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伙子,我是找你爸的,我可以进来吗?”我柔声柔气地问。 “不行,没有我的指示是不行的。” 小伙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好像使出了全身力气,把我吓了一跳。 后来我才得知,高副局长的儿子在两年前的一次车祸中,撞伤了大脑,原本聪 明可爱的儿子,就成了现在这个痴呆样子,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不说,生活还不能 自理。为此,他母亲特地辞了职,在家专门侍候儿子。据说,这个打击对高副局长 相当大。 这是后来高副局长告诉给我的,他一边讲一边痛苦地摇头、叹息。 小伙子把门关了后,我自觉没趣,便坐在楼梯口等高副局长,我相信他今晚一 定会回来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高副局长和他妻子回来了,打开楼道的电灯,向我投来陌 生目光。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站起来亲切招呼:“高副局长您好,嫂子您好!” “你是……” 高副局长眯着眼睛问我。很明显,他忘了我跟他相约的事。俗 话说贵人多健忘,我看这话一点也不假。 “我是付光明警官的朋友李阳光。” 我赶忙自我介绍。我发现高副局长身材 魁梧,肥头大耳,很有官相,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大官的人。 “哦,我记起了。” 高副局长点点头。“我这人记性真坏,怎么忘了这事呢? 对不起对不起,快到屋里坐吧。” 这些话听起来挺热情,但他的表情却显得很傲慢,让我生平第一次感到当官的 架子。 一进高副局长的家,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高副局长这么大的 官,竞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大约六十多个平方,房子没有经过任何装修,家里也 没有什么高档摆设,只有一台彩电和一台收录机,再就是一张猪皮沙发和一台老式 电冰箱。顿时,我对高副局长肃然起敬。现在人们都说当官的都捞得很肥,肥得流 油,但我没想到高副局长的家里是那么简陋,连我家都赶不上。由此看来,现在像 孔繁森那样清贫的干部还是有的,高副局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将手中提的一只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客气地对高副局长说:“高副局长,听 付警官说,你喜欢喝洋酒,所以我就给您买了两瓶,以表我的一片心意。” 高副局长无动于衷地说:“谁叫你买这些东西呢?你双手空着来是最好的。” 说话间,他那傻儿子从一间卧室来到容厅,对着我嘿嘿傻笑。高副局长的妻子 怕影响我们谈话,就把他拉了过去。他不过去,她就哄他,叫他放乖些,听话,她 给他取糖。如此一说,儿子才同意跟她过去。 不一会儿,嫂子给我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我和高副局长一边抽烟,一边 喝茶,一边谈事。高副局长好像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我只有主动,无话找话说。我 们先是一阵寒暄,然后我才话锋一转:“高副局长,付警官向您说的那件事,您估 计我有没有希望?” 高副局长板着面孔说:“付警官引荐的人,我还是比较相信的,你还是有希望 的,只是我还不敢肯定,因为这项工程竞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乏一些大型建筑 公司,现在连省上的一些建筑公司都派人来联系了,但我没有答应任何一家。” 我忙说:“高副局长,如果这事成功的话,我一定重谢您,真的,请相信我吧。” 高副局长嘿嘿一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那你准备谢我多少呢?你看,我 这个家也正需要钱啊。” 我试探地说:“谢您三十万,您觉得怎么样?” 高副局长一声嘲笑,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数肯定有点少。你要知道,这是两 百万的工程啊,我预算了一下,承包商至少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利润。” 我忙说:“您只要把这项工程答应给我,这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高副局长爽朗地说:“好吧,到时候我与你联系,咱们再作商量。” “高副局长,这项工程什么时候开工呢?” “元旦后必须开工。这段时间我很忙,还顾不了这事,等我忙过了,咱们再谈 吧。只要一谈好,我们就可以马上签订合同。” “您不会向社会公开招标吧?” “上级要求是这样,但权力在我手里,我想招标就招标,不想招标也就算了, 反正这又不是一项大工程。不瞒你说,自从公安局杨局长到中央党校学习后,现在 公安局是我说了算,我想怎么就怎么。” 谈话就此结束,我怀着一颗愉快之心离开了高副局长家。当时我有一种预感, 只要我重谢他,也就是在三十万的基础上再加一些,他就有可能将这项工程承包给 我。 付警官家的楼房很快就修好了。 离开他家的那天晚上,我为了感谢付警官为我牵线搭桥认识高副局长,特地拿 出两千元来谢他,但他怎么也不肯收,理由是事倩还没有成功。他说等事情成功了 后再说。 我再也没去招揽生意了,一心想着公安局这项大工程。我妻子也非常支持我, 并建议我拿十万元钱,给高副局长送去,让他先吃个定心丸。我坚决不同意,担心 到时候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白白的损失十万元的血汗钱。妻子说不会, 绝对不会,到时候不成功的话,他一定会退我们的。她说这种事,一般都会成功。 我依然担心,因为这种事,又不好叫他打收条,到时候他不承认怎么办?妻子说, 不承认就告他。我说,他万一反告我们是诬陷他呢?她说这倒有可能,按照《增广 贤文》上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点倒要防备他。 一连经过凡天的反复商量,我们最后决定,送钱时衣兜里揣一个微型录音机, 将我和他的对话录下来,以防万一。 半个月后,我又一次按响了高副局长家的门铃。这一次他记性很好,在家准时 等我。寒暄了几句后,我直截了当地说:“高副局长,今天我来的目的,是想向您 送点定金,以表我的一片诚心。暂给十万元现金,请您收下吧。” 我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大型牛皮纸信封,双手递给他。我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 到他这样说:“好吧,我收下,到时候如果不成功的话,我如数退你。” 我第一次发现他脸上有了笑容,显得非常亲切,好像我就是公安部长。他把沉 甸甸的牛皮纸信封放在茶几上说:“你记着,再过十天,你给我打个电话,还是晚 上打,直接打在家里,我想与你好好谈谈,然后就签订合同,力争元旦节后正式动 工。” “好好好,我一定记住。”我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十天后,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叫我星期天的晚上到他家谈,他在家恭候我。 我知道他要谈什么,所以我作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过我是有限度的,最多再给 他加十万元回扣,也就是总共四十万元,如果超出了这个数字,我就没多少赚头了。 高副局长笑嘻嘻地接待了我,我感到他就像一尊弥勒佛。他亲自给我泡了一杯 茶,然后才说:“今晚约你来,算是进入实质性的谈判了,成功与失败都在今晚, 当然我是希望你能成功的。尽管每天找我的人很多,但你仍是我首先考虑的对象。” “谢谢高副局长。”我有些飘飘然,竞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现在要谈的关键,你肯定知道是什么。怎么样,这段时间考虑好了吗?” 高副局长架起二郎腿,嘴上叼着一支烟。 “还没有考虑好,咱们现在商量吧。”我吐出一口烟雾说。“高副局长,谢您 四十万元怎么样?” “告诉你,如果是这个数的话,我早就给人家了,哪还有你的份?” “高副局长,不知您算过工程造价没有,总建筑面积三千四百个平方,按目前 的建筑成本,一个平方在四百五十元左右,总成本就该是一百五十三万,也就是说, 只有百分之二十几的利润,这点利润,再除开您的四十万,实际上我只能赚几万元 了,弄不好还不会赚钱的,白劳动向操心白忙碌。” “哈哈哈,你真是太精明了,完全把我老高当成了门外汉。告诉你,目前的建 筑成本每个平方只需四百元左右,这项工程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很多建筑商 都这么说。” “高副局长,您说的四百元左右一个平方也能建,但肯定不能保证质量。你知 道,修房造屋是百年大计,质量要放在第一位……” “我不想跟你多说。” 高副局长有些不耐烦了,挥手打断我的话。“我现在 只是问你一句,你在四十万元的基础上还愿不愿意加?如果愿意加,我们就继续谈, 否则就拉倒,十万元定金马上退给你。你没跟我打过交道,告诉你,我这人是非常 直爽的,也决不会让你吃亏。如果我们合作愉快的话,还有一个三百万的工程等着 你。” 三百万的工程,我不知到底是真还是假,但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充满了诱 惑。于是我说:“咱们继续谈吧。高副局长,您既然是个直爽人,那您就开个价吧, 到底给多少才合适?” 高副局长举起右手,将五个指头聚在一起,毫不犹豫地说:“这个数,五十万, 并保证下一个三百万的工程也给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一向说话算数!” 高在尚狮子大开口,简直出乎我的意料,如果这样,如果按正常标准进行施工, 我根本就没什么赚头了。但只要节约成本,还是有搞头的,至少比我修民宅赚钱。 并且高副局长还答应把下一个三百万的工程给我。我想,在这件事上,我的目光应 该放长远些才对,只要跟高副局长第一次合作愉快,我今后肯定会有好处的,就是 在社会上混,胆子也要大些。还有一点,亲戚朋友万一犯了法,找他帮个忙,他肯 定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我果断地说:“好吧,我同意!” “老弟,你这样做,才算一个干大事业的人。” 高副局长眉开眼笑。“咱们 明天就可以签订合同。” 我考虑到自己没有那么多现金给他,便说:“高副局长,我现在没有四十万元 现金啊,我只是一个小包头,没有多少积蓄。” 高副局长眼睛一转,说:“这个好办,从总房款里扣出四十万就行了,你同意 吗?” “同意同意,这么办最好!” “那明天咱们就签订合同,你到我的办公室来。喂,还忘了问你,你是一个什 么建筑公司?我好起草合同。” “难道付警官没有告诉你,我没有什么公司吗?” “这怎么行呢?这么大的工程,我怎么能给你呢?唉,看来这事你搞不成,我 们不会有合作的。喂,你有一、二高等建筑资质等级证吗?” “唔……也没有” “我看你这人头脑有毛病,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具备,就来跟我谈工程, 你怎么有资格呢?早知如此,我不该与你说那么多废话。” “这样吧,高副局长,我马上成立一个建筑公司行不行?”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一是你没有资格,二是时间也来不及了。现在惟一的 办法,就是你惜别人的营业执照来使用,也就是用别个建筑公司的名义,你懂吗? 只是签订合同时用,用完就可以还他。喂,你有这方面的关系吗?” “……也没有” “这就更加难办了。” 我们不再说话。我也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只知道抽烟,一口接着一口,思绪 一片混乱。这一切都怪我,怪我见识太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也像承包 民用住宅那样,草草地签个合同,署上自己的大名就了事。 沉默良久后,高副局长说:“事情都已经谈成功了,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也没 有的光杆司令,真叫我感到为难,想把工程给别人吧,可你又付出了那么多……怎 么办?” “高副局长,这只怪我,你看着办吧,千万不能让你感到为难,生意不成仁义 在,我决不会怨你。”我只有这样说,但心里很失望。 “我倒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你敢不敢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 是应付签合同,只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高副局长好像是在故意卖关子,吊 我的胃口。 “高副局长,你快说出来吧,我很想听听你的高见。”我一下来了精神,心里 充满了希望。高副局长一本正经地说:“作为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共产党员,我是 不应该为你想这点子的,但我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也很想把这件事办成功,算我 帮你一次忙,不过你一定要保密……” 我立即回答:“一定保密,请您相信我!” 高副局长抽了一口烟说:“你暂时去办一个假营业执照吧,好搞得很,河边街 私刻公章和代办各种证件的人多的是,他们是专门吃这碗饭的,搞的东西跟真的简 直一模一样。等把合同签了,今后再想办法搞真的。” “这样可以吗?”我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我看你这人好像脑子有问题,不怎么开窍,我既然叫你这样做,肯定能行的。” 高副局长有点不高兴。 “那就照您说的办吧,高副局长。” 我忙说,“我这人的确有点儿笨,有些 事一下反应不过来。” “好吧,你就这样去办,争取这周星期五签订合同。但你一定要保密,更不要 向外界透露我要了五十万回扣的事,否则……” 高副局长显得特别威严,脸上全 是冷森森的表情,与其说他是在忠告我,还不如说是在警告我。 “请放心吧,高副局长,我李阳光就是再笨,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心里顿时充满了恐惧,要不是努力保持镇静,我准会发抖的,因为高副局长的那 双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像闪烁着红光。 这种恐惧感觉,当时一直伴随着我,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消失。 我的临江建筑公司,就是这么诞生的。承建公安局两幢宿舍楼的合同,也就是 这么签定的。完全是为了节约资金,降低成本,工程一开始,我就没有按合同规定 的标准去采购钢筋水泥,因为那样我不但不能赚到什么钱,搞不好还要亏本。在商 言商,作为一个商人来说,亏本的买卖是从来不会去做的,宁肯昧着良心办事,也 决不让自己亏本。不过我有时也受到良心的谴责,觉得这样不对,修房造屋是百年 大计,怎么可以去买那些价廉质低的钢筋水泥呢?说不定有一天房屋垮塌了,岂不 是害人害己?每每想到这些,我只好自我安慰:这不是我愿意做的,完全是高副局 长逼我这样做,谁叫他心肠那么黑那么狠,向我硬要五十万元的回扣呢?如果他是 一个正直、廉洁的干部,不要一分钱的回扣,或者是少要一点,我也不会这样昧着 良心去办事。这些年,我们国家出现了那么多的豆腐渣工程、胡子工程,我看最主 要的原因就是与腐败有关。我说这些也没用,只不过发发牢骚而已,心里实在是太 气愤了,恨不得将高在尚碎尸万段。 说实话,我早就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我修的两幢楼房有一天垮塌,给国家和人 民带来巨大的损失。没想到这种预感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上前天中午,当高副局 长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犹如一件重物击中我的头部,我差点昏了过去,天 啊,这怎么得了呢?我怎么负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呢?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 我急得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心里狂跳。好在高副局长还比较镇静, 他叫我赶快逃离临江市,逃到外省去。当我告诉他我身上没有多少钱时,他叫我暂 时逃到省城躲起来,他派人给我送钱来。 高副局长这样做,其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怕我落网了,牵涉到他。但我怎么 也没想到,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又把我出卖了。唉,他这人心里真黑,简直 就是黑心烂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法官同志,我交待的全是事实,无半点虚假,若有半点虚假,我负法律责任! 又是一个漫长的失眠之夜悄然来临。 这是第几个失眠之夜了? 高在尚清楚地记得,这已是第五个失眠之夜了,自从5 月13日楼房垮塌的那天 起,他每天晚上都失眠,一直到现在,整整五个晚上了。 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因为他的睡眠一直很好,照他妻子钱慧芬的话说, 他睡觉就跟死猪一样,连雷也打不醒。可是现在却不行了,每天晚上就是吃四片安 眠药,他也睡不着,而且精神还好得很,仿佛那安眠药不是安眠药,而是兴奋剂。 有时候,他干脆坐起来抽间烟,一支紧接着一支。昨天晚上,他就好像抽了两包, 现在烟蒂躺满了整个卧室。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难道是主宰睡眠的神经出了什么毛病了吗?难道是生 理现象出现了逆转?或者…… 都不是。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高在尚心里最清楚,这都是“5.13”惨案造成的。他觉得“5.13”惨案就像一 支利箭,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射进了他的心脏,让他每时每刻都感到阵阵的隐 痛,感到一阵潜在的危险。正是这些原因,那天事发后他才叫李阳光赶快离开临江 市,不然被警方抓到了会牵涉到他,因为这是一件震惊中央震惊全国的大事,一旦 被查处他肯定会丢掉乌纱帽,而且还会受到法律的严惩,甚至……他是当事人,又 是执法者,心里最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更重要的是,他害怕检察院以此为突破口, 深挖细查,查出他的斑斑劣迹,将他苦心经营的“梅花帮”一网打尽。如果那样, 那将不只是判刑的问题,而是要枪毙的,属于罪大恶极。 今晚,高在尚又吃了四片安眠药,但跟昨晚一样,依然不起任何作用,翻来覆 去总是睡不着,好像牛皮席上长满了刺,刺得他全身发痒。实在睡不着,他就干脆 坐起来抽烟,一边抽一边轻轻地叹息。本来他是要一声声长叹的,重叹的,但想到 隔壁熟睡的妻子和儿子,他就忍了忍。 失眠就像是一种流行性感冒,这几天也把钱慧芬传染上了,她每天晚上同样睡 不着,但无论如何也比高在尚好。她知道他失眠的原因,也安慰过他无数次,可就 是不起任何作用。 凭直觉,他今晚又失眠了,她想过去再一次安慰安慰他。于是,她起床了,像 一缕微风那样来到高在尚的房间,只见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雾,在迷蒙的夜色 里氤氲袅袅。 “你过来干什么,不去好好睡觉?”高在尚有点不高兴,感到心烦意乱。 “想来劝劝你,把事情想开些,不要老往死胡同钻,‘5.13’事件你没有多少 责任,责任全在李阳光身上,因为他是承包商。”钱慧芬的声音极其温柔。显然, 她不知道这背后的权钱交易,只知道李阳光为了承包这项工程,来家里找过他好几 次。 “你不懂。”高在尚冷冷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去睡吧。” “……”钱慧芬坐在床沿上并没有走,眼睛望着窗外不停地眨巴着。 高在尚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又说:“慧芬,如果今后有人来调查你,你就说你 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李阳光来过我们家,买了两瓶酒。记着了吗?” 钱慧芬点头说:“记着了。” 高在尚说:“那你去睡吧,我没什么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 钱慧芬依然没有走,她觉得丈夫现在最需要她的温存,想留下来跟他同床共枕, 好好陪陪他,让他把心中的烦恼统统宣泄给她。 “我想陪你睡,在尚。”钱慧芬扫了他一眼。 “不行,我没有那个兴趣。”高在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断然拒绝了。这段时 间他连情妇那里都无心思去,哪还有心思跟黄脸婆睡呢? 钱慧芬不好再说什么了,悻悻而去。但她并不恨他,心里很理解这些。 他们分居已有两年多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儿子。两年前,他们还夜夜同 床共枕,但自从儿子被车撞成痴呆后,他们就分居了,是不得不分居,因为钱慧芬 每晚都要照料儿子,帮助他解大小便。本来,平时两口子的床第生活就很少,这样 一来,就更少了,每个月才来那么一次,一般都是他主动叫她。完事后,她把战场 打扫干净,又回到儿子身边。他们做爱没什么情趣可言,常常是例行公事。在钱慧 芬的记忆中,好像自从跟他结婚的那天起,他就是这样的,已伴随她二十来年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什么爱情基础,他对她没多少感情,跟她 结婚很勉强。这一切怨谁呢?她觉得应该怨她父亲,谁叫他不具备看透高在尚内心 世界的锐利眼光呢? 在一支接着一支的闷烟中,高在尚又一次想起了李阳光,想起了“5.13”事件 的悲惨场面,想起了中央、省市领导的层层批示,想起了市委书记和市长的高度重 视,想起了赵复民的那双深遽的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突然,他觉得李阳光 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虽然他现在远在千里,但他感到他就埋在他身边,随时都会爆 炸的,严重的威胁着他的政治生命,让他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提心吊胆,忧心忡 忡,惶恐不安。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他像是在问苍天,又像是在问自己。可是苍天不语,自己又如坠五里雾中,思 绪一片混乱。他原以为,只要李阳光逃到外省去了,警方抓不到他,自己就会安然 无恙。现在看来,这是一种目光短浅的想法,很幼稚,甚至幼稚可笑,因为不管李 阳光逃到哪一个省,都是中国的天下,通缉令一旦发向全国,他就会被一张严实的 网罩住,迟早会落网的。这是很明显的道理,天下没有哪一个通缉犯能逃之夭夭一 辈子,他们只能逃匿一时,而不能逃匿一世,除非他逃到国外去。不,即使逃到外 国去了,李阳光也有被警方抓住的可能,因为公安部有可能会与国际刑警联系。但 高在尚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一是中国警方很难知道李阳光的逃匿行踪,二是李 阳光还不值得公安部那样做,因为一般动用国际刑警,都是针对那些性质比较恶劣 的大罪犯。相比之下,李阳光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唉,早知如此,该叫他逃到国外去。”高在尚想。但马上又否定了,觉得这 是很危险的想法,李阳光没有护照,怎么逃?如果悄悄逃,那无异于飞蛾扑火,自 取灭亡。由此看来,他还是藏匿在国内稳妥。可是,这会给自己带在一种潜在的危 险啊。 怎么办呢? 到底该怎么办呢? 高在尚紧锁眉头苦苦思索着。 突然,他眼睛一亮,一个计谋闪现在脑海里。那是一个十分歹毒的计谋,他想 把李阳光置于死地,杀人灭口,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患,不然他老是觉得惶惶不可终 日。这样一来,他就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了,因为死无对证,谁也不会知道他在这 项工程中要了五十万元的回扣。不过肯定有人怀疑的,但他不怕,怀疑有什么用? 高在尚是一个想到就做到的人。他向来认为,世界上只有想不到的事,而没有 做不到的事。于是,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给一个叫梅老弟的人去了一个电话, 叫他速来他家,有要事相商。 虽然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正是瞌睡十分香甜的时候,但梅老弟不敢怠慢,一 骨碌爬起来,开着自己那辆丰田轿车,向高在尚家驶去。 五分钟后,梅老弟就到了,他看见高在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愁眉苦脸的 样子。 “梅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吧,我一定竭尽全力!”梅老弟完全是一副奴颜 媚骨的模样。他不叫他高副局长而叫梅大哥,是有原因的。 “小声点,你坐吧。”高在尚给他递上一支烟。 梅老弟扶他坐下,把烟点燃,看着他的眼睛作洗耳恭听状。 高在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梅老弟,你再帮我办件事,派个小兄弟明天坐 飞机到乌鲁木齐,把李阳光杀了……” “梅大哥,你不是给他送钱叫他逃匿吗,怎么现在又要杀他?”梅老弟迷惑不 解,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就用不着你管了,你也别多问,你只管完成你的任务。”高在尚有些不 耐烦了。 “好,保证完成,就像那天你叫我派人给李阳光送钱那样。”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一次并不像送钱那么简单,我的要求是 很高的,一定不要留任何痕迹,一定要把他弄死,让乌鲁木齐的警方不知所措。所 以,你要派一个胆子大做事细的兄弟去办这件事,最好是两个人,以防李阳光反扑。” “这么重要的事,那就干脆让我去吧,你觉得怎么样,梅大哥?” “这是最好不过的,你办事,我梅大哥是绝对放心的。你抽得出时间吗?” “为了你的事,即使没有时间,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挤时间。梅大哥,你是准 备用刀还是用枪?” “用枪。用枪简单而方便,只需一枪就会干净利落地解决问题。不过也要准备 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正见机行事,你觉得该用什么就用什么。如果讲稳当和安全的 话,你最好是用匕首,因为枪要发出响声,弄不好你会被当场抓住的。如果这样, 那就糟了。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梅大哥,请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李阳光身上有五万元现金,你把他弄死后,这笔钱就作为你的报酬。” “不,我拿回来如数给你。你我亲如兄弟,情同手足,还讲什么报酬呢?梅大 哥,他住在乌鲁木齐什么地方?” “这个我还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与他联系呢。你等等,我现在就与他联系。” 高在尚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拨通了李阳光的手机。 河东区检察院的那间密室里,一直监视着李阳光的干警们,一看手机上的显示 屏,就知道是高在尚打来的电话,于是赶快叫醒李阳光。 电话一通,高在尚就首先开口了:“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是高在尚,有要事 相商……” 李阳光忙说:“你好,高副局长……” 高在尚说:“我想你应该到了乌鲁木齐了?” 李阳光说:“是的,今天上午到的。高副局长,我的事怎么样?” 高在尚说:“你说怎么样,难道还会有什么好消息吗?告诉你,通缉令已经发 向全国各地了,情况还是很危险的。” 李阳光说:“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一切只有顺其自然了,我有什么办法呢?” 高在尚说:“难道你就不想逃到外国去吗?只要逃到外国去了,保证你会平安 一辈子。” 李阳光说:“我什么证件也没有,不敢逃,弄不好会自投罗网的。” 高在尚说:“我看你真是个傻瓜,我既然在给你说,肯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李阳光说:“真的?高副局长,你快说说,你到底想的是什么办法?” 高在尚说:“我给你办了一张护照,是去哈萨克斯坦的。” 李阳光说:“高副局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不知这辈子该怎样报答你。这 件事,我就是做梦也没想到。高副局长,你什么时候派人把护照给我送来?” 高在尚说:“明天下午,乘坐省城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喂,快告诉我你住在 什么地方?”李阳光说:“住在火车站前的铁路宾馆,十八楼十八号房间。这地方 很好找,站在火车站广场一看便知道。高副局长,你一定记好,火车站前的铁路宾 馆,十八楼十八号房间。喂,记着了吗?” 高在尚说:“记着了。喂,李阳光,我要告诉你,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一定 要记着,到了哈萨克斯坦后,千万不要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老老实实地做人, 否则,会被哈萨克斯坦当成偷渡犯遣送回来的,到那时,你可就糟了。喂,你知道 这些严重后果吗?” 李阳光说:“知道知道,请你一定放心吧,我李阳光决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 笑,因为那样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自己。” 高在尚说:“好了,就这样,明天下午你最好是不要出门。” 李阳光说:“一定一定。” 通完电话,高在尚怕自己忘了,赶快叫梅老弟记着:乌鲁木齐火车站前铁路宾 馆十八楼十八号房间。 于是,一场杀人灭口的阴谋便开始付诸实施了。 第二天下午,梅老弟从省城准时出发了。考虑到坐飞机要进行严格检查,他没 有携带枪支和匕首,决定到乌鲁木齐后买一把匕首。 但是,他找遍了火车站附近的大小宾馆和旅馆,也没有找到铁路宾馆。他立即 与李阳光联系,但他的手机始终打不通。没有办法,他只好继续寻找。傍晚时分, 他找到了铁路招待所,以为李阳光说错了,将铁路招待所说成铁路宾馆,但想想又 觉得不可能,因为铁路招待所只是一幢六层楼的建筑。 万般无奈之下,梅老弟只好给高在尚打手机,叫他给李阳光打个电话,进一步 核实。可是高在尚一连打了好几次,李阳光的手机也没有通。于是,一种不祥阴影 顿时笼罩心头,李阳光到底怎么啦?他是不是已被乌鲁木齐警方抓获了?是不是手 机被人偷走了?是不是手机出了什么毛病? 高在尚百思不解。 不过他很乐观,并不认为李阳光已被乌鲁木齐警方抓获,很有可能是手机被人 偷走了,或者是手机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估计李阳光一定会买新手机或者修 好手机,到时他会主动与他联系的,他现在没有接到护照,心里肯定也很着急。 但是整整过了一天,也不见李阳光与他联系,他只好再次给李阳光打手机,但 每一次都是这样回答:“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样一来,高在尚心里的那种不祥阴影,便愈来愈浓了。 子夜时分。 临江市委的书记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几个市委常委委员,正会聚在这里,举 行一次秘密会议。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秘密会议,所以安排在这时候举行。还有一个特点,那就 是这次常委会也有非常委委员参加。市检察院长赵复民就在其中。 市委书记丁岚山一见大家都来齐了,便过去把门闩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严肃 地说:“夜这么深了,把大家临时通知来开会,不用我说,你们也肯定知道这是一 次非常会议,是的,的确如此……” 他故意不说了,似乎想让大家去猜。除了市长关长天和检察长赵复民外,几个 常委们的神色一下凝重起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眉头紧蹙,不知道这是一次什么 样的非常会议。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不是丁岚山告诉他们的,而是从高在尚未参 加这次会议猜想出来的,今晚的会议恐怕与他有关。因为按理说,高在尚这个第一 副局长是应该参加这次会议的。 丁岚山点燃一支烟,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大家都知道,我们临江市 最近在全国非常出名,顷刻之间就成了全国媒体关注的焦点,连中央电视台《焦点 访谈》的记者都赶来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也知道这种名声对于我们临江市到 底是光荣还是耻辱。无可置疑,这是一种耻辱,一种真正的耻辱……” 说到这里,市长关长天插话说:“这不仅仅是一种耻辱,同时也是在给我们临 江市党政干部的脸上抹黑!” “对,关市长说得很对。” 丁岚山接过话题。“‘5.13’事件在媒体上一曝 光,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腐败,这一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果没有腐败,那幢 快要竣工的七层楼房会垮吗?如果没有腐败,包工头李阳光会逃吗?如果没有腐败, 李阳光怎么会把这项工程揽到手呢?要知道,这几年全国发生的好几起豆腐渣工程, 都是与腐败有关的。关市长为什么说‘5.13’事件是在给我们临江市党政干部的脸 上抹黑呢?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人们觉得这事与我和关市长有关;第二, 通过这件事,外界可以从中看出我们临江市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抓得很不好,如果 抓得很好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说句公道话,这几年我们在党风廉政建 设方面是抓得很不错的,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震惊全省和全国的大案要案,我们 市没有发生过一次。这是我们的光荣。但自从‘5.13’事件发生后,这光荣就被耻 辱代替了!我作为临江市的市委书记,真感到无地自容!所以事情发生的当天,我 们就组织了调查组。当包工头李阳光逃匿后,我们又成立了专案组。其目的是想把 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真正地找出楼房垮塌的原因,以告世人,以慰亡灵。现在, ‘5.13’事件快过一周了,我们的专案组进展如何呢?是不是有了一些眉目?今晚, 把大家请到一起,就是想听听‘5.t3’专案组长赵复民同志的汇报。老赵,你讲吧。” 坐在会议桌边的赵复民,用咳嗽的方式清清喉咙说:“‘5.13’专案组,在市 委和市府的领导和关心下,通过我们近期的大力侦破,取得了巨大收获,就在事件 发生的第三天下午,我们在省城三环路清水河大桥旁的大众小旅馆里,一举抓获了 逃犯李阳光……” 丁岚山和关长天知道此事,所以表情很平静。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没想到专 案组这么快就抓到了李阳光。于是,一束束同样惊愕的目光,一齐盯向赵复民,仿 佛在问:你们是怎么抓到的呢?楼房垮塌的原因到底与高在尚有没有关?真的是腐 败造成的吗? 然而,就在赵复民快要开口向常委们具体汇报此事时,丁岚山却讲话了,十分 威严地说:“在老赵末讲之前,我有言在先,今晚的会议是一次秘密会议,任何人 不得将有关高在尚的事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负!我希望各位遵守这一点,千万别 抱什么侥幸心理,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三年不漏的茅草房,更没有不透风的墙。好 了,老赵,你讲吧。” 常委们显然明白,丁岚山是在警告他们,于是纷纷表示坚守秘密,后果自负。 接下来,赵复民开始讲抓捕李阳光的具体经过。讲完之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一 盘磁带说:“有关李阳光的交代材料,全都记录在这里面,大家听听吧。” 一些常委这才发现,丁书记的办公桌上,早就准备了一台收录机。赵复民把磁 带放了进去,不一会儿,便传出了李阳光的声音…… 常委们点燃烟,认真地听着。整个办公室里,除了李阳光的声音外,连一丝杂 音也没有。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李阳光的交待才播放完毕。一个个常委大惊失色。 如果说高在尚收受贿赂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的话,那么高在尚收受五十万的回扣就在 意料之外了。他们没想到,两百万的工程,高在尚竟要了五十万元的回扣。他们更 没有想到,高在尚为了五十万元的回扣,竟给李阳光出谋划策,叫他去搞虚假公司 和伪造营业执照;而后来当“5.13”惨案发生后,他怕殃及自己,又叫李阳光逃跑, 并给他办理假身份证和准备资金。 小小的办公室顿时哗然了,常委们纷纷议论。他们由此可以看出,公安局的这 项工程,高在尚并没有对外公开招标,而是以公安局第一副局长的身份擅作主张, 将它承包给没有任何执照的李阳光,其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李阳光给的回扣高。 如果换一个正而八经的建筑公司,是决不会给他那么高的回扣的。 丁岚山和关长天议论了几句后,望着赵复民提高声音说:“老赵,你现在把你 们检察院的打算谈谈吧,也就是现在你们准备对高在尚采取的具体措施。” 赵复民说:“根据李阳光的交代,我们可以看出来,高回扣是‘5.13’惨案的 原因之一。高在尚是犯了受贿罪,且数额巨大。‘5.13’惨案发生后,高在尚身为 公安局副局长,不但不抓捕李阳光,而且还吩咐他逃匿,并为他逃匿提供假身份证 和巨额资金,情节严重而恶劣,明显是犯了包庇罪。” “由于高在尚双罪并发,罪证确凿,市检察委员会经过认真讨论,决定实施逮 捕,由检察院反贪局执行。现在,只等你们常委会表态了。” 说完,他看看了书记,又望望关市长。 丁岚山毫不犹豫地说:“我表示赞同检察院的意见,立即对高在尚实行逮捕。” 关长天接着说:“我也表示完全赞同。” 丁岚山望望大家说:“你们呢?有意见吗?” 常委们异口同声地说:“没什么意见,完全赞同。” 丁岚山说:“那好,大家算是一致通过了。老赵,现在只等你们反贪局抓人了。” 赵复民说:“丁书记、关市长,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们,由于高在尚是市 公安局第一副局长,按照一般司法程序,一还应该报省检察院批准。但据我们所知, 高在尚与省检察院的检察长林向强关系十分亲密,他们不仅是同学、战友,而且还 是很好的朋友。据说林向强的女儿林晓玲,高在尚认作干女儿。他们的关系如此亲 密,我们还向省检察院汇报不汇报?” 关长天双眉一锁问:“你们检察院的意思呢?” 赵复民说:“我们打算先不汇报,想来个先斩后奏,主要是害怕林向强走漏风 声,高在尚采取某种措施。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因为高在尚不是一个普 通人。” 丁岚山说:“高在尚和林向强是同学是战友,这不是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在座的各位肯定也知道。鉴于此情,你们检察院的考虑是非常正确的。这个叫以防 万一。我们现在是打老虎,可千万别还没有动手就被老虎咬伤了。老赵,我赞同你 们的意见,来一个先斩后奏。” 关长天和其他常委也表示赞同。 丁岚山看着赵复民,又说:“老赵,你说得好,高在尚不是一个普通人,由于 杨局长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他实际上行使的是局长的权力,他身上肯定随时都携 带武器,你们抓捕他时可千万要小心呀。还有,他在公安局经营那么多年,肯定有 一帮铁哥们,你们可千万要谨慎呀。” 赵复民说:“是的,丁书记说得非常正确。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我们的初步方 案是智取而不可强攻。还有,丁书记、关市长,你们顺便研究一下,由于杨局长在 中央党校学习,再加之高在尚又被逮捕,谁又负责公安局的工作呢?临江市这么大, 社会治安这么差,公安局不可能群龙无首。” 丁岚山点点头说:“对,这个问题你提得很对。” 于是便与大家一阵商量。最后决定,暂时由公安局第四副局长韩少波负责。 这次秘密会议一晃就开了一个多小时,常委们听取了赵复民有关“5.13”事件 的汇报,也一致同意逮捕高在尚的方案,现在该结束了。这时,丁岚山再一次威严 地对大家说:“我再次声明,任何人不得将有关高在尚的事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 负!你们一定要意识到泄密的严重后果,弄不好高在尚会伤人的。俗话说,兔子逼 急了也会咬人,就是这个道理。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但市委书记丁岚山并没有走,市长关长天和检察长赵复民也没有走,他们还有 要事相商。其实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想认真地研究一下“智取而不可强攻”的逮 捕方案。 翌日上午8 时30分,高在尚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办公室。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