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一天是星期四,查理叔公星期天就要搭船回来了,接下来便是成年礼的庆祝 会,这件事显然是无可避免的了。博来跟着碧翠来到莱契特家园的大厅里,心里七 上八下地。 “我可以到西势镇去一趟吗? ”他问碧翠。 “没关系。你是应该出去走走。西蒙整天都不见人影哩。” 于是他搭公车到了西势镇,在那儿一直等到报社的麦先生喝咖啡的时间。他走 进《西势时报》,要求看一下他们的档案。这个门房从来没看过他,还是带他到收 藏档案的地下室去。博来把有关的文件仔细又看了一遍,仍找不出任何线索来。 也许可以在全份的正式报告里找出什么端倪? 他走出报社,在电话簿里找史摩 警官的电话号码。他在电话中问史摩警官,哪里可以找到他八年前失踪那件事的调 查报告? 可以让他看一下吗? 史摩警官说可以,可是又告诉博来,这么做实在是匪 夷所思,他真的有必要看这份报告吗? 有了史摩通过电话所做的推荐,他去见了一 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警官。这位警官让他坐在一张皮椅上,又请他抽烟,然后用魔 术师从礼帽中抓出一只兔子一般的姿势,把一份八年前有关柏特失踪的调查报告交 到他手上。 他把这份报告从头到尾仔细地读了好几遍,发现它除了比《西势时报》详细一 些外,并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线索。 他谢过那位警察,并且也请他抽一根他烟盒里的香烟,走出来时,他所掌握的 证据跟他走进来时一样的空洞。他走到港口,靠在石墙上,向西边望着那个断崖。 不管如何,他有个看法是相当肯定的,是没有人能改变的——事情发生那一天, 西蒙·亚叙别是在喀莱尔。告诉他这件事的铁匠是没有理由说谎的,而且他告诉博 来这件事时,一点也不会觉得他说这些话有什么重要性。西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铁 匠皮本先生附近,他即使离开,也不会太久,以便造成他整个下午都绕着皮本先生 的印象。 柏特·亚叙别遇害的时间,必定是在牧羊人亚伯最后看到他至下午六点——铁 匠催着西蒙回家吃晚餐的时刻——之间。 可是,那件外套又怎么解释呢? 如果照他的推论,那张字条必然是西蒙写的, 可是他既然整个下午都没有离开喀莱尔,那么那件外套和那张字条是怎么放到断崖 边的? 他一直苦思不解,一直到下午两点才清醒过来,慢慢地走到港口边的一家小 餐厅吃饭。这家小馆子并没有什么东西好吃,可是对他一点也不碍事——事实上, 从侍者端来他的午餐,一直到把账单送到他眼前,他动也没有动一下盘子里的食物。 他回到莱契特去,可是并没有进屋子里去,而是直接到马房,找出一匹没有参 加过布尔农展的马。除了马夫亚瑟之外,马房里并没有其他的人。亚瑟向他报告说, 所有送去布尔农展的马都安全回来了,只有巴斯特有过度疲劳的现象。 “就这样带他出去吗? 先生? ”亚瑟礼貌地问博来,博来回答说是的。 他像前一天骑上提波那样,骑着这匹马往相同的路线走去,可是一点都没有当 初的愉悦感觉,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甚至令他感到恶心。生命变得很没有意思。 他跨下马来,在一个月前他坐的地方坐下来,眺望着这片青翠的山谷。一个月 前,这儿对他就像乐园一样,连那个突如其来地找他聊天的笨女孩也没有让他倒胃 口。 他还记得,那天当那个女孩发现他并不是西蒙时,眼珠子差点蹦出来的样子。 那时她会到那里去,显然是要去找西蒙的,因为这是西蒙最喜欢来陪着马运动 的地方。因为他…… 博来的身体突然震动起来,把靠在他身边的马口中的衔抽了一下,吓得马抬起 头来。 因为他…… 他在脑中回想着那天那个女孩子的话,接着他慢慢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山谷, 良久,良久…… 现在,他知道那时西蒙是怎么做的了。他也找到了一些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的答 案了。他明白为什么西蒙会那么害怕柏特果然真的回来了。 他骑上马,回到马房。有一大朵乌云从西北方飘来,不久就下起雨来。他在马 鞍房里找到一张纸,匆匆写上:“我出去吃晚餐了,别等我。前门请别上锁。我若 迟归,请勿担心。”他把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写上碧翠的名字,请亚瑟在经过他 们的房门口时交给碧翠。 他从马鞍房门的背后拿了一件外衣,就冲进大雨里,离开了莱契特。他现在已 经知道真相了,可是,他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呢?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除了他脑 中那个等着答案的问题之外,他什么都没办法想。他走到铁匠的铺子,皮本先生还 在那儿工作,他向他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下手上做的活儿,以及天气的变化等等, 可是在那同时,博来仍不时必须和心中那个意念作战而不能十分专心。 他走上通往坦壁区的小径,走过潮湿的青草,一直到长着山毛榉的山顶。他在 粗壮的树干之间走来走去,心烦意乱地,总拿不定主意。 他若是揭发了这件事,对碧翠该是多么残忍呢? 还有爱莲? 整个莱契特家人? 他对莱契特的伤害还不够多吗? 如果西蒙照八年来大家所期望的,把莱契特家业接 管下来,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不揭发,对谁不公平? ——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柏特。 如果西蒙真的因为害死了柏特而接受法律制裁,这对整个亚叙别家族会是一件 多么恐怖的事,多么沉重的打击! 事实上,他根本可以放手不管的。他大可以部署 一个自杀的假象,然后一走了之。反正八年前西蒙已经部署过一次自杀的假象,对 警方的调查也蒙混过关了。如果一个十三岁的男孩能做得到,他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真的可以就这样走掉,然后一切都会恢复到一个月前的样子。 可是,对柏特又如何交代呢? 像柏特这么一个善良又心软的人,他绝不愿意旁 人为了帮他伸冤,而破坏了他的家庭原先的宁静安详——柏特不会愿意的。 西蒙呢? 这样是不是真的如西蒙所料:他什么行动也不会采取? 西蒙是不是就 这样一辈子享受莱契特的家业? 然后还传给他的子孙们? 可是不管如何,人家终究 是亚叙别的家人呀。如果西蒙被法律制裁,那么莱契特家业恐怕就要落人别人的手 中了。 可是靠着谋杀来巩固家业,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对他们的家业又有什么好处呢 ? 他走过那么曲折的路,一路来到莱契特,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他绕过大半 个地球,不就是为了在街上遇到那个洛丁吗? 他也说过这是命运的安排啊。可是他 那时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么重要的命运。如今,他真的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 他应该怎么办呢? 有谁能给他出主意呢? 谁能帮他作决定呢? 如果他必须单独 承担这么重的担子,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他没有那种智慧、那种经验,去处理这么 重大的事件啊。 “我就是报复。”他曾经这样对西蒙说,他不是随便说说的。但他说那句话时, 他手上并没有武器真的可以报复。 他应该怎么办呢? 今晚就去报警? 或是明天? 什么都不做,让亚叙别家人等查 理叔公回来,好好地庆祝成年礼? 他应该怎么办呢? 那天晚上,夜很深了,乔治· 裴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正读着一本历史书,可是他的心思仍时不时地回到现实, 听听窗上的雨声。这时,淅沥的雨声里似乎又夹杂着拍窗子的声音,裴克牧师于是 走向前门去。深夜里有人拍门找他,这对他并不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借着前厅的灯光,他看到了一张亚叙别家的脸孔。可是他看不出究竟是哪一个, 因为他的脸几乎被那顶湿淋淋的帽子遮住了。 “牧师,我可以进来和你谈谈吗? ” “是你啊,柏特,当然可以。快进来吧。” 博来站在门阶上,雨水不断地从他的外衣上滴下来。 “我淋得太湿了。”他有点含糊地说。 牧师往下一看,这孩子的整条裤子也都湿漉漉的,鞋子也简直像从水里捞上来 的一样。雨水还不断地顺着帽沿往下流到他的脸颊上。 “把外衣脱下来,放在那里吧。”牧师和气地对他说:“你要回去时我会给你 一件干的。”说着他从壁橱里找出一条大毛巾给博来:“快把头发擦干吧。”博来 像小孩子一般听话又手忙脚乱地照做了。牧师又走到厨房去,拿出一个水壶来。 “快进来吧,”他又对博来说:“把毛巾丢在你外衣那儿就行了。” 他领着博来走到书房去,把茶壶放在一个小电炉上:“水很快就会烧开了。我 晚上熬夜时常常这样给自己泡茶喝。说吧,今晚你想跟我谈谈什么? ” “多坍的深坑的故事。”( 按旧约圣经记载,约瑟之兄长因嫉妒,趁机在多坍 [Dothan]将之推至深坑中,意图谋害,后又将他卖给埃及商人。 “什么? ” “很抱歉,我现在脑子一团乱。您有什么喝的没有? ” 牧师本来是想把威士忌调在酒里请博来喝的,听他这么一说,便干脆把威士忌 倒在杯子里,让博来直接喝了。 “谢谢。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非跟您说不可, 希望您不介意。” “别这么客气了。还要来一点威士忌吗? ” “不用了,谢谢。” “那么我给你拿双干的鞋子来。” “噢,不用,不用,我很习惯穿湿鞋子。牧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您给 我指点。可是,可不可以让我在开始之前先向您忏悔一下,不过您不必觉得您一定 要为我做什么。” “当然你说什么我都会把它当做忏悔的。” “好。首先我必须向您承认,我并不是柏特·亚叙别。” “我知道。”牧师平静地回答,这倒使得博来惊讶得目瞪口呆。 “您是说——您是说您一直知道我并不是柏特·亚叙别? ” “我是一直觉得你不是的。” “为什么呢? ” “对一个人的认识,除了身体外表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因素。譬如说,那个人 的个性、气质、感觉等等。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几乎是非常确定我以前没见过 你。你身上没有任何我感到熟悉的气质,虽然你的外表确实有很多地方很像柏特。” “可是您一直都没有揭发出来。” “你想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的律师、家人,还有你的朋友都已经接受你,而且 都欢迎你回来了。除了我自己的感觉以外,我也提不出具体的证据说你并不是柏特。 如果我就这样告诉大家说你不是柏特,对整件事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我私下想,即 使我不说出来,不久也会真相大白的。” “您是说,我迟早会被人家揭穿? ” “不。我相信依你的个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厌倦你自己选择的这种生活了。 从今晚你来找我这件事,我就知道我的猜测是对的。” “可是我今晚来的目的并不只是来承认我的身份的。” “真的? ” “刚才我就告诉过您,我承认我的身份,为的只是让您了解我接下来要告诉您 的事情。我真希望我的脑筋是清醒的。整个晚上我在外面走来走去,为的就是想理 出个头绪来。” “也许,如果你能先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倒可以帮助我有个清楚的概念。” “我——我在美国碰到一个女人,她以前住在喀莱尔。她想——她认为我长得 跟亚叙别家的人很像,也许我可以乔装是柏特——” “然后等到你继承了家业,她就可以分一杯羹? ” “是的。” “我只能说,这女人也真的该得到这笔指导费。她必然是个绝佳的教练——我 从来没有看过教导得这么成功的例子。那么,你也是美国人喽? ” “不,”博来答道,牧师听了他对这个字的强调,嘴角泛起笑意。博来接着说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有人在孤儿院门口把我捡来。” 博来简单地向牧师描述了一下他成长的过程。 “我听过你的孤儿院的名字,”牧师听完之后对博来说:“这可以回答我心里 的一点疑问:‘怎么你会有那么好的教养? …说完,他帮博来倒了茶,又加上一点 威士忌,对博来说:”你要不要吃点比饼干更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不用吗? 那么, 吃点燕麦饼吧,比较能充饥。“ “我必须先告诉您这些,因为我要告诉您我的一个重大发现。柏特并不是自杀 死的,他是被谋杀死的。” 牧师听完,缓缓地将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这可是他第一次目瞪口呆。 “谋杀? 是谁杀了他? ” “他弟弟。” “你是说西蒙? ” “没错。” “可是柏特! 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 “您忘了根本没有人给我取名字。大家都叫我博来,这还是人家叫错的。” “可是——我亲爱的朋友啊,这是不可能的。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呢? ” “是西蒙亲口告诉我的。” “西蒙亲口告诉你? ” “他还大言不惭地对我夸口呢。他还说我拿这件事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如果 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也等于是把自己出卖了。他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并不是柏 特。' ‘”你们是在什么状况之下谈这些不寻常的话的? “ “昨天晚上,在布尔的酒吧里。可是这也并不是突然发生的。我很早就对西蒙 怀疑了,只是昨天晚上我质问了他这件事,因为他也说他知道我并不是柏特,我质 问他以后,他哈哈大笑,然后就夸口说柏特是他杀死的。” “我想你们交谈的环境可以解释一切。” “您认为我们那时喝醉了? ” “倒不一定。也许我应该说,那时你们太兴奋了。你质问西蒙,以西蒙的个性, 他当然会顺着势,提供你你想要的答案。” “您真的认为我那么笨吗? ”博来安静地问。 “我一直认为你是很聪明的,所以才对你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很意外。” “那么您就相信我这次吧,我绝不是因为西蒙这么说我才这么相信的。柏特没 有自杀,是西蒙害死他的,我甚至还知道他是怎么害死他的。” 于是博来把他的发现告诉了牧师。 “可是,博来,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你所告诉我的,也只 不过是理论罢了。我必须承认,你这样的假设是有几分道理。可是,你毕竟提不出 具体的证据来。” “如果我去报警,一定可以在警方的协助之下找到证据的。可是这并不是我想 知道的。我想请教您的是——这么说吧,我们是不是要让过去的事就成为过去? ” 他把他心中的矛盾告诉了牧师。 可是出乎博来意料的,尽管牧师对博来提出的理论并不十分置信,但说到公义 与放纵的问题,立场却是十分明确的——如果真的是一桩谋杀案,那么公义是一定 要执行的,否则便是无法无天了。 牧师仍然认为,博来没有理由控告西蒙谋杀了柏特。 牧师认为,一定是博来先假设西蒙谋杀了柏特,然后设想出一些问题来引诱西 蒙回答。西蒙以他轻率的性格,顺势自吹自擂,说出他杀了柏特的话;博来再根据 西蒙的话,经过一段时间的串连拼凑,终于推出一套符合他假设的谋杀理论。 “您认为我在滂沱大雨中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小时,就是为了西蒙开的这个小 玩笑? 您以为我今晚来找您,向您承认我并不是柏特,就只因为西蒙开的这个小玩 笑? ” 牧师听了,沉默不语。 “牧师,请您告诉我,当您听说柏特自杀时,您难道没有感到意外吗? ” “非常意外。” “您知道有谁不意外吗? ” “不知道。自杀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 “我投降。” 牧师深思了一下,说:“我终于明白你所说的‘多坍的深坑’是什么意思了。 会引用这样的典故,可见你在孤儿院所受的教育果然不差。” “那所孤儿院的教育是十分符合圣经的,如果这是您所认为的好教育的话。我 相信西蒙对这个圣经故事也是十分熟悉的。” “我想是的。可是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个典故的呢? ” “听说,当他刚刚听到柏特要回来的消息时,他简直是六神无主。虽然他一再 否认,可是心里必然还是很害怕的。因为谁晓得是不是有奇迹发生,让受害的人平 安回来呢? 他那时一定很害怕奇迹就发生在柏特身上。我很明白这一点,因为我到 他家的第一天,当他最初看到我时,我感觉到他全身绷得紧紧地,充满了恐惧,可 是就在他仔细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并不是柏特之后,我也能够感受到他那种突然放 松的神情。” 他把杯中的茶喝干,用质询的眼光看着牧师,这时他已经觉得好受一点了,虽 然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 “西蒙还对我施了一些诡计。当我第一天到莱契特时,他让我骑上提波出去, 可是他没有告诉我提波会把骑在它背上的人甩出去,可是那时我只以为他是想要作 弄我罢了。另外还有一桩,就是昨天在布尔农展中,他故意把我要骑去比赛的彻伦 的腹带放松了,可是那时我也只以为那是他恶作剧罢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常常恶 作剧。” 牧师用他深沉的眼光凝望着博来说:“我倒也不是在为西蒙辩解——事实上他 的个性我也并不欣赏。不过话说回来,他常常自私自利、巧弄诡计是一回事,可杀 死他自己的孪生哥哥却必须另当别论。而且,话说回来,西蒙在看到你的时候,并 没有指出他不相信你是他哥哥呀。” “他的原因和你的原因是一样的。” “我明白。他如果否认,只不过让人家觉得他心理不平衡。”牧师同意地说。 “还有,他既然毫无困难地干掉了一个,他当然可以很有把握地再干掉第二个。” “博来,我希望这只是你的想像。” “那么你对我的想像力也一定是十分佩服的。” 当博来在半夜两点向牧师告辞时,牧师对他的叮咛依然是:“如果你很诚实而 且严厉地回顾过去,你会发现很多事开始时都是很细致的,后来越想越多,似乎也 越有道理,而事实上整件事都不过是你自己凭空编造出来的罢了。” 可是一直到午夜两点,博来准备告辞时,这个说法依然没有被博来接受。 牧师留博来过夜,但博来却宁可向牧师借一件雨衣和一把手电筒,一个人在大 雨依旧倾盆的夜路里,摸索着回家。 “我希望你能在作任何决定之前,再回来找我。”牧师叮咛他。但牧师至少在 某个方向上已经帮了他的忙。他已经回答了博来许多悬而未决的疑问:如果在慈爱 与公义之间必须做个选择的话,无疑地,他们应该选择公义。 他发现莱契特的家门并没有上锁,大厅的桌上放着一张碧翠留下来的纸条:“ 厨房电炉上有热汤。”旁边还摆了个镶在乌木上的银杯,上面有一张卡片,爱莲的 字迹写着:“好家伙,你忘了这个! ” 他熄了灯,蹑手蹑脚地爬进安静的屋子,走进他在儿童房的房间。有人在他的 被窝里放了个热水袋。他的头还没有碰上枕头,就已经沉沉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