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这天夜里,巴哈沿海一带,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星和月亮。大约十点光景,我 们已开着车缓缓驶过埃尔苏埃诺的商业区。海诺租来的灰色凯迪拉克行驶得极为平 稳,几乎感觉不到车在行驶。我觉得这辆车具有双重保护色彩,不仅是它的式样与 这个高档区域十分和谐,而且它的颜色与漆黑的夜幕溶为一体。 我挂上车里的大哥大电话,对海诺说,“租车行没有说错,咱们是在信号范围 内。” 他没有答理我,只是喃喃自语:“去太平洋大街的岔路到底在哪里?” 我从驾驶座旁的挡风玻璃望出去。“车速很快……对了,就是这儿。” 他艰难地把车驶入岔道,因为不习惯凯迪拉克车的动力方向盘,他的动作显得 很笨拙。“说实话,”他说,“我情愿驾驶自己的摩根车。” 我有同感,“我也情愿开我的通用牌车。或者乘你的飞机。” “剩下的事情不是很多了,麦科恩。” “是啊,只剩下最棘手的部分。” 实际上是最危险的部分。 我们驶过了去海滩的入口。不一会儿,方特斯的别墅出现在我们的右侧。车辆 进出的大门关上了,所有上了栅栏的窗户里都灯火通明。那辆沃尔沃车还停在车库 门前。 “内瓦罗还在那儿。”我说。 “除非她坐方特斯的飞机或另外一辆车到外面去了。” 海诺一直往前开,直到所有的房屋都甩到后面时才来个180度调头,那里是通往 于河床的碴土路。海诺沿着我们刚才的路开回去,经过方特斯的别墅时放慢了车速。 “我没看见有人站岗。”他说。 我们又默默地朝通往海滩的入口处驶去。海诺把我们的车紧靠通往海滩的小路 停下,然后熄了火。 “这车孤零零停在这儿很显眼,”他说,“保安巡警会来查的。” “也许不会。这车够豪华的,他们会以为是本地居民的车。”我探身到后排座 位上去摸一件深蓝色毛衣,把它套在身上。海诺到座椅下拘他的左轮枪,然后下车 把枪插在腰带上。我也赶紧从座椅上滑下来,拎起装有手枪和照相机的提包,跟他 一起踏着沙路往海滩走去。 我们俩人悄悄地走向我原先坐过的破渔船,脚步声闷在沙里,几乎听不到声响。 夜里的河床宁静安详,只有点点昏暗的火光在闪动。 我们来到方特斯的领地后,海诺猫下腰,飞快地跑过最后一段开阔的沙地。我 也学着他的样子跑过去,趴在那条破渔船后面,伸手到提包里去掏照相机。我把镜 头盖去掉,像昨天夜里一样,把照相机架在破渔船之间的空地上。 别墅里和平台上都亮着灯,但是室外没有人。我把镜头对准玻璃门,看到窗帘 是合上的。镜头的放大功能好极了,我可以看得清窗帘布上的针织花纹;我又重新 调整一下焦距,看见窗帘后面有人影在移动。 “看见什么了吗?”海诺悄声问道。 “还没有。”我又调整了焦距,“给我一分钟时间。里面有人在走动。我能从 走路的姿势分辨出是谁。” 海诺不做声了,他蹲在我身后,警惕地监视着海滩。 我足足观望了五分钟,把那些人影的高矮和举动的差别加以比较。 “方特斯不在那里,”我小声对海诺说,“那几个人都是中等个子或矮个子。” “几个人?” “三个,不过我想有一个是佣人。我可以肯定马蒂还在那里,有一个人走路的 步态就是他那种懒洋洋的样子。” “另一个呢?” “在踱步。矮矮胖胖的。那就是内瓦罗。不过也很难讲。” “不是莫宁?” “不像。他一定被人看管着。” “那你说方特斯在哪里?” 我没答话。窗帘后又出现一个身材健壮的人影,在那个我认为是马蒂坐的椅子 边站了约摸半分钟,然后迈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是贾米?不一会儿,别墅右边两 层侧楼的一扇没拉窗帘的窗户亮了灯。我移动相机,重又调整焦距。贾米出现在眼 前,他正在解下肩上的枪套带。 “马蒂的保镖在那儿,”我小声说,“他要下班了。” “这么说,剩下的就是……” “马蒂和内瓦罗,佣人,还有方特斯雇佣的什么人。也许有方特斯本人。”我 继续观察。那个矮矮胖胖的人停止了踱步,在另一个人附近坐下了。 “海诺,”我说着坐起身来,歇一歇眼睛,“你熟悉的那个托马斯好像对那座 别墅特别了解,他甚至有可能知道方特斯今晚是否在家。” “我可以去干河床打听一下。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没事的,你去吧。” 他点点头,捏一下我的肩膀,然后站起来悄悄地朝海滩左侧移去。 我把眼睛凑到取景器上,竭力排除心中的不安和忧虑。 别墅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我赶紧把镜头对准那里。像是马蒂的那个人影站了 起来,对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把别墅的窗户全都扫视一遍,没发现这个人的去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在椅 子上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继续踱步,经过玻璃门时,步子迈得又快又小。人影靠 近窗帘,线条变得模糊了。突然,窗帘分开了,我瞪大眼睛望着安·内瓦罗。 内瓦罗走到平台上,把房门关上了。她的手掌按在平台的玻璃围墙上,身子朝 前倾,时而仰头深吸一下夜间清新的空气。我扫了一眼房屋的其他地方。贾米的窗 户已经黑了,其他亮着灯的窗户里也看不见有人走动。内瓦罗还站在平台围墙边。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往后滑了一点,翻身去摸手枪,然后四肢着地爬向方特斯领地的北端。到那 儿以后,我一边警觉地注视着平台,一边慢慢地斜插向平台。内瓦罗仍然一个人站 在墙边,室外的灯光照在她身上,这时候她的脑袋是低垂的。 在看着我吗? 我停下来观察。不是,她只是放松一下脖子上的肌肉。 平台的水泥基地边上有硕大的岩石东倒西歪着。岩缝里长着奇形怪状的仙人掌。 我缓慢地攀着岩石,爬向平台,眼睛扫视着两侧和海滩,侧耳倾听哪怕是最细微的 声音。等我爬到基地的边缘时,我抬头看了一下内瓦罗站的地方。我只能看到她的 头形,她正对着大海张望呢。 我手脚并用开始攀登一块巨岩的斜面,岩石上的沙上滑得让我站不住,还不时 带下去一阵足以暴露目标的小碎石。最后,我总算攀到了平台围墙与巨岩连接的地 方。作围墙的玻璃挡板上面有两英尺的空档可以让我爬进平台。我用毛衣的长袖子 罩住双手,咬紧牙关钻进一丛浓密的仙人掌中。 仙人掌刺扎我的裤子,狠狠钩住了我的右臂。我伸出左手去拨,又被扎了一下。 最后,我往前一扑,靠墙蹲下。 平台上没有传来脚步声,也没人喊话。 内瓦罗还在望着海。我已经完全在她的视野之外了。我站起来,把枪从腰里拔 出来,分开脚站着,把手枪端在前头。 内瓦罗的头猛然一扭,她想转身。 “别动,”我悄声说,“不要出声。” 她僵住了。 “我手里的枪正对着你的背,往右走,直到碰得到边墙。” 她照我说的做了,动作很呆板。 “听着,现在往后退。” 她往后退了,眼睛直盯着我。内瓦罗是个大胆冷静的女人。 “很好。”我说着便上前一步,拍拍她的口袋看有没有武器。 “你要干什么?”她说的英语尽管很流利,也没有语法错误,但是带有浓重的 拉美口音。难怪当时海诺与她谈赎金条件时,以为她是拉美人。 “告诉你关于斯坦·布洛克威茨的消息。” “斯坦!你说什么——” 她慢慢地转过身,眼睛迅速从我的脸上移到枪上。 “你是谁?”她问我。 “我是为RKI工作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 “我对绑架案了如指掌,知道你和布洛克威茨,还有黛安娜是怎样策划的。” “我没有——” “今天下午我在圣迭戈医院里见过黛安娜。” “黛安娜!不可能。吉尔伯特说……说她死了。” “没死,她很危险,不过会康复的。” “吉尔伯特·方特斯说她在去思塞纳达的路上死了。” “她在那里的救护站处理枪伤,然后由飞机送到圣迭戈。是方特斯设法使她没 有受到警方的询问便离开了巴哈。” “哦,天哪!”内瓦罗把手蒙在脸上,手指紧紧接着眼睛。 “谁向黛安娜开的枪?” 她摇摇头。 “隐瞒真相是毫无意义的。” 她还是不答话。 我说:“星期四,我在圣迭戈看见了布洛克威茨。” “不可能,他在墨西哥城——”她咬着嘴唇,紧紧抿着嘴。 “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在那里?” “吉尔伯特·方特斯说的——” “他还说黛安娜死了呢。” 内瓦罗把手从脸上挪开,细细地打量着我,似乎在掂量我告诉她的话。“那么, 你在圣迭戈什么地方看见布洛克威茨的?” “在县里的停尸房。他死了。星期天夜里他想取信用证书的时候就死了。是马 蒂·萨拉查开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