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 2007年10月2 日14∶35倒计时31小时25分钟地下长廊 “有谁看见黄岩去哪了?”徐警官低沉地问道。一片死寂下,他快速抽出警棍, 如同一块坚硬的大理石柱立在组织的几人面前,仿佛在场的人都是犯人。 从森林进来一直到现在,一个具有20年办案经验,老谋深算的警官,竟会让犯 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作案,牵着他的鼻子走,对他的存在熟视无睹,试 问,人的忍耐限度究竟有多大? “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金教授和陈警官的讲述,没有人注意到他。”徐轩玲 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徐警官不想在这儿发作,最终又把愤怒吞了回去:“我们不能再让谁死在这座 见鬼的坟墓里了,否则我们不论谁都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该从哪扇门走?还有他们……”吕主任瞥了陈烁钧一 眼。 陈烁钧丝毫不买吕主任的帐,他咳嗽了两下,站起身:“这样,我们分两组行 动,第一组往中间一扇门走,第二组往右边一扇门走,然后再留下一组人待命,这 样也可以让教授和红帽子恢复体力,至于我……不能闲着。” “小陈,你又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 “不用这么费心思,我们三个经历了失忆的那段时间后,体力已经莫名其妙地 恢复了。”金博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且你们也不能在陵墓中呆太久,也许这 里的氧气也是另一个限制。” 火把发出的火光映射在几张脸上,他们又一次分成两组。第一组是徐警官、徐 轩玲、杨紫藤、崔小丽、陈烁钧和胡晴川。第二组是剩下的吕主任、金教授、乐丁 刘三人和藤木枫叶子。第一组走中间一条路,第二组走右边一条路。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他们接下来所遭遇的一切,竟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 遇。 第二组。 “盛世?你叫乐盛世?”金博士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 “还记得五年前的两河流域吗?我就是当时那个美籍教授,同你一道发现巴别 通天塔下的机密。”金博士兴奋地说。 “哦!”盛世这才想起来,“这世界真小啊!没想到五年之后能在这种地方重 逢。” “盛世,你的人缘真不错。”吕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盛世,我当时……” “金博士,小心!”刘云飞从侧面窜过来推开他。 四支箭矢从他的头顶掠过,撞击在中点,断裂解体。教授闭上眼睛,后怕的冷 汗已然冒了出来。“Thanks。”金博士习惯性地道谢了一句。 丁韦丛战战兢兢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不会再飞来四支箭矢后,悬着的心稍 稍放松了一些。 金博士在藤木盛世的掺扶下艰难地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站的地方。很明 显的,有一处石斑往下陷了几厘米深。 “暗道机关,这种东西本来在陵墓中很常见,只要我们稍不留心,可能就会致 命。”他拿出放大镜蹲下身观察地面,“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以前从不会这么不细 心。” 刘云飞捡起地上的木屑,说道:“这不是最近才布置上的机关,可能很早以前 就存在了。” “那就说明陵墓到这里就没被开发过吗?” “不一定,也许我们不是第一个中机关的人。”藤木的手电光打向机关右侧的 地面,“这里共有三处机关,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旁边的两处已经被人触动过了。” “头顶上更精彩。”丁韦丛笑道。 石壁上方有一幅图,左边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梵文,右边有一个相当简易的图案 :一圆圈中间斜横过一条直线。“神的启示,密码从此开启,穿越三重历史,依靠 圆和直线共同的力量,你将目睹历史阴云的背后,谁在冷笑。”金博士缓缓念出上 面的文字。 “圆和直线?” 空间跳跃到第一组。 “老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陈烁钧掩着口鼻嗅了嗅。 “是啊我从刚才就闻到了,似乎是什么烧焦的气味。”徐轩玲提醒说:“第六 感告诉我,前方一定有情况。” “你的第六感这次是猜准了,你们低头看看。”徐警官拿开嘴边的烟。 地面上惊现出淡淡的血痕,虽然被人清洗过,但仍旧依稀可见。“这是怎么回 事?”“可能你们说的D 组织真的完了。”胡晴川补充道。“岂止这一点,你们没 发现这里的通道明显比刚才的宽敞多了,而且,墙壁是水泥的。”杨紫藤沾了点盐 酸喷洒在墙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音。 “换句话说,D 组织的基地说不定就在前方。” 几个人各自作好心理准备,警官们分别掏出了警用武器。 转过前面的拐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柱子,从地面以下向上一直钻进顶部的石头, 左边的墙面上有一排通风口,风扇还在不停地转动,而在这么一个二百多平方米的 空间内,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杂物。 他们绕过圆形柱子,这下他们才看到,柱子上还写着“DRUG”四个明晃晃的字 母。 “果然是毒品基地。”徐敬银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冒出的汗水。 他们正置身于一个将要熄灭的火海,残余的火焰在油桶和已经炭化的木桌上燃 烧。 “我们还是幸运的,第一,来的时候没有人;第二,来的时候没有毒品在燃烧。” 陈警官取下墙壁上挂着的二氧化碳灭火器,“这群人连灭火器都没用上,看来他们 确实是穷途末路了,也许这场大火是D 组织瓦解后才放上的,这可能也是没有毒品 残留的原因。如果说毒品没被人带走而是放在这燃烧的话,恐怕我们几个人可能就 被动地染上毒瘾了。” “检查一下,有没有可利用的线索。”徐敬银旋开二氧化碳灭火器的阀门,高 压气体喷涌而出。 液态二氧化碳迅速汽化,周围的水蒸气随着骤冷的温度冷凝,冒出一团团白气。 15∶40倒计时30小时20分钟 第二组。 自从吃了一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以后,他们变得更加小心,惟恐何时会触动什么 机关。前方的岩壁不断朝乐盛世的方向铺展开来,而手电光圈却总是沉没在阴冷的 黑暗中。 “教授,有什么灵感吗?”刘云飞侧过头,看到金博士正锁着白眉斟酌字句。 “暂时还没有。”金博士抬起头,“因为单单知道‘圆和直线’,没有限定一 个范围,能套用的结论太多了。” “它说有‘三重历史’,那也就是说它还会给予我们提示。”吕主任的手电光 照射着地面。 “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在这块神秘的土地上,有个数字经常性地出 现。”藤木警觉地环顾四周。 “是哪个?” “三”乐盛世代替藤木回答了丁韦丛。 “三?” “三处遗迹,三名死者,当然郑翔木的死忽略不计是有原因的——他的尸体不 翼而飞。还有陵墓笔记中记载的三间墓室,之前的三扇门,乃至石板上的‘三重历 史’。” “这么说太苛刻了,不能因为出现了几的‘三’就妄下定论,我倒是认为‘二 ’才是贯穿其中的数字,像之前的遗迹,峡谷前方有两处,峡谷后方包括这处陵墓 也有两处,死者中只有两个人是意外死亡,墓室中待开发的只有两处,三扇门只有 两扇能通行。” 刘云飞同乐盛世展开了组合分析战。 “请注意脚底下。”还是吕主任的话有分量,两人都闭上了嘴。 在他们闭嘴的同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道口。一左一右两道门供他们选择,当 然,他们身后的也算一扇。 分岔路没有火把照明,岩体的色调与之前的相比更阴冷,仿佛已经迈入了十七 层地狱。 与之前的出路有所不同的是,在两扇门洞中间的岩壁上,有一块巨大的壁画。 上面刻着一些梵文,而门的上方也刻写着不同种类的文字。 壁画上是个披挂盔甲的西方人,手持长矛,立足于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西洋历法——逆流1000年,圣城繁荣,400 年后政权因这扇门而坍塌,留下 的财富多年以后仍浸没在历史的烟云中,他们不知道,他们脚下流淌着2900年后最 珍贵的能量。”教授看着梵文缓缓念道。 “左边的门上是楔形文字,右边的门上是拉丁字母。”站在壁画之下的吕主任 突然回过身。 空间转移到第一组。 徐轩玲用灭火器熄灭了最后的余烟,满目疮痍的各类仪器和工具七零八落,隐 约能看出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检测成品成分的实验台。 “老徐,我发现起火点在哪了!” “是吗?不过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徐警官连头都没抬一下。 徐轩玲的目光收回来的瞬间,有一个破碎的烧杯映入他的眼帘,而在玻璃杯下 方,是一张被浸湿了的信纸,大火只侵蚀了最下端的几行。 她伸手拨开玻璃杯,模糊的字体射入她的瞳孔。 “郑翔木寄藤木枫叶子”。 藤木枫叶子: 我的死你也许不会感到多少悲痛,但请你保留住一个画面,匆匆而过的行人角 落,有个人在注视着你。 我从没向任何人倾诉过我的过去,你是第一个,可以说,你打开了我的忏悔。 我那不幸的童年你也知道,然而这悲惨的身世却已经埋下的痛苦和死亡的祸根。 16岁那年,有个篮球教练看中了我这穷小子,他赞助我的学业,同时训练我的 篮球水平,后来我总算进了秋枫学院,这也是他推荐的。让我没想到的是,凭借我 的篮球技能,居然有机会能够证明我的实力。同过教练的帮助,我高中毕业后就能 加入省级的体校。我不是个甘于低头屈膝的人,从小被人看不起,现在有别人刮目 相看的时候,那种喜悦是难以言状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教练却突发事故走了,我被狠狠浇了一盆凉水,浇灭了我对 篮球的热情。埋藏几十年的对那个姓李的爆发户的恨,开始填充我空虚的心,我想, 既然上天对我如此不公,我为何还要努力挣扎? 于是,我堕落了。高二那年,我偶然间碰到了一个穿黑衣的人,他待我不错, 家庭请况和我也差不多,我们很快攀上了交情。他教我怎么发泄心中的恨,其中一 种是谈恋爱。这种方式我至今记忆犹新:取悦一个女孩子的芳心,之后假惺惺地制 造一个生离死别的环境和她分手,在发泄怨恨之快感的同时,也满足了生理*** **。另一种就是吸毒,每次吸毒都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幻想的世界。 不久,他介绍给我一个人,这个人说只要我肯为他们服务,可以免费为我提供 我所想要的东西,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但没想到这个称为D 组织的机构是个戒备 森严的组织,我在他们的操纵下暗中进行着毒品交易。前些天D 组织的上司有个特 殊任务交给我,让我按他们指示的去做。 枫叶子,对不起,我太放任自己了,我告诉你的‘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完全 是空话。但我知道我真正认识到罪恶感的时候,正是我看见你,一个完全失去生活 依恋的人,还能坚强地活下去,为别人尽心尽力奉献自己。你是第一个让我钦佩同 时又触动我真心的人。 盛世这个人其实不错,我希望你今后在他的照顾下能够幸福,这也是我唯一的 遗愿。 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写这封信,要揭发你们中的一个人…… 正在徐轩玲欲继续往下看时,她发现后面的文字被焚毁了。 如果信纸没有烧焦,也许他……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 她长叹一口气,在感慨世事无常的同时,心里也想着:90年后的孩子,正如舆 论界所说的,日益提前涉足成人领域的事物。 “究竟该不该把这封信交给藤木枫叶子呢?如果交给了她,会有什么后果?” 徐轩玲不禁对自己发问。 缺少光线的地下长廊,阴冷和黑暗依然是主色调,丁韦丛却拿着一照相机蹲在 墙角一边拼命调着焦距。 “藤木,给我一支钢笔。”乐盛世掏出笔记本,记下了陵墓中的第三处文字信 息。而另一边的吕主任,心事重重地点起一支烟,背靠在墙角边吞云吐雾,还时不 时地翻开手机翻盖看无聊的小说。 “金博士,你对这石板的意思有什么理解?”丁韦丛收起照相机。 “钥匙大概已经磨出来了。”教授略微点点头。 “真的?” “各位都注意过来,下面请大家各抒己见,我金某的看法若有不足之处,望及 时改进。过去我们组里也是这么干的。” “对,毛总干事都说了,人多力量大。”丁韦丛见风使舵地插了一句。除了藤 木是日本人听不懂以外,其他人无不差点齐齐吐血。 教授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下:“根据我的分析,这里总共有三个点。首先是按 西洋历法计算的‘逆流1000年’,也就是公元前1000年,以及‘400 年后’的公元 前600 年,在这段时间前后,你们会想到什么?”教授吊了大家一个胃口。 “著名的西周分封制。”丁韦丛踊跃回答道。 “再看这里所说的‘圣城’,如果说没给它限定范围,似乎不太好定义,但是 第三个点‘2900年后最珍贵的能量’,即20世纪最珍贵的能源,你们认为这会是什 么?”“号称‘工业的血液’的——石油。”吕主任对这方面还是比较了解的。 “因此……” “地点位于中东地区,那么‘圣城’就是指耶路撒冷。”刘云飞翻然醒悟。 “所以这个故事应该定位于BC1000年的以色列地区,也就是传说中所罗门……” “所罗门的宝藏?”丁韦丛突然想起了一部同名电影。 “不过这里没有说是‘所罗门的宝藏’的迹象,而是提到了它的灭亡,那么… …‘巴比伦之囚’乐盛世应该听说过吧?” 乐盛世应声点点头。 “公元前605 年~公元前538 年的新巴比伦王朝,曾经对以色列犹太人进行了 残酷迫害,犹太国因此灭亡。” “你的意思是说,与‘新月文明’有关的——楔形文字,是我们要走的门?” 刘云飞大惊。 “很好,100 分。”教授鼓掌道。 “PASS,托教授的福,第一关顺利通过。” “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暗门中藏有阴险的利器。” 几个人打着手电靠近门洞,这时候,地上的一块水井大小的石台首先显现出来, 再往前看去,一块又硬又凉的石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会出这种事?难道说教授的判断有误?”刘云飞语中略带失望。 “传说中所罗门的宝藏是放在‘亚伯拉罕之石’之上,也许这块方形台含有什 么象征意义……” 丁韦丛出于好奇站了上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随着方形台受重下陷,石壁缓缓上升,岩石背后的通道 慢慢显现出来。 众人无不惊得瞠目结舌,不曾料想无意中竟然破除了一道机关。 几个人目睹着神奇的通道机关,一一走进这个有一定坡度的甬道。里面一头也 有类似外面的方形台,样式与外面的相差无几。丁韦丛试着往上一站,果然,门又 缓缓关闭起来。随着笨重的石门落地发出的巨响,他忽然察觉到这么做是一个错误 ——他们完全与第一组失去联系了。 看着其他人指责的目光,丁韦丛油嘴滑舌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此乃兵 家之道,妙之甚矣。” “不用解释,我想大家从没想过走回头路。”教授还挺大方,直接替他解了围。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前方的岩壁上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卷:一张张镂刻 而成的图片有序陈列,下面标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梵文。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壁 画大多反映的都是战争。 金博士看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终于发话了:“此处讲述的是从公元前6 世纪波 斯帝国灭新巴比伦起,一直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灭拜占庭帝国。” “其中包括了公元前4 世纪‘马其顿之子’亚历山大帝国横扫地中海沿岸,波 斯帝国覆灭;公元前1 世纪屋大维统治下的罗马帝国扩张,再到公元前385 年的罗 马帝国分裂;公元5 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法兰克王国的兴起;7 世纪穆罕默德创 立伊斯兰教到8 世纪因此而统一的阿拉伯帝国;最后是13世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 西亚的建立,讨伐东罗马拜占庭帝国。”教授深细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再 看看这里。”他伸手指了指最后一幅图的旁侧。 第一个字母和第二个字母已念出:T ,S 。 “第一、二个字母?” 第一组。 徐轩玲做了一个噩梦。 当她睁开眼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看郑翔木遗书的时候睡着了。她使劲搓了一 下眼睛,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仍旧回荡于胸前,似乎自己做了和可怕的噩梦。她深吸 一口气,想从行李包上爬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垂饰。垂饰呈环形,中间衔接着一个“S ”形, 看上去似乎和“太极图”有些类似,不同的在于这是由一个白绿相间的玉细琢而成 的,而且中间没有两个圆点。 玉在黑暗中幽隐忽现,宛如摇曳在风夜中的枝杈,又像一只人的眼睛,瞳孔中 映着她的面容。 迷茫的黑暗背景下,玉环四周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似乎周围的一切正在一点一 点被半透明的玉环所抽取,渐变成不规则的弧形。扭曲的视线愈发狰狞,开始绕着 玉环那弯曲的中心旋转起来。 徐轩玲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徐老师,徐老师!”当她再一次醒来时,看到的还是那块玉,一条银白色的 链子挂住了它。她把视线往上转移,看到了崔小丽白皙可人的脸,这张脸,不由得 又让她回想起妙龄十八的香味。 “小丽,这块玉环是谁送给你的?” “姐姐留给我的。” “你姐姐是谁” “崔素丽。” “崔素丽……“徐老师撑起额头,这时她才发现冷汗已然渗了出来。 另一边的徐警官此刻也是紧张万分,因为他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铁盒子,摸上 去是那样的冰凉,仿佛就是死去的人的棺木。而且,他听见计时器一分一秒流逝的 声音,拭去表面的灰尘,徐警官看见了红色的闪光。看到上面的数字,他迅速用手 遮了起来。 “小陈,是你发挥能力的时候了。”徐警官十分不自在地抬起头。 黑得像焦炭的手掌下面,显示着这样的时间:04∶10。 16∶45 在徐警官呼唤陈烁钧的同时,胡晴川正在整理着他的医药箱中的器具。 杨紫藤仰面看着飞速旋转着的排气扇,原来这里间隔的每个排气扇转动的方向 都是相反的,这就形成的空气的一个回路,使得这间生产车间不断与外界作着气体 交换,使得这里不至于缺乏氧气。 “打起精神来呀。”她拍了拍身边的胡晴川,“至少这里曾经有人停留过。” “你叫什么名字?”胡晴川问出了一个让漂亮女生讨厌的问题。 “紫藤。”不过杨紫藤却很大方。 “这名字真好听。”胡晴川背起医药箱,“和小姐你的言谈举止有些出入……” “谢谢夸奖,不过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名法医,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医生。” 杨紫藤仔细端详着他。 “怎么会呢?莫非在你眼里的法医都是……” “拿着寒光逼人的剪刀,成天和死人打交道,屋里摆满了人体的各部分器官, 浸泡在盛满福尔马林液体的瓶子里。”杨紫藤做了个切菜的动作。 “哈哈,那也太夸张了,法医不过是对尸体已经麻木了,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 恐怖。” “恐怖,太恐怖了吧?”这时候另一边的徐警官突然叫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杨紫藤好奇地走过去看。 陈烁钧满脸无辜:“我们遇上了一颗定时炸弹,我徒手拆开后,发现自己居然 没带工具,拆弹计划只能取消。” “那颗定时炸弹在哪?” “就在你脚下。” “MYGOD !”胡晴川吓得跳了起来,“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逃命啊?真是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一声不吭的……” “如果放着不管,不但我们前进或后退的路会被炸断,而且,整个通道可能都 会因此而坍塌。” “没时间考虑这些了,你们看只剩2 分钟了!”崔小丽着急地喊道。 “只能用医用剪刀代替,也许这算是个办法。”胡晴川冷静地分析道,“我对 这种剪刀熟悉,可以由我主持操刀,拆弹专家来指导。” “好快,其他人都跟我走,这里交给他们了。”徐敬银高声喊道,随即低头对 陈烁钧耳语了一句:“务必注意安全,虽然我信任你的能力。” 在徐警官的带领下,其余的几个人纷纷从车间的另一个出口小跑而入。这里的 甬道不仅是个30度的下坡,而且出现了曲折的拐弯。“这会通向哪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也许黄岩正在下面等着我们。”他们一连跑了好几个拐角, 几乎把头都转晕了。 再看看危险的定时炸弹这边,陈烁钧拾起地上一块铁板靠在墙边,开始指导胡 晴川拆弹。“首先是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根,黄色的那根。”“咔嚓” “很好。”徐警官赞许地点点头,“再来,从最上面数下来,第八根,黑色的。” “咔嚓” “好极了,很简单吧?” “说得倒是轻巧……” “再往右边,那根绿色的……”“咔嚓” 剪刀剪断了一根红色的导线,刹那间,电子计时器的时间如流水般往下降。 陈烁钧立即瞪大了眼睛,头发几乎都竖了起来:“快跑!” 时间以4 倍的速度飞速减少,陈烁钧把胡晴川拼命往门洞里一推,拿来铁板靠 在门口,转身循着他的脚步飞奔起来。 慢镜头,当他们的脚踏在第七个拐弯处时,身后轰然传来一声巨响!猛烈的冲 击波如同地狱的恶魔之手,强行将他们推倒在地,火焰如洪水般逼了过来! “啊——”胡晴川惨叫着爬起身,脚下如同踩了风一般,以刘翔似的速度跨过 前面的碎石堆,百米冲刺着逃避凶恶的火焰。陈烁钧也一边大叫着一边紧随其后, 火焰距离他不到五米!像环法自行车赛抑或F1赛车的派头,地下长廊上演了一出 “生死追踪”。 终于,前方拐角冒出了一点光亮,他们嗷嗷大叫地扑向光明,这时候,他们发 现这是一道像潜水艇舱门的门板。陈烁钧跃出门的瞬间,抬手把门一甩,“砰!” 他和胡晴川紧紧靠住“舱门”,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头上响起,“舱门” 上的玻璃像喷泉一样呈粉末状往内喷射,火舌“噌”地窜了进来。 十秒钟后,爆炸终于停息了。 “你为什么……剪那根红色……的线?”陈烁钧摸着自己慌乱的心跳。 “我是个重度红绿色盲。”胡晴川苦笑道。 再看看徐警官他们,也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样子比陈警官好不了多少。 “人来了就好。”杨紫藤幽默地念出了《色·戒》这部电影中的一句经典名言。 徐轩玲睁开眼睛,看到这里的日光灯点得正亮,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才稍稍放松了些, 然而她忘记了,郑翔木留给藤木·枫叶子的那封遗书,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这时候,惊魂未定的崔小丽清楚地看到,在他们正对面的那扇门中,摇摇晃晃 走出了一个衣裳褴褛的身影,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脸上满是油污。 “黄岩!” 同一时刻的第二组。 刚才的爆炸在这里也发挥了强大的威力,整个甬道宛如一个共鸣箱,强烈的震 动使沙石不断从头顶上洒下来,突然壁画的岩体裂开了一条缝! “快闪开!”没等刘云飞迈开腿,墙体彻底倒塌,直接掩埋了壁画之下的乐盛 世。 十秒钟后,塌方停止了。 “盛世!”藤木哭丧似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奋力挖开散落的岩石。这时候,盛 世自己从塌方旁边的石头里爬出来:“好险,差点命都没了。” “你这混蛋!老让我担心,明明知道藤木最惦记着你的安危,还……还……” 枫叶子扑进盛世的怀里,“真是个混蛋。”她的目光却是柔和的。 “谢谢……对不起……”乐盛世捏紧了拳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几个男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艰难地站起身。乐盛世轻轻推开藤木, 拾起落在地上的手电筒。 跨过破碎的岩石,他们走进了一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空间。“等等,我们这是 去哪?”刘云飞突然停下脚步。“这并不重要……”“先走着看看,我相信神会站 在我们这边的。”丁韦丛比云飞看得开一些,也不知道这是一个错误还是正确的想 法。 前方乍现出一个倒置的金字塔,在沉闷的空气中犹如一名威严的武士,犀利地 注视着这些人。吕主任掐灭烟头,缓缓靠近那个锥形体。 首先,他看到了一幅星空图,竟与之前在别墅时发现的石板是那样相似,以至 于他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正当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的时候,眼睛隐约感觉到有个东 西躺在锥形体的旁侧。 手电光圈准确地射向那个东西……居然是一具白骨!俯卧身体,关节收缩,仿 佛临死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地上 歪歪斜斜地刻着一行汉字: 没有人能从这里走出去。 16∶55 “鬼啊!”崔小丽的尖叫声骤然响起,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正对面那扇 门里走出的人。 没错,他就是黄岩。 黄岩踉踉跄跄地往前移了几步,颤抖的手刚刚抬起来,浑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众人的心也跟着摇晃了一下。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虚脱一般瘫软下去。 好在陈烁钧看得及时,立马就拉住了他。其他人见状也手忙脚乱地上前去掺扶 他。一百多斤重的学生会主席,满脸伤痕,衣服简直像受到流氓虐待过一样,被撕 扯得四分五裂,连肚脐都露了出来。整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法医胡晴川代替医生的职位,一边对他的伤口进行清理包扎,一边按摩又灌水。 好长一段时间后,黄岩终于是恢复了呼吸。浑身站栗的他看着这群人,仿佛站在他 面前的都是陌生人。 “黄岩,你罪责不轻啊。”徐警官毫不怜悯地看着他。 “好了,够了。”徐轩玲推开徐警官,“他都成这样了,就别再审问了……” 倒是黄岩的一句话让徐轩玲深感意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D 组织的 …头目的?” “从一开始就怀疑了。”徐敬银干脆蹲下身子,“但我没想到你会是头目……”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的父亲违反规定…被组织内部的人…暗杀之后, 我就自然继承了他的…位置……这都拜袁主任所赐。”黄岩颤抖着声音。 “袁主任?”徐警官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看来我早就该怀疑他了,当时这 个人竟会毫无保留地把秋枫学院发生的离奇死亡案这类的事情告诉我,而且当时乐 盛世要查风霜、孙玉兰的档案,他也爽快地答应了,如此不寻常……果然是个很有 心机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黄岩,一开始我们见到那辆大卡车的时候,你是否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徐敬银停顿了一下,“尽管之前你竭力保持沉默,但最终还是说漏了嘴,你说‘终 于离开这可怜人的地方了’,请问,当时我们还什么都没推测出来的情况下,你是 怎么知道这辆车的烧毁一定伴随着一个‘可怜人’呢?” 黄岩苦笑了一下:“继续。” “倒是在张文雅触发内部矛盾的时候,你扮演得很像,这里我没做多少怀疑, 可是你小子在另一个地方再一次露陷了。” “试问,当我们第一次面对一幢陌生的西式建筑的时候,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 它一定有后花园,并且知道能从后面的阳台爬进去?这只能说明,你曾经到过这里。 再一个,我们所有人还持着未知的好奇,无法判断这座房子是旅馆还是试验场的时 候,你第一个直接自然地称呼它‘别墅’,看来你真的比我们了解它呀。”徐敬银 亮出了一把手铐。 黄岩冷笑道:“那最终…你们…还不是…死人了吗?” 所有人再一次沉默了。 “既然你是头目,那么为何成这幅模样?”陈烁钧严肃地问道。 “他们…利用了…我的D 组织…我被他们…绑起来,扔进…一间可怕的…小房 间,听他们说,房间里…有一种寄生虫,专门吃…人体器官,当时我…就昏了。”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一个老头,半睁半闭…的眼睛…看见了,一个老头… 救了我的命,救出…房间后,他叫我…快跑。”“老头?”陈烁钧听得一头雾水。 “等等。”徐敬银一把推开陈烁钧,“你说的‘他们’,是什么人?” “反正…我…死期…不远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他们…是…利用我的……” “谁?快说!”徐敬银抓住他的衣领。 黄岩的眼神立马起了变化,眼睛瞪得像铜铃,鼻孔强烈扩张起来。还没等徐敬 银反应过来,黄岩的嘴里爆发似的喷射出雾状的血液,一下子覆盖了他的整张脸。 其他人都条件反射般地低下头用手遮掩,血液如同水管爆破一般飞射到几米远 的距离。 黄岩倒下了。 “医生!胡晴川,你不是医生吗?快救他呀!”徐轩玲急忙喊道。胡晴川听到 这句话后才反应过来,他赶紧翻开医药箱,这时,脑中一片空白的他也不知道该怎 么办,只能机械般地抽出几条纱布和几瓶药水。 “快呀!他快不行了!”崔小丽心急如焚。胡晴川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 瞳孔已经明显放大,再测心跳和呼吸,早已凝固。可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他的 嘴巴颤抖了一下,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完…了…你们…也快…完了。”一团 血丝随即流泻出来。 完了? 徐警官怒吼着一拳打在墙壁上!就差一点,仅仅差那么一点……为什么?为什 么我们的证人三番五次地在最关键的时候死去?见鬼! 突然,黄岩的咽喉处爆裂开来,一团黑色的东西飞出来,直接命中徐轩玲的右 手腕!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像撕心裂肺似的在这地下空间响起…… 第二组。 乐盛世他们没有听到尖叫声,反而在他们这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吕主任看着地上的一具骨骸,心跳不禁加速了。究竟会是谁?什么人早在他们 进入地下长廊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他突然记起了Y 研究院陵墓笔记上记载的一 条条日程。莫非当时笔记的主人黄剑锋,就是被困死在这里?但是已经中毒的他怎 么可能再走这么远的距离到这里?难道说尸首另有其人?那会是谁? 正当吕主任想进一步靠近那具白骨的时候,手电光忽闪了几下。不到十秒钟, 其他人的手电筒也相继出现了闪烁的状况。 “怎么回事?见鬼了?”丁韦丛惊奇地问道。 “不是,确切地说,我们的手电筒已经工作了很长时间,电池早该耗干了。” 乐盛世解释道,“而且我们要注意了,剩下的一批电池仅够我们使用一次。” “啊,真是棘手,难道我们要摸黑吗?这可不行啊,我们又不是蝙蝠侠,更不 是猫头鹰,没光怎么行?”丁韦丛发起了牢骚,“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带些了… …” “我看这样行不行。”乐盛世打断了他,“用蜡烛。” 沉默。 在最后一束手电光熄灭的时候,吕主任缓缓点头:“也许这是唯一节省的办法。” 乐盛世点燃一根焰火,借着红紫色的火光,立即从包内抽出数根蜡烛,藤木配 合着擦燃火柴并分别点上,然后一一放在落满灰尘的地上。 刘云飞前后数了数,一共9 根,虽然显得有些浪费,但在这种特殊环境下,比 起用电池要好得多了。 整个“大厅”隐隐约约呈现在他们面前,倒立锥形体的四周,有序排布着三根 立柱,那方锥形体的后面,有个倒塌的三角体,似乎是从岩壁顶端被砸下来的。 而在正前方的那根立柱上,极其工整地镂刻着两个印刷体中文汉字: 预言。 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预言?”乐盛世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对,从一开始,从广播室事件的孙 玉兰一案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这两个字!”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2007年9 月14号,那个雨天的食堂,丁韦丛轻声吐出的两个 字。 世界在飞转,瞳孔在坍缩。乐盛世的头一沉,失去了重心。 刹那间,乐盛世发觉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但又不同于 单纯的慢镜头。他明显感觉到,世界的颜色在逐渐消失,蜡烛的火焰变成了灰色, 明明眼睛在看着自己往后倒,腿脚却没有反应,仿佛自己正在逐渐脱离眼前的这个 世界,所有感官都在减退,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将自己一步步拖向地狱。 如果说平时听校领导开会是度日如年,那么,现在的每一秒钟都如同一年,已 经不能用“煎熬”这个词来形容了,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这是一种什 么样的感觉?莫名的恐惧感笼罩住了意识,像是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难道是自己的灵魂知道自己离死亡不远了,提前脱离了躯体? 不!难道自己就这样完了吗? 猛然间,另一股力量将他牢牢托住,就像石头落到了地上,重力有了支撑。就 在这一瞬间,世界又恢复了原有的色彩,所有感官又回来了。 盛世彻底瘫软,大汗淋漓,口中不住地喘息,也许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自己摔 倒的一秒钟时间,但他却已经在地狱鬼门关前游览了一圈。 他抬头看了看稳稳扶住自己的人,不用说,果然是枫叶子。但她的眼睛似乎察 觉到了什么,显露出无比的惊愕。 “谢谢。”乐盛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藤木出人意料地没回答“别介意”,倒 是说了一句更为奇妙的话:“主人已经安全了……安全了……” “安全了”三个字仿佛给自己注入了一股魔力,他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丁韦丛走到他面前:“盛世,出什么事了?” “没事。”乐盛世硬是站了起来,“滑了一跤而已。” 嘴上虽然说着,但上实际上自己的心里也没底,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到那两 个字之后会出现那样的反应。也许,这是一种严厉的警告,那么,它在暗示着什么 呢? 然而,在另一边的刘云飞没有注意到乐盛世的反常,他一直呆看着右边那根立 柱上的壁画。 壁画上有很多装束怪异的人,围绕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人载歌载舞,这一刻, 刘云飞感觉到他们的四肢似乎挥动了起来,跳着类似东南亚风格的舞蹈。 野蛮丑陋的面孔被抹上浓重的油彩,一个像是祭祀的人物,手持带着血腥味的 长矛,直指那个人的眼睛,厚重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清晰地念出两个字:“祭品。” “祭品…祭品…祭品…”声音仿佛未经过耳朵就直接进入了大脑,刘云飞的全 身刹那间失去了知觉,双脚像是被灌注了铅水,一动不动。 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凭借过人的意志,刘云飞没有瘫软,而是拼命指挥着 摇摇欲坠的身体。那种感觉大概被他表现出的意志力所折服,逐渐退潮了。 刘云飞转过身子,心有余悸地靠在柱子上。 教授也走了过来,拿出放大镜仔细察看那个倒置金字塔上的图案。他一手用毛 刷,一边用嘴吹,一点一点清扫上面的灰尘。 突然,金博士瞪大了眼睛,嘴唇激动得颤抖起来:“天…天哪!这颗带着特殊 符号的星体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只见金博士的手脚都颤抖起来,仿佛看穿了什么 天大的秘密。 “天狼星。” 这三个字像重绑炸弹一样打在在场每个人心里,但他们还是听不懂教授在说什 么。 “这和‘北纬30度’的众多星体有关,这颗星体,不论是对于埃及金字塔,还 是玛雅金字塔,都具有非凡的意义。”金博士解释道。 “是啊,我看过相关的内容,说是埃及金字塔的排布,塔尖总是着着天狼星; 玛雅金字塔的结构,天狼星的光线总是经过气流通道,直射到厅堂死者的头部,考 古学们一直不明白这有什么象征意义。” “而且,这里还有一行象形文字。”金博士指了指图画的上端,“地球并非人 类所有,人类却属于地球所有。” “什么意思?” “这是玛雅人的一句著名的预言,有学者指出,它告诉我们地球已经经过了四 个太阳纪,我们正处于第五纪,然而每到一纪的结束,都会上演一出世界末日的剧 情。持这一观点的学者指出,地球在46亿年的演化中,曾一度出现过高度文明。” “无稽之谈。”吕主任轻蔑地说。 “就算这个假设不成立,至少表明,玛雅人已经有了很高的天文知识。另外, 玛雅文明的另一大点是奇怪的天文历法,就是一年260 天的卓尔金年历法,可是, 这种历法对生处地球的人来说,毫无用处。” “那玛雅人究竟是什么文明?”刘云飞问到了根本。 “据考古学家分析,约形成于公元前2500年,2100年后建立早期国家,地点位 于中美洲尤卡丹半岛,也就是现在的墨西哥丛林,后来这个文明发展起来,足迹遍 布到南美洲。” 丁韦丛也参与了讨论:“但是玛雅人的编年史的记载内容,却是从公元前4 亿 年到9000万年间发生的事。人类文明不过5000年,4 亿年前还处于中生代,根本不 可能有高级文明。玛雅的编年史究竟记载的是谁的历史?也许只能用史前文明或外 星人来解释。” 教授越讲越起劲,现在进入了卫斯理幻想阶段:“玛雅金字塔的古墓中,有个 奇异的壁画,画中刻画的是一个手持操纵杆的长鼻人,它坐着一艘喷着火焰的飞行 器。玛雅诸多文献和传说也显示,曾经有一些长鼻人驾驶着喷火的飞行器从天而降, 传授给他们很多知识。” “你的意思是说,玛雅人和外星人有关系?” “否则丰富的天文知识和卓尔金年又该如何解释?”金博士继续说道,“不仅 如此,玛雅人的废墟中,不但有西方人传说中的‘火龙’形象,还有东方世界的‘ 太极图’,而且玉器也是这个文明的一大特征;换句话说,它与整个北纬30度的历 史都有联系,尤其是中原文明。” “古玉中原和遗失玛雅?”乐盛世想起了西洋建筑里的铭文。 “还有更神的。”丁韦丛指着左边的一根立柱,所有人又把目光移了过来。柱 子上的壁画是一个人,下面刻着一行象形文字。 “神州轩辕!”刘云飞第一个叫起来。 “神州轩辕?谁?” “黄帝。” “对。”教授蹲下身子,“象形文字的意思是——中原初祖,统一失落的文明 遗址。” “什么意思?”乐盛世听得一头雾水。 17∶17地下长廊第一组 徐轩玲勉强还有意识,她沉沉地靠在墙边,眼看着汩汩血液从腕部破裂的动脉 流出,剧烈的疼痛拉扯她的神经,终于,她滑了下去。 黄岩正在变冷的尸体,这时竟开始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同时,他裸露在外的胸 口,皮肤正在隆起,随着皮肤的破裂,从里面钻出了一只螃蟹状的生命体。周围的 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人体内竟然会有寄生物?胡晴川吓得只能用手支撑身体退开恐怖的黄岩。 胡晴川就是见过再多的尸体,也承担不起这种怪异的现实。也许只有在电影《 异型》当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怪物。他被血腥的一幕着实吓得不轻,手中的刀具也落 了地。 “小玲,小玲!坚持住啊!”徐警官抱起可怜的妹妹,不停摇晃着她。这时, 徐轩玲缓缓伸出右手……已经不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了。破裂的伤口出,有一条黑 色的尾部触须,那触须正在往伤口里缩! “医生,救人啊!”徐警官回头大声叫喊。眼看着寄生怪物马上就要完全爬进 徐轩玲的手腕,徐警官放开手冲过去一把揪起胡晴川:“我叫你救人你听见了没有?” 他这一骂总算是骂醒了胡晴川,医生捡起刀具奔向这里的病人。 但是,一切都晚了,寄生物完全爬进了徐轩玲的体内,已经在各组织之间游走。 胡晴川紧紧握着手术刀不知从何下手,现在即使打了麻醉剂,也不能判定出那只虫 子在哪,更别说杀死它和取出它。 徐轩玲已经疼得麻木了,她全身开始发冷,脸色煞白。“快想办法呀!”徐警 官以近乎哀求的口气吼道,“快救我妹妹的命啊!求你了胡医生。” 这种场景通常会发生在医院里,可没想到地下长廊也会上演。 “不行啊!我也无能为力了。”胡晴川也很无奈,“除非现在……截肢。”他 恐惧地闭上眼睛,“但是也未必能成功。” “天哪,这该死的畜生!”徐警官拉起妹妹的手臂,真想现在就钻进去和那只 虫子拼命,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缺乏手段的人类连一只虫子都敌不过。 黄岩的尸体上又爆出了几个相同的怪物,最后一只连带着眼珠子一齐飞了出来, 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崔小丽惊叫着躲到杨紫藤身后,那些难看又恶心的怪物仍在 地上爬行着,仿佛急着要寻找下一个寄主。 陈烁钧冷峻地往后退两步,对准地上的怪物扣下了扳机。 “砰!”黄色的黏液夹带着恶臭一齐飞溅到他脸上。“砰!”又是干脆利落的 一发……随着最后一发子弹击中那肮脏恶心的怪物,几发子弹扫清了地面的祸害。 终于,崔小丽把午饭都吐了出来。 “它……在产卵。”徐轩玲虚声说道,“哥,我不行了。” “哪里的话?你不会死的!”徐警官实在难以想象把黄岩和自己的妹妹作类比。 “你哥是什么人?人民警察!警察是干什么的?保护人民!”他强忍住泪水,紧握 拳头,终究还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时候,大家都围了过来。 “如果怪物再跳出来命中下一个目标怎么办?”徐警官放开徐轩玲,“太危险 了,你们谁也不准靠近她。”他拦住崔小丽,强掩住脸上的悲伤,“这种风险…… 由我来承担。” 他背起妹妹,几个人顺从地让开一条路。“哥一定救你出去。” 陈烁钧不禁感慨:“地下长廊究竟是何种地方?能生长出如此怪异的生物。” “端木益,你在哪里?”徐轩玲在心里默念道。 第二组。 第二组的成员不知道第一组的变故,但是他们的处境比起第一组也绝对好不到 哪里去。 正在乐盛世不解于“神州轩辕”铭文壁画的含义的时候,丁韦丛却开始了天花 乱坠的调侃:“据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出版了一本关于上古遗迹的书籍,此书 名为《众神的战车》,书中所支持的就是地外文明的观点。很明显的,假设天外来 客曾造访过地球,那么它们的任务可能就是用它们的手轻轻推一把野蛮的人们,人 类的进步速度因此加快。” 丁韦丛的道理还很充分:“我们的祖先由远古猿人,到达石器时代,花费了百 万年的时间,而从原始人类进入奴隶社会仅仅是几千年,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原因 吗?而且,对东西方乃至全世界的神话传说,当你们问他们神是从哪里来时,人们 总是抬头指着天空,而不是其他方向。再一点,众多古代遗迹中的壁画,都有类似 带有天线头盔的人的形象。这些如果还不足以说明,那么请想象太平洋的复活节岛、 印加时期留下的太阳门,以及秘鲁的纳斯卡巨画,它们从何而来?何人所为?目的 何在?” 刘云飞听完之后叹了口气,心想丁韦丛“借东风”能够抖出这么多悬而又悬的 话题,不愧为玩世不恭的话涝。以至于吕主任被驳得哑口无言。 蜡烛的火光照出了一片更深的黑暗,丁韦丛把一次性相机换成了数码相机,对 着现场不断调着焦距, 乐盛世走到左边的岩壁前,墙上开着一个门洞,门里透着深不可测的黑暗。不 知道这条路又会通向哪里,他不由自主地缓缓走进去。 通道内不时吹来阵阵冷寂,风声“呜呜”地灌满两耳,像是千年以前的号呼, 溶化他的肉体,也许千年前的灵魂正用凶光注视着他。 突然,他的面前多了一张脸。“哇!”乐盛世不禁大叫起来。 “盛世,大事不妙了!” 他这才听出来这是藤木的声音。难怪教授和丁韦丛在谈论UFO 的时候就没看见 她,原来藤木因为听不懂专业术语自己四处走动了一番。 “你说什么?什么不妙了?” 藤木什么也没说就把盛世拉回了大厅,看来有要事宣布。 “你说什么?从大厅外面的那条路的尽头就是这间大厅?” “换句话说,我们已经走到了地下长廊的尽头了。”藤木面露绝望。 丁韦丛惊出一身冷汗,为此他沿着大厅的侧门小跑了一段距离,果然出现在塌 落的岩石堆旁。这下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已经是地下长廊的尽头了吗?那样的话,正如地上的这具尸骨所说的:“没 有人能从这里出去。” 难道说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终究逃不过“踏入森林者,必死无疑”的诅咒? 还是,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们正在重演20年前Y 机构的历史?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中央立柱之下的教授身体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险些 栽倒下去:“上帝啊!这不是真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根写着“预言”二字的立柱上。 “整整8600年后,将有一群中原的子孙到达这里,他们就是被命运选定之人。” 教授抚摸着石柱上的蝇头小字。“我的老天爷啊。”他喝了一口水继续往下念: “他们身处的,是个万劫不复之地,末日的大门将为他们敞开,这是他们重生的唯 一通道。” 8600年前,是谁留下的足迹?这已经超越了乐盛世的想象。难道说,他们现在 身处的是一个比已知玉器文明还早的陵墓?一个失落的文明? 那会是谁?谁在主宰他们的生死? 正当乐盛世惊骇之际,教授却说了一句更为耸人听闻的话:“从我们之前所经 历的可以看出,它把中美洲、东亚、南亚、西亚、北非、大西洋有机地串联在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呢?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北纬30度的中心?已经没有什么能与之相 提并论了,多少年来,人们苦苦探索的30度线密码,似乎离他们已然不再遥远。 “明明是‘末日之门’,怎么又是‘重生的唯一通道’?这也太荒唐了吧?” 吕主任不停地摇头。 “命运选定之人?”丁韦丛转身嘀咕着,“作者不会是《诸世纪》看多了?凭 什么中彩的是我们?这下可真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火葬场’了。” 丁韦丛讲话向来没有忌讳,刘云飞没怎么搭理他,再说他根本就不怕这一套, 也懒得去分析研究。他转而走向右边的岩壁,刹那间,他驻足了。 昏黄的光晕打在岩壁上,折射出三幅壮丽的图画,刺痛了他的眼睛。过了好些 时候他才适应过来,凝神屏气注视着壁画。 壁画描绘的是同一个内容——航海。 “迪亚士,麦哲伦,还有……哥伦布。” 17∶45 夕阳正在被山吞噬,但是对于暗无天日的地下长廊来说,白天与黑夜没有区别。 凭借人饥饿的本能,他们隐隐察觉到时间走到了傍晚。 不过还有更富吸引力的事情在主宰着他们。 “前……前玉文明?”乐盛世感到不可理喻。 “不过到目前为此,这一切还仅仅是猜测。”教授压低了声音。 “教授,请过来一下。”这时候丁韦丛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为了使视野更清晰,刘云飞又点燃了几根蜡烛,绑在一根铁棒上。 看到三幅壮阔的壁画,众人互相看着彼此,更多的疑问显露于他们的表情上。 吕主任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刻画‘航海冒险’这一题材呢?而且,没有东方 的郑和下西洋,为什么?” “不是航海冒险。”教授纠正了他的错误,“它所要描述的,是‘新航路开辟 ’。” “新航路开辟?” “对,15世纪开始,西方资本社会为了扩大市场的一种手段,然而,新航路开 辟的意义却是非凡的。”教授推了推老花镜,“资本主义刚刚兴起不久,恰逢航海 事业的发展,欧洲人开始探索黄金和宝藏,掠夺资源和财富,在那个时代,这三个 是典型的代表。迪亚士发现了好望角,麦哲伦实现了环球航行,而哥伦布,发现了 美洲新大陆。最重要的,新航路的开辟推动了世界历史的进程。”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冒险与挑战的时代,眼前似乎浮现出暴风骤雨雷电 交加的大海上,船队的勇士们收起风帆,忍痛砍下桅杆,经历着一个又一个的不眠 之夜。 “还有一点,哥伦布发现美洲,直接诱导了西班牙殖民者的入侵,同时,玛雅 文明的后裔因为西班牙殖民者而覆灭,大量历史文献被焚毁,可以说哥伦布也给美 洲带来了灾难。”教授严肃地说。 丁韦丛把相机从眼睛前面放下来,表情变得惊异:“第三个字母已念出——I 。 竟是标准的中文简体字……”他仿佛在看一部好莱坞历史大片,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丁韦丛把刘云飞特制的“火把”伸到了墙角,这时候,另一面的墙体也隐隐显 现出神秘的画面……片刻之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长袍的人,旁边还铸有铭文。 翻译金博士终于开口了:“‘一个太阳把另一个熄灭,宝剑和十字架都拿在一 个人手里’……” 乐盛世听完之后神情大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宝剑和十字架。 “这是《神曲》当中的名句,而旁边的这个人……” “是《神曲》的作者,同时被后人誉为‘旧时代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是新时 代的最初一位诗人’——阿利盖利·但丁。”丁韦丛直接对出了下文。 “他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先驱,而‘文艺复兴’与之前的‘新航路开辟’并称为 ‘新世纪的曙光’。”教授再往左边看过去,岩壁上又出现了一行字:第四个字母 已念出——P 。 “IP?身份证?”乐盛世惊讶地说。 “之前的两个字母是‘T ’,‘S ’,这四个字母似乎拼不出什么像样的单词 ……”刘云飞端着下巴。 再往前走,只有冰冷的墙壁了。 “全乱套了,我的脑袋像一团糨糊,现在一片混乱!”丁韦丛抓着头发。 “我也承受不了了,杂乱无章的线索太费神了。”乐盛世的脑袋变得硕大。 此刻刘云飞他们的表情也差不多,大概他们的想象和推理该告一段落了。 这时候,他们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茶香。 藤木枫叶子看带众人诧异的眼神,顺势微微一笑:“喝茶可以让人迅速平静下 来。” “谢谢。”乐盛世接过一次性纸杯,温热的茶令他心里生出一丝暖意,“藤木 可真善解人意。” 藤木听完之后有些腼腆:“哪里的话,藤木没法参与讨论,至少也该帮一些忙 才对。” “辛苦你了。” “主人又来了……” “藤木,你的开水是从哪里来的?”丁韦丛打断了他们。 “在别墅的厨房里烧的,一直保存在保温瓶里面。”藤木又恢复了最初的表情, “心要静下来,才会事半功倍,大家以后可别忘了。” “这是上等的云南普洱茶,请大家慢慢享用。” 十分钟的品茶之后,教授继续他的讲解。 “时间走到了世界历史的分水岭——新航路开辟与文艺复兴。我有一种预感, 它是要让我们重新走过一遍历史,去寻找某个被人们所遗忘的细节,或者,一种众 人皆知却不求甚解其内涵的历史。” 刘云飞点点头:“那么从当前看来,问题主要集中在但丁的《神曲》,就像之 前‘所罗门的宝藏’一样,一定有什么关键性的信息。” “首先,我来介绍一下《神曲》。”教授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下,“《神曲》 是一篇诗文,主要描述了但丁游历‘地狱’、‘炼狱’和‘天堂’时的经历。” “我想换作现代来说,他大概是《指环王》看多了。”丁韦丛苦笑道。 “全诗共有100 曲,包括《地狱》、《炼狱》与《天堂》各33曲,加上序曲共 100 曲。值得注意的是,这三个界各有9 层,且整个结构不一致,地狱是呈上大下 小的漏斗形,炼狱是一座山,天堂就是我们平时想象的那样。地狱中受惩罚的都是 严重的罪责,炼狱与地狱相比相对罪责较轻,而受罚者每次完成赎罪就会向上进一 层。地狱的最高层是候判所,再往上就是炼狱的部分……” 丁韦丛冷不防的又插了一句:“看过蔡骏小说《地狱的第十九层》的读者同志 们,应该对东方关于地狱的理解记忆深刻,分为‘上九层’和‘下九层’,实际上 它与西方的‘地狱’与‘炼狱’类似。” “等等,你说‘地狱’是呈上大下小的形状?”乐盛世把目光投向身后的“倒 置金字塔”。“不会就是像这样……”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丁韦丛一拍脑门,指着地上另一个倒塌的三角体, “这个东西像是从天花板上被击下来的,有没有可能,它象征着‘炼狱’?” “炼狱再往上是‘天堂’,炼狱被从天花板上凿下来,意味着我们将停留在‘ 地狱’吗?”丁韦丛乌鸦嘴了一句。 大家纷纷围到‘地狱’周围。经仔细观察,他们果然发现“倒置金字塔”的每 一层都细致雕琢着各种受刑罚的罪人。 “地狱有没有门户?”乐盛世问道。 “确切地说,就是地狱的最高层。” 教授如是说。“之前不是有一句‘末日之门将为他们敞开’,莫非下文所说的 ‘重生的唯一通道’就是……” 丁韦丛从背包里掏出一段坚硬的钢条。 第一组。 “老徐,你们快走,这里的后期工作交给我和小胡了。”陈烁钧作为警官在特 殊状况下还是没有忘记他的本职工作,“照旧是留下局里的记号,我们很快就会跟 上来的。” 待徐警官他们走进甬道之后,剩下的两个男人分别戴上了手套和口罩。 “注意,与之前的郑羽娜不同,黄岩的死因还有待研究,所以检查之后要用布 料将尸体保存起来。”陈烁钧边说边拿出相机。胡晴川虽然不知道郑羽娜是什么人, 但他还是比较清醒的,没有多说什么。 陈警官拍完现场的照片,转而检查起尸体的随身物品。胡晴川抬头看了看四周 的情况,操起另一批法医的器具。忽然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他们就像两个职业盗 墓贼,疯狂地索取千年以前亡者身上的陪葬品,任凭死者的亡灵哭泣。 突然,陈警官从黄岩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像是间谍相互之间传达信息的 暗号。 他缓缓打开纸条,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特此通知,地狱之门将在死亡的轨迹上开启,开启时间定为GMT2007 年10月4 号8 ∶00。 21∶00 暗无边界的甬道,盛世、丁韦丛和藤木三人撑着墙角缓缓坐下来。 沉默,是因为疲劳,也因为犯愁。 盛世的上下眼皮渐渐挨近,幽冥的石壁变得模糊。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一幅 长长的壁画,像《清明上河图》一样的缓缓铺展开来。 他看到了一座神庙,有很多人,场面混乱,那些人在逃跑,然后被火焰吞噬… … “到头来还是剩下我们三个光棍司令,盛世,我们这一行太失败了。”丁韦丛 开始消极起来。 盛世揉了揉眼睛:“打扰千年前的陵墓,本不是我们的目的。” “谁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去哪里呢?我们没有了退路,也许眼前就是绝路……” “我还记得地下长廊的密码——三,也许能帮点什么。”藤木的刀鞘叩击着地 面。 “当时我在解读密码的时候就想到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 老子《道德经》中表明道家世界观的语句,我想‘三’大概指的是‘过去’、‘现 在’和‘未来’三际,在不间断的生死轮回中,这三个点始终掌握着命运的支点。” 盛世啃起了指甲。 “我知道道家讲的有‘道’、‘德’二字,可这高深的中原文化我始终无法理 解。” “如果换两个字也许你就明白了。”盛世微微眯起眼睛,“那就是云飞一直信 奉的‘义’和我的人生信条‘仁’。” “仁义是一种辨证关系,即能融合,又往往不能共存,就像梁山水泊的宋江, 仁义两难全。” “那我宁愿选择‘俗’。”丁韦丛长吁了一口气。 镜头切换到徐轩玲。 “端木益太差劲了,我为了他把青春留在了等待中,到头来他却冷眼对待,还 另有了芳心,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早知当初就不该出国留学。” “小玲,你忘了哥说的吗?不是哥说你,我在你这么大时要比你明白得多了。” 徐敬银一脸苦色,“开放一些吧。” “不,那太平庸了,真正的感情是专一的。”轩玲不满于大哥的看法。 “因为人总是在世俗中行走。”丁韦丛强过盛世的话头,“与其说什么‘仁义 诚信’,不如随波逐流一点。” “流行固然成风,但我的信条是逆着这股风,所以才以贵族自称。” 藤木反复擦拭着刀鞘。 “人总是在风中行走,多少有些影响,时尚不是罪,圆滑不成愧。”丁韦丛反 驳道。 “可处世要讲个性和原则。”盛世反对。 “生活讲情趣,人背风而行未必就能以白玫瑰自称,也许藤木的契约本身就是 一种俗。风不可抗拒,对待风俗,有我们要思考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迎着这股风还是背着它呢?” “只有时代能够决定。”盛世如是说。 “实际上现实与虚幻往往大相径庭,幻界固然可爱,就像郭敬明的《幻城》, 但现实却好比韩寒的《三重门》。”徐敬银又点燃一支烟。 “情愫有两种,一种是实的,一种是虚的,实在的情愫常是一种需要,虚幻的 情愫才是一种感知。” “何为真爱呢?妹妹?” 徐轩玲无力地摇头。 “就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的丽达,保尔·柯察金只把她放置到自己 心中的净土,从这种意义上说,同你在花前月下的未必是你的真爱,真爱必须经得 起纷乱世俗的考验。” “端木益能再次找到你,说明他还在乎你,你认为你是一朵棠花还是一杯葡萄 酒呢,我聪明的妹妹?” “藤木,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盛世又开始啃指甲。 “什么话?” “我直说吧。”盛世深吸一口气,“你们大和民族的子孙对祖先在中国犯下的 罪孽是否有过思考?” 藤木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敏感的问题……” “你们中国人的热情无可否认,历史见证了中国对日本的态度,我承认我们民 族确实在中原这片土地上犯下了罪过,且我们的右翼分子一直打着‘效忠’的旗号 歪曲历史。” “你们中国有句老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当你们以无限的热情接 待我们时,也被我们所利用。当年日本东亚同文书院来中国考察,受到了孙中山的 友好接待,但他们这次考察却为侵华战争作好了准备。” “法西斯是一阵风,本就黑暗的上流社会,野蛮和贪婪打开了九一八的大门。 一些人称这些为‘勇士’,其实这只是一场野蛮的杀戮。想到贵国对待战俘的态度, 我真不能拿本国对比。可以说,我们完全践踏的中国人的友好和热情,以及大和民 族的形象,这是民族的悲哀。这种伤害是难以磨灭的,因此前人留下了一个问题: 中日道路该何去何从呢?”藤木不禁跪坐下来。 “日本皇室贵族逐渐衰弱,英国女王至今受人爱戴,同是资产阶级君主立宪制, 为何命运会不同呢?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丁韦丛嘲讽道。 “历史能证明一切吧……”盛世轻轻扶起藤木。 镜头切换回徐轩玲。 她感到全身都在发冷,视线渐渐朦胧。 她想起了一个下午,江南的春雨飘落在宿舍窗外,轩玲享受地凝视着雨中那把 黑色的雨伞。黑色的伞向她走来,轩玲故意装作睡着了,俯在桌前。 那把黑色的伞来到窗前,他整了整背上的小提琴,轻轻叩响玻璃窗…… 轩玲想起了一首蔡琴的歌: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 出我心坎…… 轩玲闭上了眼睛。 空间切换到盛世。 枫叶子紧紧握住盛世的手,悄悄放在胸前,她抬起头,似乎看见了一颗流星划 过夜空。 三个钟头以前。 “你想干什么?别开玩笑了,这可是破坏文物,弄不好可要判刑的!”教授拦 住丁韦丛。 “这可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途径。” “可是……” “试试看吧。”吕主任也下定了决心。 教授抱着尝试的心态,细致观察了“地狱”的最高层,不出所料,它与第二层 之间不是那么严丝合缝,有一道不明显的细微的缝。 “一、二、三——”在吕主任的呐喊下,六个人一齐用力,好不费劲才挪开了 “地狱之门”。“咚!”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星空图所在的石板断成了两截。教 授心疼地摸着文物:“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爬下去了。”刘云飞回答得很干脆。 他们纷纷从地狱的最高层往下攀,穿过“地狱的第十八层”,到达“地狱的第 十九层”的通道。 这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手电光圈内的墙壁,近似于玻璃,呈半透 明的状态。“这是什么,玻璃墙?”丁韦丛敲着墙面,“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水 晶宫’。”乐盛世抬头才发现,原来不仅是地面和两壁,就连天花板的岩壁也呈现 出这种状态。 就在这时,教授又看见了一处铭文。“虚幻的世界。”教授愣愣地说。 “虚幻的世界?难道说,它所要述说的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这句话像闷雷一样震动了所有人。 也许他们早已分辨不清虚幻与现实了。 “切,什么虚幻,虚幻就是没有。”吕主任不屑地说。 “不,虚幻与现实虽然格格不入,但是他们是互相并存的,打个比方,就像偶 像派与实力派的区别,两者都存在,我们不能否定前者。”乐盛世反驳道。 “那现在我们身处的是虚幻还是现实?”丁韦丛恐惧地说。 “至少我们选择以外面的世界作为现实。”刘云飞依旧表现出过人的冷静。 他们往前面又走了几步,发现了几条工整的五线谱,上面还印有几个音符。教 授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打开工具包,为墙面刷上了一层油墨…… “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藤木第一个看出来了。 “《英雄交响曲》?”“对,贝多芬为拿破仑写的一首曲子。” “历史终于走到了法国大革命。”教授长出一口气。 丁韦丛又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墙壁调着焦距。 教授又开始上课了:“自17世纪开始,西方的英、法、美相继进行了资产阶级 革命,颁布了历史上著名的三大宣言,其中属法国的革命最为彻底。法国大革命的 代表罗伯斯庇尔夺取政权,破除内忧外患,把革命推向*****,同时摧毁了法 国封建专政波旁王朝。不久内部发生了政变,罗伯斯被害,政局动荡,拿破仑在这 种背景下夺取了政权,建立起法兰西第一帝国。” “拿破仑叱诧风云了一世,最终在著名的滑铁卢战役中彻底惨败,这个本是拥 有非凡军事才能的皇帝,最终被流放到无人岛上孤独地死去。”拿破仑是刘云飞印 象最深的历史人物,因此他很自然地接下教授的话茬,“拿破仑·波拿巴,在战争 中起身,最终也是在战争中灭亡,也许是天妒英才,也许是命运如此,但是他留给 后人的还有一句话——物极必反。” 教授看见乐谱的旁边还有一句话:“第五个字母已念出——M 。” 离开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90度拐角,手电筒的光照 出了一片更深的黑暗。五个体力已经透支的人,现在要是在他们面前出现危险,那 就相当于中国足球碰上世界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连续折了十多个不同角度的拐弯,他们绕得是晕头转向不知南北,刘云飞想如 果能找个相类似的对比,那就是陪女士逛商场了。 经历一番曲折的“峰回路转”之后,丁韦丛终于从“耐克”鞋侃到了篮球护指, 几乎把人身上能穿戴的东西都说了个遍,连口罩的进口和国产都没放过。在他谈完 护指的品牌区别之后,第二组的人员面前出现了一尊神像,一尊半透明中夹杂岩石 成分的神像。 “老天,我们到底何时才能离开这倒霉的地方?”丁韦丛讲话又不分场合, “逼我们走上绝路吗?” 神像的表情很微妙,似乎一直在嘲弄面前几个外来者,雕像的手持一把手杖, 身上覆盖厚重的锁甲,坐在一张雕满纹饰的长椅上。神像仿佛随时要苏醒过来,气 势相当逼人。 “通往…另…另…另…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教授险些没跌倒。 “啥?”刘云飞没听明白。“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吕主任流畅地复述道。 “这就怪了,这里好像没有‘门’呀?” “问题主要出在‘另一个世界’上,这句话要怎么理解?”乐盛世托着下巴暗 暗思付。 神像笑得似乎更加灿烂,仿佛在嘲笑他们。刘云飞拉开行李寻找一切能使用的 工具,突然,一块带着暗黄光泽的东西从包里掉了出来,撞击到地面发出巨大的响 声。 乐盛世仔细看了看,瞳孔瞬间放大。居然是……那个林厉文的铜镜,刘云飞难 道把它一直带在行李中吗? 他走到神像旁边,发现墙壁上有个太阳的标志,“太阳”的中心有个硬币大小 的洞。 玻璃…另一个…世界…光…对呀!乐盛世刹那间全明白了。另一个世界就是指 镜子里的世界。 他大步走到刘云飞的行李旁边,捡起地上的铜镜,再回到那个“太阳”的标志 下,一点点把铜镜的镜柄推入中间的凹槽。 完美!铜镜镜柄的花纹与凹槽内部完全吻合! 乐盛世往逆时针方向摆了一下,四周立刻就传来“隆隆”声,右边的墙面缓缓 从上下面边分开,一个更加深幽的门赫然出现。 又破除了一道难关,众人击掌相庆。 来不及多高兴,他们很快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教授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一个物理学公式令他的笑容彻底凝固。 E=mc2 “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质能关系式!”丁韦丛惊叫起来。 “老天,我的眼睛没话吧?”刘云飞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地下长廊, 8600年前,竟会知道这个公式。”乐盛世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实际上之前的几大帝 国、所罗门宝藏、文艺复兴和新航路开辟不都是一样吗?全不是这个时间所能及的。 吕主任最后指向了另一边。 “金…金棺材!我们到达第二个墓室了!”教授激动得手舞足蹈。 其他人也都看傻了,因为那里不仅有一口闪烁财富的棺材,就连棺材背后的墙 壁都是金的,不,应该说整个墓室都是黄金的。 还好他们不是盗墓贼,否则非把墙壁都凿下来不可。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们翼 翼小心地踏进“黄金宝殿”,生怕踩坏了“黄金地面”。 刘云飞看到了墙上有未点燃的火把,心想手电筒的电池用得差不多了,于是他 抛开抢眼的金棺材金神像,转而伸长了燃着的蜡烛,为火把点上热情。 重复了3 次以上的操作后,3 根火把照亮了整间墓室,这时候他才发现,燃烧 着的烈火背后,露出了玻璃似的半透明墙壁。“原来是镀金的。”他不禁大失所望。 还有一点,火把未被燃烧过,莫非是专程迎接他们的到来? 乐盛世站在金制棺材前面,不禁缓缓伸手欲触摸。教授立即叫到:“别碰!” “算了吧,反正已经有人来过这里了。”吕主任替盛世辩解道。 “是啊,还不知道棺材里的陪葬品是不是都没了。”丁韦丛语中带着失望。 “别妄想了,我们又不是来淘宝的,我们的任务是查案子,查完案子就回去, 不是在这散布野心。”藤木冷冷地说。 “我支持藤木的观点。”刘云飞从乐盛世的包里掏出了所有的食品和水。 “台湾人有句话,说天大地大,吃饭皇帝最大,可见吃饭……”丁韦丛看到没 人理他,只好闭上了嘴。 十分钟的进餐时间,教授抬头一直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和文字,因为一开始眼 球都被棺材吸引去,没注意到头上的壁画竟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西洋历法1937年的悲剧,自1939年起的演出,禁忌之花突然开放,宣告了悲 剧的结束。”教授翻译完头顶上的文字,继续说道,“这讲的是二战的史实。” 乐盛世的脖子都看酸了,他把视线往前移了移,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标志: 直线穿过圆的中间。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教授大叫 起来,“《道德经》的名言!” 这句话如惊雷如闪电一般震撼! “还有‘存在就是被感知’——贝克莱的名言。” 教授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知道北纬30度的密码了。” “真的假的?” “我先问你们,你们从进入森林到进入地下长廊,前后经历了什么?” “北纬30度的三个地点:埃及、中东地区和亚特兰蒂斯。” “那么你们从地下长廊的入口到这里,前后经历了什么?” “走过了西方文明之源、帝国时代、新世纪的曙光、法国大革命、爱因斯坦相 对论、然后是刚才的二战。” “《道德经》名言的后面有一句话:北纬30度的密码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了?不会吧?”乐盛世把目光投向左右两旁的两扇门。 “是的,那两扇门不属于‘密码’的范畴,它们的脸上分别写着‘智慧’与‘ 生命’。” “既然你已经解出密码了,那就快说吧。” “《道德经》作者老子是道家学派创始人,但是人们未必知道,他也是唯物辨 证主义传播者,所谓唯物辨证主义,即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物质是世界的本 原,在此基础上,支持凡事都有对立面且都是相对运动的。” “你们应该知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吧?狭义相对论当中所提及的长度收缩效应 和时间延缓效应,直到广义相对论的时空弯曲,推翻了时空的永恒不变理论。” “那能说明什么呢?” “支持了唯物辨证主义。”教授缓缓踱起步子,“之前的三处遗迹不都是‘空 间’这一概念?历史的发展不就是‘时间’这一概念?时空是相对的,就如同之前 的虚幻与现实,还有我们的感性与理性,这些都说明了唯物辨证主义的观点。” “感性与理性?虚幻与现实?时间与空间?”乐盛世抬头看了看“圆和直线”, “如果把理性看作是圆,那么感性就是直线……” “因为感性常常会打破规律,奇迹就是直线,冲破了规律的代表——圆……” “实际上与唯物辨证主义相对的还有一个主观唯心主义,就像那句‘存在就是 被感知’,唯物在肯定物质相对性的同时,也就是肯定了唯心的存在,但两者能够 突破对立联系到一起又是唯心的观点,因此两者是既对立又互相补充。所以唯心与 唯物才是真正的直线与圆。我们说直线无限延长总有一天会连接到一起成为圆,圆 看作是直线的横截面也是可以的。” “那也就是说,它要告诉我们唯物与唯心主义的关系,但这和密码又……” “你可以挖得深一点,既然两者互相对立又互相融合,那不就是暗示了一切即 是现实又是虚幻,也就是我们的密码即存在,又不存在。” “这就是北纬30度的密码吗?” “我想,也许是吧……”教授环顾了四周,“探索的意义就是不断探索,未知 之所以散发着诱人的色彩,也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探索,剥开层层发现,向着未知不 断进发,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密码所要告诉我们的,是对未知的不断索求,揭开未 解之迷,就是不断探索,而不是像之前的一样,急于下UFO 之类的结论。” “教授,这里还有一个字母——A。” “可这字母又怎么回事呢?似乎这些字母与‘北纬30度’没有什么关系。” “这就要我们继续探索了。” 这时候,丁韦丛看见了神像的手臂上有块玉镯,不知道被何种力量所驱使,他 向玉镯缓缓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