里,那个女管家,梅,正在准备早餐,见了詹姆斯就招呼说:“詹 姆斯先生,你已经起来啦?太好了。想吃早餐吗?” “好,来一点,”詹姆斯在擦得锃亮的木桌边坐下。 “我正在跟詹姆斯谈麦克斯的事情。”查蔓说。 “哦,是吗?”梅并没有从灶台前转身,不过,从她的背影上,詹姆斯能感觉到她 情绪的波动。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边问边用勺子在糖缸里扒拉着。 “你离开的隔天凌晨,”查蔓说。 “这么快?” “詹姆斯,我们想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他到底病得有多重。”查蔓转过脸去,长长 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那天,我听到他在叫喊,就上楼去看他,那时,大概是凌晨 四点种吧,他睁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又叫了起来,他叫的是你的名字,‘詹姆 斯!’就这样。他的声音出奇地响亮,然后,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灵魂离开了他。” 詹姆斯没吭声。他琢磨,凌晨四点钟,那该是他游过水下通道的时候。他想起来了, 在自己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在脑海里听到,有个声音正叫着他的名字。他不是个迷信的 人,从来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死人托梦之类,可这个时候,他打了个寒战,全身的毛 孔都竖了起来。 麦克斯去世后两天就安静地下葬了,棺材里放着他心爱的鱼杆,还有詹姆斯在游艺 会上赢得的士兵石膏像。 现在,詹姆斯感觉好些了,查蔓在本地教堂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悼念仪式,麦克斯的 许多朋友都来了,村里也来了不少人,梅跟她丈夫、沃卡医生和麦克斯的钓鱼伙伴,这 些粗壮的汉子穿着正式的衣服,看上去怪累人的。 当参加悼念的人群排队走出教堂的时候,詹姆斯看见了红发凯利,就停下来招呼他。 凯利一条腿打着石膏,手里拄着根棍,用一条腿单跳。 “我不方便进去,”他说,“这里都是他的家人和朋友,我又不怎么认识他,我只 是想,也许我,你知道……总想表示一下。” “没事儿,”詹姆斯说,“见到你挺好的。” “明天早晨,我就走了,回伦敦去,”凯利说着,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 “我会想你的。”詹姆斯说。 “是啊,我也一样。很滑稽,对吧?我俩会做朋友。你是个小绅士,而我只是个野 小鬼。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这哥们靠得住。谁知道呢,在火车站就这么碰到了, 以后会咋样呢?现在……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了。” “咱可以保持联络,”詹姆斯说,“我会把地址写给你,你也可以把你的给我。我 一旦去伦敦,就能来看你。” “可别指望我写信哦。”凯利说。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詹姆斯说,他俩笑了起来。 “不管咋样,”凯利说,“我住的可不是宫殿,你大概不会喜欢,反正不是你住惯 的那种地方。我跟三个兄弟合住一间房。奇怪的是,我还挺惦记他们。以前从没到过农 村,可这儿太多空地儿,我呆不惯,没有三个兄弟在身边打呼噜,我还真睡不着。” 他们从小巷走到了大路,然后,又沿着那条泥道朝麦克斯的小屋走去。 “这里发生的一切,你能保密吗?”詹姆斯说。 “伙计,到目前为止,你那个校友,乔治·海烈波不是没把我们扯进去吗?就这样 好啰。好在,警察还没有回过神来,你姑姑早就离开了现场。那些笨蛋至今还找不出头 绪。” “你知道,”詹姆斯说,“我过去认为,乔治·海烈波是个胆小鬼加骗子。可最后, 他跟父亲对着干,奋不顾身、毫不手软,那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举动。 “没错,他还行,”凯利说。 詹姆斯说:“我俩在湖上划船到城堡去的时候,我还怀疑他会耍花招,把我送入陷 阱,直到他把第一架血清统统砸到墙上,我才放下心来。”詹姆斯停顿了一下,看着凯 利,又说:“我们干得对,是吗?” 凯利说:“就凭那个畜生对阿尔菲干的事儿,换了我,准会亲手宰了他。没错,我 自个儿也干过坏事--入室盗窃、偷皮夹子,也从商店里拿东西、打架,还伤过人--可哪 像他这种啊。海烈波勋爵干的那些事儿,他打算要干的那些事儿……才真他妈的该死。 他是个十足的恶棍,詹姆斯,你阻止了他。伙计,认识你,我真高兴。” “红头发,没有你,我也干不了哇,你、乔治和怀丹。” “哦,怀丹啊,”红头发扬起了一根眉毛,“对她,我算尽心尽力了,可她好像更 喜欢那匹马。”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随着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怀丹·劳莱斯骑着马提尼,出现在 他们身后的拐角上,下了马,朝他们走过来。 “嗨,两个捣蛋鬼,”她说。 “我俩都快走了,”詹姆斯说。 “你们不在,这一带可太冷清啦。” “我肯定还会回来的,”詹姆斯说。 “算了吧,谁说我就一定在这儿呆着啦?外面世界大得很,我还想看看呢。我可不 想在这儿窝一辈子。”她摸了摸詹姆斯脸上包扎的伤口,“还疼吗?” “有一点,”詹姆斯说,“可听查蔓姑姑讲,伤口愈合得很好,不会留疤的。” “那就好,”怀丹微笑着说,“你这么英俊的脸,要是被一条丑老疤给毁了,咱可 不愿意呀,对吧?”说着,姑娘给了两个男孩一人一个大吻,咯咯笑着跳上马鞍,一阵 风似地走了,马蹄过处,尘土飞扬。 詹姆斯擦了擦嘴,看看凯利,那小子也脸红了,第一次没了声儿。 几天之后,查蔓安排把麦克斯的遗物运到南方自己的住处,接着就关闭了小屋。叔 叔的遗嘱也宣读了,像他答应过的那样,麦克斯把自己的跑车留给了詹姆斯。眼下,詹 姆斯还不知拿它怎么办,他还得等上几年,才能到法定驾驶年龄,名正言顺地在公路上 开车。所以,那车也和叔叔的其他东西一起运走,停在查蔓姑姑的车库里,有待在不久 的将来重见天日。 他们跟梅和沃卡医生道了别,把行李放到查蔓的车上,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