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首先要把自己的模样收拾得体面些。我们用冰凉的海水洗了澡。海诺剃去胡茬,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我用手头仅有的一把梳子和少量化妆品尽可能改善一下自己 的形象。然后,我们驱车北上,往恩塞纳达驶去。 一路上既未遇上巡警,也没有路障。 我边开车边和海诺商量行动计划。 有一件事对我和海诺十分有利,那就是事情出在星期天,他们必须等到第二天 上午才能兑现信用证书。因此最要紧的任务是营救莫宁,而且必须及早行动。至于 万一计划失败,我们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俩人都避而不谈。 到了恩塞纳达,我们停在一个电话亭边。海诺给接收黛安娜的那个救护站打电 话。托马斯说黛安娜就是被送往那里的。救护站的人告诉海诺,黛安娜病情有所稳 定,在医生的要求下已被送往圣迭戈的卡布里罗医院。据此,我们推测警察还没有 询问过莫宁太太。 我们继续往北,这回是到蒂华纳繁华的旅游购物区。海诺坐在汽车里等,我匆 匆忙忙沿着拥挤的人行道去找我要买的东西。我买了一套绣花裙服和一双凉鞋,又 买了些典型的旅游纪念品。下午两点左右,我们住进了蒂华纳的一家大饭店。大饭 店容易避开追踪者。 我们的房间在19楼。侍者刚一离开,我就从提包里找出了伦肖发给我的菲尼克 斯实验室信用证书传真件,那上面有专为我设立的四位数RKI密码。我拨了他们在拉 霍亚办事处的号码。一个男子接了电话。我自报姓名,并说想跟伦肖讲话。 他稍有犹豫,马上便说,“麦科恩女士,请告诉我您的电话号码,我请伦肖先 生在15分钟之内给您回电。” 他们想知道我从哪儿打的电话。“不行,”我对他说,“请他去办公室,我会 再打过去的。”说完我就挂上电话。 海诺一直注视着我,他的嘴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已经学会跟大人玩花 招了,麦科恩。” 15分钟后,我又拨了拉霍亚的电话。“我是伦肖。”那个熟悉的嗓音说道。 “别费心打听电话从哪儿打的,”我对他说,“咱们必须谈一下,但是得照我 的方法办。我想见你——就你一个,不要带你手下人,并且不得有人监视。在公共 场所。” “……好吧。在哪儿?什么时间?” “德尔饭店。海边的平台酒吧南端。今天下午5点。我一个人去,不带枪。你也 一样。德尔饭店是不允许骚扰的,要是你在我离开的时候派人盯我的梢,那就再也 别想见到海诸、莫宁,或者菲尼克斯实验室的信用证书了。” 对方沉默。 “伦肖先生,您同意啦?” “同意了,麦科恩女士。”听起来,他着实吃了一惊。 我挂上电话,转脸去看海诺。“你觉得刚才那个电话他们来得及追查吗?” “不会的,他们连试都不去试。伦肖不是傻瓜,他也不低估别人。” 我拉过提包,翻出我父亲的手枪,把它放在靠窗的小桌子上,然后取出照相机 里的胶卷塞进提包。最后,我把提包往肩上一甩,对海诺做了个笑脸,我希望我的 笑容是自信的。 他上前一步,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你会一切顺利的。这里有我照应。” “我完全放心。”这是假话。 “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嘴唇。“到明天这个时候,一切都过去了。” 我说完就匆匆出了房间。我要争取时间。我怕我们都未说出口的骇人的可能性进一 步恶化。 当我排在星期天下午拥挤的车流里等待过境时,天变得闷热难当。美国海关官 员对返美车辆的盘问似乎比平时要仔细些。当我一看到前面的那辆车被放行,赶紧 在脸上堆起一副游客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一个穿制服的官员弯腰凑到我的车窗口,严肃地审视我的脸。他的目光打量了 一下我身上色彩绚丽的衣裙,又扫视一下后座上堆放的旅游纪念品。“小姐,您在 巴哈待了多久?” “就今天,去买一点儿东西。”我往后指指。 “你去了哪些地方?” “阿旺尼达。” “没去蒂华纳以南?” “没有,长官。” “这车是你的吗?” “租的。” “可以看看租车单吗?” 我把单子递给他。 过了片刻,那海关官员把租车单还给我。“小姐,祝您愉快。”说着便挥手让 我过去。 直到驶过横在路上方的闪灯告示——“注意行人过马路”,我才大大地松了一 口气。下一步要去古登照相器材店,冲印照片。然后去卡布里罗医院。 我把车停在医院外面的停车场,下车看看有没有警察巡逻车。 门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名护士靠在咨询台边与另一名岁数稍大些、穿着粉红 色志愿者制服的妇女聊天。我向她们问起黛安娜,她俩交换了一个谨慎的眼色。 “对不起,”那位志愿者说,“医生还不准许她会客。” “那我同她的主治医生谈一下,事情很重要;我给她带来了莫宁先生的口信。” 那位志愿者狐疑地看了护士一眼。护士说:“找亨德森医生,我想他这会儿在 查房,你可以到二楼护士站去等他”。 “谢谢。” 我到楼上时,亨德森医生已经站在护士站门口了。他仔细审视了我和我的证件, 把我带到了休息室。 “你说你给莫宁太太带来了她丈夫的口信?” “是的。他要我亲自告诉她。” 亨德森皱起了眉头。“他的妻子受了伤,他还不来?” “他是不得已,”我含含糊糊地说,“黛安娜说过要见他吗?” “刚入院时她好像惦着他在哪里。用麻药止痛后她总是咕咕哝哝地叫他的名字, 还说些其他话,好像说一封信,还说在一幢房子里。伤势很严重,不过已经稳定下 来了。” “她能听懂她丈夫的口信吗?” “大概可以。” “我可以见她吗?” 亨德森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有可能使她恢复信心。那就五分钟吧,不能 超时。” 他让一名护士把我带到黛安娜的单人病房。她躺在靠窗的床上,胳膊上插着静 脉吊针。高高的病床使她显得更弱小,脸色也更加苍白。护士离开时把房门关上了, 我走上前碰碰莫宁夫人的胳膊。 “黛安娜,”我说,“我是RKI的莎伦·麦科恩。” “不。”声音极其微弱,带有恐惧。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黛安娜。方特斯的别墅里出了什么事?” 她不答话。 “你是在屋子里被打中的吗?” 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谁打的?马蒂·萨拉查?” “……不知道。没看见……” “你在屋子的哪个地方?” “客厅。” “你丈夫蒂莫西·莫宁在场吗?” 她的眼睛睁开了,恐惧使它们显得呆滞。“莫宁……”她抿着嘴唇,使劲摇晃 着头。 “黛安娜,下一个问题很重要。内瓦罗知道她丈夫已经死了吗?” “布洛克威茨?没死,在墨西哥城。” “谁告诉你的?” 她闭上眼睛。 “黛安娜,谁对你说的?” “……吉尔伯特·方特斯……” “黛安娜,吉尔伯特还说了什么?” 没有应答。她的嘴唇开始发白,呼吸又快又短,汗珠从她额上渗出来。我找到 了呼唤按钮,打了铃。护士快步进来着手处理。 “医生真是个白痴,怎么能让她会客呢?”她对我说,“你出去的时候要是碰 上他,就告诉他是我这样说的。”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有些内疚,因为我对一个受了重伤的女人问了一连串问题。 可是我一想到她策划了绑架自己的丈夫,那种内疚感便烟消云散了。再说,我获知 方特斯欺骗了内瓦罗,布洛克威茨明明躺在圣迭戈县的停尸房里,他却对内瓦罗说 他在墨西哥城。这使我对付内瓦罗更有把握了…… 到古登商店时,我冲印的照片已完工了,照片的质量不错,都很清晰。 刘易斯·阿布莱格的公寓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过我倒并不很急。如果他不在信 风酒吧等着接生意,那我可以到假日集市去找到威克。我把车停在公寓楼前,步行 去两条马路外的信风酒吧。酒吧内还跟我上次来时一样昏暗,一样烟雾腾腾。刘易 斯还是坐在那张凳子上,见到我便站起来冲着我笑笑。其他顾客继续他们的谈话。 给我张罗了饮料,刘易斯说:“你剪了头发,显得更好看了。” “那是因为我找到了我的朋友。他总算没死。” 他扬起眉头。“那么马蒂打死的是谁?” “以后详细告诉你。现在我需要一个住在利伯塔德移民城的人。”利伯塔德移 民城是墨西哥蒂华纳城最贫困的地区,人和东西一样可用极低的价格买进卖出。 “我要这个人帮助几个人到他们需要去的地方。” “是你那朋友?” “还有另外两个,也可能三个。” 他似乎领会到我也是其中之一。“你们是美国人,你们应该能通过边卡。是不 是要带什么非法物品?” “没有什么非法物品。我不担心海关,只是蒂华纳那边可能有人要抓我们。” “糟糕。为什么?” “现在不便说。” 他想了一下。“那你们为什么不从泰卡特或者卡利西哥过境?坐飞机不好吗?” “他们要是派人守在圣伊西德罗,那他们他会看住别的过境检查站和机场。我 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因为我对那个地区不了解。” 刘易斯吸了口啤酒。“这事跟马蒂有关?” “还有其他人。” 他又考虑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是不喜欢过那边去的,尽管我也拿到了绿卡。 干我这一行——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一次我可以想办法。我欠你的情。” “欠我的情?” “我那位亲戚安娜去找你哥哥约翰介绍的那个大夫。她怀孕出了毛病。那大夫 说她要是那时候不去找他就糟了。大夫把她留在诊所里两三天,对她真的好极了。 只收了她手上有的那些钱。现在她回家去了。所以我欠着你的情,我来带你和你的 朋友们过去。” “你卷到里面不见得好。我要你呆在这儿,为了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对我来 说,把这事完全当作一桩买卖更好办些。”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就这样吧,”伸手拉过一张餐巾纸,掏出笔写了两个 姓名,分别注上地址和电话号码。“第一个人我是信得过的,但你只有在找不到另 一个人的情况下才去找他。他不很精明。另一个家伙,你要是不小心,他会让你吃 亏的。不过我看你有本事控制住他。如果能控制他,他会带你们过来的。” 我拿过餐巾纸塞进包里。“他会开什么价?” “一开始他会要很多,因为他知道你们遇上麻烦事了。不过五六百块钱,他是 会答应的。” “谢谢你,刘易斯。我很感激你。”我看看表,4点33分,便从吧凳上滑下来。 刘易斯也站起来跟着我走到门口。“祝你平安,”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个电 话。” “一定。” 临别时,我把车上的墨西哥旅游纪念品都给了刘易斯,让他分送给他那些怀乡 思故的墨西哥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