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被车撞了,显然是一件紧急事情。不到五分钟,110 和交 警大队就赶来了。高在尚立即向他们安排任务,叫他们先赶到现场去看看,然后成 立一个专案组,把肇事司机尽快抓捕归案。 专案组通过现场分析,发现这是一起明显的交通事故,肇事者十之八九是喝醉 了酒,所以才把车开到人行道上来撞人。 由于肇事司机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再加之三个同学和一些现场目击者都 没看清车牌号码,这给侦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但为了给高副局长一个满意的 交待。那个星期,专案组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对全市五千辆白色奥托车进行了 认真清查,最后发现有一百辆车值得怀疑,因为车前都有被撞击过的痕迹。于是, 专案组又对这一百辆车的司机进行了审问,司机们都能把车前受损的原因说个来龙 去脉,但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那天晚上撞了高副局长的公子。 专案组经过一个多月的侦破,依然没有找到肇事者。高在尚对此非常气愤,骂 他们个个都是饭桶。 那天晚上,医生们全力以赴,把高小明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了,但是高小明不 再是以前那个高小明了。他由于脑颅受伤,永远地成了痴呆。这对于高在尚和钱慧 芬来说,简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那一个月,高在尚连对冬梅花的兴趣也没有,几 乎整天都守在儿子身边,一副木讷面孔。儿子是他的精神寄托,也是他这一生最值 得自豪的,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真让他伤心。他常常这样想,这是不是报应呢? 如果是的话,他真后悔半年多前,支使狄海藻开车撞死包天清的事。他想,这件事 完全有可能是报应,如果不是报应,怎么会如此巧合呢?由此说明,这是天意,也 就是说是老天的安排,你派人用车撞死了无辜的包天清,让包天清成为一个冤鬼。 他无法报复你,那么上帝心如明镜,知道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他就替包天清报复 了,同样用车撞伤你的儿子,把他撞成痴呆,让你痛苦一辈子。 每当高在尚想到这里时,就不住地摇头,愤怒油然而生,恨不得一枪打死上帝。 但他始终又不相信上帝的存在,觉得这是一种巧合。 那一个月,钱慧芬差不多哭干了眼泪。想起儿子的现状,想起自己的命运,她 就忍不住伤心地哭。自己当初瞎了眼,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过着有名无实 的夫妻生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就是很不幸的了,但她没有想到,还有更不幸 的事情降临到她头上——儿子被车撞成了痴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一直是在为儿 子活着,不然早就和高在尚离婚了。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早一天解除,对双方 都是一种痛苦啊。她曾经向他提过离婚,可是他不同意。实在不同意,她也就只好 凑合着,盼望儿子一天天长大,长大作一个有用的人。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 安慰,似乎也是不幸婚姻中的一种补偿,但是儿子现在却成了痴呆,希望破灭了, 犹如气球爆炸那样,成为片片碎屑,怎不令她伤心痛苦呢?唉! 心爱的儿子如今成了这样子,丈夫又在外面包养情妇,让自己夜夜独守空房… …钱慧芬想起这些,怎不令她流泪呢? 她常常仰天长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但有一点她明白,那就是决不 能自杀,要坚强地活下去,为可怜的儿子活着,因为儿是母亲心头肉啊。如果没有 了她,儿子将会更加可怜,也会更加造孽受罪。 一个多月后,儿子出院了。 钱慧芬为了照料儿子,毅然辞去了工作。那段时间,高在尚改掉了夜不归家的 生活习惯,每天下班后就回来,常常是坐在沙发上抽闷烟,一支紧接着一支,有时 还抽到半夜,一边抽一边叹息。显然,他没有从这种沉重的打击中摆脱出来,心里 还一直想着这件事。 钱慧芬见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滋昧,便经常劝他,叫他面对现实,想开些,千 万别为这事而影响自己的工作。看看大千世界,还有比儿子更惨的,因为儿子好歹 还捡了条命回来,每天能看得见摸得着。其实她哪里知道,高在尚有多半是在想自 己今后的打算,他想与她离婚,跟冬梅花结婚,可是又怕遭到人们的谴责,说他是 个负心汉,骂他良心被狗吃了,竟在这时候与妻子离婚。 儿子惨遭不幸,钱慧芬以为从此就拴住了高在尚的心,从那段时间他的表现来 看,也好像确实拴住了,他夜夜归家,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如果是这样的话,也 能给她一丝安慰的。这就印证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不和睦的家庭,往往在遭到 沉重打击时,夫妻反而会和好如初,紧紧地携起手来,共度难关。 然而,高在尚却不是这种人,他给钱慧芬的安慰是短暂的,仿佛白驹过隙。大 约一个星期后,他就又夜不归家了。钱慧芬知道他一定是去了情妇那里,因为有一 两个月他没有与她鬼混了。钱慧芬像往常那样,也不打电话问他,更不去跟踪他, 就让他随心所欲。先前儿子没出事时,她都没有那个兴致,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管 他那么多干什么呢?只要他精神旺盛,别说包养一两个情妇,就是包养几十个情妇, 像过去皇帝那样三官六院,她也觉得无所谓。还有,他只要不把那些情妇带到家里 来当着她的面搞,她就更觉得无所谓了,自己反正身体素质又差,对那事又不是很 感兴趣,就让他去搞吧,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什么也没看到。 那天晚上,高在尚确实去了冬梅花那里。一是去满足自己的性欲,二是去向她 告诉自己的想法。自从儿子出事后,他有一个多月没去她那里了,也没见到她,心 里很想的。不过电话倒是经常通,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且也 没有心思在电话里卿卿我我。相比之下,现在他有心思了,所以就去了那里。 那时,冬梅花正在屋里看电视,突然听到敲门声,便去开门,以为是收水电费 的。门开了,她没有想到是高在尚,他紧绷着一张脸,脸上布满了忧郁。她知道, 那忧郁都是因为儿子被车撞伤造成的。如果是在往常,她准会扑上去用双手勾住他 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笑眯眯地亲他一口,可是今晚她没有,知道他近来心情不好, 她只是关心地问:“吃晚饭了吗?” 高在尚关上门说:“我连家都没回,在哪儿吃晚饭呢?” 冬梅花说:“我也还没吃。在尚,你是到街上去吃,还是我给你做?” 高在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哀叹一声说:“还是你给我做吧,我也不想往街上 走。” “你想吃什么呢?” “随便吧。唉,自从儿子出了事后,我什么胃口也没有了,吃东西味同嚼蜡, 甚至还不想往下咽。唉,我的命真不好,没想到遭了报应。” “在尚,现在事情都发生了,你就想开些吧,别整天往这方面想,这样对你也 是一种折磨,对你的身心健康是极为不利的。”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整天生气有什么用?又把我儿子气不成原样,反而 还伤了我的身体。现在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我必须面对现实,面对生活和面对 工作,做一个坚强的硬汉子,所以我今晚就来你这里了。” “你应该这样想。在尚,我建议你和嫂子再生一个吧。” “哪会有这种想法呢?我是绝对不会有的。梅花,通过我儿子这件事,我倒有 了一个新的想法,你过来,我告诉你吧。” 一直准备去做饭的冬梅花,只好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不知道他的新想法 到底是什么。 高在尚将他搂进怀里,笑着对她说:“你先猜猜吧,梅花?” “我不是心理学家,猜不着。”冬梅花见他脸上有了笑容,心里也就高兴起来, 声音极其温柔,像是从浪漫的被窝里发出的。 高在尚说:“宝贝儿,我想把这届副局长当满后,辞职,移居美国结婚。” 冬梅花一阵激动:“在尚,你这话该不是在哄小孩吧?” 高在尚信誓旦旦地说:“我是说的真心话,是我近段时间酝酿的结果。梅花, 我真的有这种想法,其目的是想你给我生个儿子或女儿。我们这样相爱,没有爱情 的结晶是绝对不行的。” 冬梅花说:“为什么一定要移居美国呢?在中国我们也能够结婚啊。” 高在尚说:“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我害怕东窗事发,你知道我们挣的是什么 钱;二是我害怕遭到人们谴责,说我在家庭遭到巨大不幸之后,竟然离开没有生活 能力的儿子和没有工作的妻子。我们如果从临江市神秘消失而去了美国,什么顾虑 我都会没有的。梅花,这两点你理解吗?” 冬梅花说:“哦,原来如此,我理解。在尚,如果我们的打算是这样的话,那 么从现在起,还得拼命挣钱,争取到美国后不再辛苦劳作,好好生儿育女,享受人 生。” 高在尚亲她一口说:“宝贝儿,你想的跟我一模一样。我准备把你的经营规模 再扩大,争取在两年多挣够两三千万人民币,然后我们就秘密去美国。” 冬梅花一声惊叹:“天啊!挣这么多钱,不容易啊。” 高在尚却不以为然地说:“只要路子找准了,还是挺容易的。告诉你个好消息, 梅花,我有个想法,准备把杜为利赶出临江,让他滚回香港,然后你去把乐都大酒 店承包过来,保证一年能挣上千万元。” 冬梅花说:“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万一杜为利不走呢?” 高在尚说:“我有办法迫使他走,就像原先神仙娱乐城的台湾老板那样,他不 是就走了吗?” 冬梅花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利用手中的职权,经常以杜为利经营色情为 名而专搞突然清查,让他感到难堪,感到难以立足,最终放弃对乐都大酒店的经营 管理,灰溜溜地回香港。” 高在尚再次亲她一口,说:“你想得很对,我的宝贝儿真聪明。告诉你,现在 杜为利对乐都大酒店的经营已经失去信心了,我们再烧几把火,他就会打道回府的。 到那时,你就是乐都大酒店的总经理了。” 这一切简直出乎赵复民的意料,没想到能从冬梅花的嘴里挖出那么多令人震惊 的东西来,真是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 尽管收获巨大,但赵复民仍没有放弃对那张梅花图的审问,他拿起桌上的梅花 图,举起来将正面对着她,问道:“冬梅花,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冬梅花看着梅花图说:“我估计是梅花图。” 赵复民说:“是谁画的梅花图?” 冬梅花说。“是高在尚画的。” 赵复民说:“你亲眼见他画的吗?” 冬梅花说:“没有亲眼见他画,是他有一次跟我作完爱后情不自禁地告诉我的, 说是他心里的秘密,这世界除了他知道外,再就是我了。他还叫我千万保密。” 赵复民说:“这么说,你是知道梅花图的含义的?” 冬梅花说:“知道。” 赵复民说:“那么现在就请你认真地回答我,这梅花囹到底是什么意思?” 冬梅花说:“可以说是我们梅花帮的标志,也可以说是高在尚心中的秘密,后 者我看是最主要的。在高在尚看来,梅花上的那个支柱,就是他自己,支柱上的三 朵梅花,则是他珍藏在心里的三颗宝石,中间那朵,指我,左边那边,指狄海藻, 右边那朵,指他儿子高小明。” 赵复民说:“每朵梅花上的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指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冬梅花说:“高在尚身居要职,巴结他的人不少,自然行贿的人也不少,那上 面记录的都是他收受贿赂的情况,英文字母是行贿人的姓氏,不能当英文读,只能 当拼音字母读,因为那是拼音字母的大写。拼音字母后边的阿拉伯数字,则是他收 受贿赂的数量,如李阳光行贿50万元给他,他就记录为:L ;500000. ” 赵复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省城警方经过认真查询,发现绑匪是用手机给林向强家打的电话,信号经过了 临江市电信局。也就是说,这部手机是在临江市电信局登记注册的,绑匪有可能就 是临江人。 于是,警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临江,查找那部手机的主人。 在临江市电信局的配合下,警方很快就找到了那部手机的主人——文明清,家 佐临江市河滨街58号。从身份证复印件上来看,这文明清刚满四十岁。 警方害怕引起文明清家人的警惕,特地换了一身便装去那里。 然而,却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个文明清早就在两年前患病去世了。文明清的妻 子看出警方不信,又把文明清的遗像拿出来给他们看,直到警方确认这遗像跟电信 局那张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相片一模一样的,才勉强相信文明清的妻子没有说谎。 但警方还是有些疑信参半,又向文明清的邻居打听,直到邻居们都说文明清确 实是死了时,警方才慢慢离开河滨街。 由此看来,这伙绑匪完全有可能是黑社会势力,对这一切早已有所防备,所以 才用死人的身份证去购买手机。只是令警方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他们是怎么把文明 清的身份证弄到手的呢?这一点,也令文明清的妻子感到很不解。 这样一来,就给警方侦破此案带来了很大的难度。看来,林向强只有向绑匪抛 绣球了,拿出一笔保证金,然后通过林向强和绑匪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作好埋伏, 将绑匪一网打尽。 可是,刑警大队芦队长一连在林向强的家里守候了两天,也没接到绑匪打来的 电话。也就是说,绑匪自从前天晚上和林向强通了电话后,就再也没打电话来了。 这时候,每天守候在电话旁边的林向强有些坐立不安了,他越来越感到巨大的 恐怖在向自己慢慢逼近,女儿生还的可能也越来越小,要不然,绑匪怎么不再向他 打电话呢? 打击最大的要算林向强的妻子吴玉兰,她倒在床上再也没有爬起来了,仿佛神 经失常了,每时每刻都念叨着女儿的名字,并伴随着一股股眼泪。尽管林向强使出 浑身解数来安慰她,也无济于事。 直到晚上10点左右,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林向强拿起听筒,传来一个陌生 男人的声音:“喂,你是林检察长吗?” 林向强回答:“是的,我是林向强。” 对方说:“很对不起,这两天我们一直很忙,没时间给你打电话,让你久等了。 不过可以欣慰地告诉你,你的女儿没事的……” 林向强说:“我想和我女儿通话。” 对方说:“可以,我知道你一定是不相信你的女儿还活着不过现在不行,等答 应了我们的条件后,再通话。” 林向强说:“好吧,请你讲。” 对方说:“我首先问你,这事你报警没有?” 林向强说:“你叫我不报警,我就没报警,我怎么敢拿我女儿的生命来开玩笑 呢?” 对方说:“没报警就好,我们相信你的话。林向强,现在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我们只好向你摊牌了。绑架你女儿是高在尚叫我们干的,目的是叫你放弃侦破梅花 图,因为他知道侦破梅花图一定是你的主意。由于他和你是同学关系,战友关系, 所以他还特别叮嘱我们,千万别伤林晓玲的一根毫毛。所以,请你放心,林晓玲是 绝对安全的,我们不敢违背高在尚的意思。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就在我们绑架你 女儿的第二天,高在尚的情妇——临江市乐都大酒店总经理冬梅花被检察院抓了。 冬梅花的被抓,对于高在尚和我们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那么,绑架你女儿的 目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冬梅花肯定会把有关梅花图的事全部交待出来,为此, 我们在无法征求高在尚的意见的情况下,决定把你女儿放回来……” 林向强听到这里,高兴地打断他的话:“真是太感谢你了。” 对方说:“你别感谢得太早,我们是有条件的,你知道达不到我们的条件,我 们就会采取另外的措施……” 林向强说:“你说吧,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对方说:“这事可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听着,如果你想要女儿的话,请你明天 上午准备好一百万现金,在两点左右等候我的电话。听着,不许报案,否则,我们 马上撕票!” 还没等林向强答话,电话就被对方挂断了。 林向强和芦队长一阵商量,决定就按绑匪提出的要求去办。这是惟一的办法,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尽管绑匪一再声称林晓玲是安全的,但林向强还是忍不住问芦队长:“你觉得 我女儿是安全的吗?” 芦队长说。“有可能是安全的。现在绑匪的意图很明显,冬梅花被抓,林晓玲 已失去了价值,但绑匪又不想白白地将她放掉,所以就想以此勒索一笔巨款,准备 潜逃。” 林晓玲确实是安全的。 那天晚上,她被关在那个小山村后,就一夜未眠。自己遭绑架了,哪还有心思 睡呢?那一夜,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命运,不知道这伙绑匪到底要对她怎么样。 其次就是绑匪绑架她的原因,以及母亲的万分焦急。 第二天一早,她眼上蒙的布和嘴里的毛巾就被人取掉了,但是双手还是紧紧地 捆绑着。她发现看管她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大约二十二三岁,长相还不错。 “喂,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林晓玲愤怒地盯着她厉声质问。 “你别问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是来看管你的。”年轻女人并 不生她的气,说得心平气和。 “他们呢?” “他们一早就回临江去了。” “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我是阿东的女朋友。” “阿东是什么人?” “是梅花帮的一个小头目。” 这个年轻女人虽然对她很友好,但把她看管得非常严,一步也不许她跨出房间。 中午,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馒头给林晓玲吃,林晓玲却不吃,想以绝食这种方式 来抗议他们对她的无理绑架。年轻女人见她不吃,就硬往她嘴里塞,她仍然拒吃, 甚至还警告她,如果再塞的话,她就要咬她的手。 年轻女人有些害怕她咬手,就把馒头扔在地上,关门出去了。 林晓玲挣了挣手上的绳子,想把它挣掉,但是捆得太紧了,一次次失败不说, 而且还把手勒得疼痛不已。她开始打量着这间屋,想逃出去。然而令她失望了,这 个土墙房间密不透风,仅有的一个小窗口也高高地设在一个靠近屋檐的地方,像是 牢房。 就在林晓玲无计可施之时,年轻女人又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一碗稀饭,强迫林 晓玲喝下去。林晓玲惊奇地发现,年轻女人进来时,仅用脚勾住门关了一下。这发 现使她暗自兴奋。她想,这也许是一个逃跑的机会。她假装饿极了的样子,几口就 把一碗稀饭喝完了。她想,自己也应该吃点东西才对,不然哪有力量逃跑呢?年轻 女人见她把稀饭喝得一干二净,觉得她很听话,忍不住说:“其实你应该听话才对, 因为我们对你是相当客气的了。” “此话怎讲?”林晓玲满脸嘲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阿东本想安排一个男人来看管你,考虑到你是一个处女,又长得很漂亮,他 担心男人强奸你,所以就安排了我。” “这么说,你男朋友是个好心人了?” “可以这么说。喂,你是不是想吃肉了?晚上我给你弄一份肉来好不好?” “随便。” 林晓玲站起来。年轻女人警觉地问她要干什么,林晓玲说要上厕所,看来,我 只有拉在这屋里了。年轻女人说是的。说完,她就要出去。可是刚走到门边,她就 被谎称解便的林晓玲猛地一下撞倒在地。当她愤怒地爬起来时,就在这一刹那。林 晓玲已经跑出了门外,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四处寻找着逃路,只见院子的大门紧锁 着,再也无路可走了。但她猛然发现,正房旁边有几级台阶可以直通屋顶,于是连 忙爬梯上房。 林晓玲飞跑到厨房屋顶上时,年轻女人已飞速追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同时捂住她的嘴,拼命地往下拖。这时的林晓玲像发了疯似的,对她又踢又咬,但 年轻女人全然不顾,直到把她重新锁进那间房子里。 逃跑失败的林晓玲起初显得十分沮丧,仔细观察一阵后,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 法。她的双手尽管被反剪着用绳子紧紧捆着,但十个指头还是灵活的,她在房间的 一个角落里的墙壁上,用指甲划了几下,见能划动,于是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希 望给警方留下一点线索。 第三天中午,绑匪果真又来电话了,主要是问林向强一百万元钱准备好了没有。 林向强说已经准备好了,并要求和女儿通话。绑匪犹豫一阵后,终于答应可以通话。 林晓玲在绑匪的威逼下,只说了一句话:“爸爸我没事的,快带钱来救我吧!” 绑匪不再让她说了。他们一再警告林向强不许报警,并要他今天下午5 时以后, 开车到沙堰村公路上,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林向强不知道沙堰村公路在什么地 方,绑匪告诉他,沙堰村公路在省城至临江的高速公路的中间,一看路牌便知。绑 匪好像不耐烦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向强是下午4 时出发的,独自开着一辆白色面包车,按照绑匪指定的路线到 了沙堰村公路。狡猾的绑匪没有事先向林向强具体指定交换人质的地点,这给公安 机关布控带来了一定的难度。但是,以芦队长为首的专案组仍然巧妙地随机应变。 约莫5 时10分,绑匪与林向强又通电话了,命令他在远离高速公路两千米的一 个名叫红土包的地方见面。林向强问怎么走,绑匪说一直沿着沙堰村公路往前边的 村里走,就会看到一个红土包,像一座小山,土是红色的。同时绑匪再次警告,如 发现有其他车辆和闲杂人员,则视为已经报案,那么就立即撕票,把林晓玲整死。 林向强表面上虽然镇静自若,一再表示没有报警,但心里却吓得咚咚直跳,浑 身直冒冷汗,因为他总是担心着女儿的生命安全。 林向强驱车来到红土包,只见这里荒无人烟,除了红薯地和茂密的玉米地外, 再没别的什么了,给人一种恐惧之感。 林向强按照绑匪的要求,打开车窗和车门,以证实自己的确是一个人前来。同 时将一只装有一百万元现金的牛仔包,扔在路旁的红薯地里,然后就焦急地等待着 女儿的身影出现。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也过去了。 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绑匪怎么了,林向强心里更加着急了,犹如熊熊 烈火燃烧着。可是就在这时,林向强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以为是绑匪, 便定睛细看,原来是便衣警察。 又过了十分钟,林向强有些不耐烦了,心里的万分焦急已变成了万丈怒火,情 绪狂躁起来,大声嘟嚷道:“你们简直是在戏弄我,钱不要就算了,想撕票就撕吧!” 他捡起红薯地里的牛仔包,钻进面包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他开车要走的时候,惊人的奇迹却出现了。林向强突然发现女儿林 晓玲就站在他的车前,满头满脸全是灰土,嘴里塞着毛巾,双手被绑在背后。他急 忙打开车门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自己日夜牵挂的宝贝女儿,久久没有松开,也久 久说不出一句话,只感到心里异常激动。 埋伏在暗地的便衣警察,见人质安全地回来,筹集的一百万巨款也未遭受损失, 赶忙过来保护着他们父女离开了现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阿东和另外一个绑匪于今日凌晨把林晓玲从偏坡村里秘密押了出来,把 她带到红土包附近的一个破窖内藏着,然后就跟林向强联系。 那是一个三米深的破窖,把林晓玲藏在里面,他们认为是绝对安全的,就是她 长着一对翅膀,也难以逃出去,因为仍然捆着她的双手,嘴里又塞着一条毛巾。 于是,两个绑匪就躲在远处的玉米地里,等着林向强前来送钱换人。但他们迟 迟不敢与林向强做交易,因为他们发现有好几个人在四处游动,一看就知道是便衣 警察。尽管他们裤兜里都有枪,但是如果跟警方干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就在他们长达四十分钟的迟疑中,没想到林晓玲挣松了捆了她两天两夜的绳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破窖入口处的陡坡爬了上来。她见两个绑匪不在眼前,就大着 胆子沿着一条田间小路一路狂奔。 当她发现红土包前停着一辆面包车时,就决定向那里奔跑,乞求司机把她带走。 没想到跑近时,才发现那司机竟是她的父亲林向强,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两个绑匪亲眼看见了林向强抱住女儿的感人场面,他们本想冲上去取回那一百 万巨款,可是眨眼间便衣警察就把父女俩包围了,便衣警察立即掏出手枪十分警惕 地扫视着四周。 两个绑匪见此情景,慌忙地溜了,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躲在了一条远离红土包的小河旁边的杂草丛中,想等天黑后回去。 “铁蛋子,你现在还害怕吗?” “阿东,我不害怕了,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可是我还害怕呀……” “请放心吧,警方不会找到这里来。” “铁蛋子,我不是害怕这个,而是害怕回去怎么向狄海藻交差啊!” “你别说了,我也有点害怕这个,他一定会骂我们是饭桶是草包。唉,没想到 那女子竟然逃跑了,早知如此,该依我的,把她强奸了,然后再捆住她的双腿。” “唉,现在想来还是非常后悔的,可惜那一百万元巨款了,我们不但一分钱也 没得到,而且还这样狼狈不堪,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阿东,我弄不明白,警方为什么不到玉米地来寻找我们呢?” “我估计他们也有点害怕,因为我们在暗处,他们是在明处,怕我们先下手。” “也许。阿东,我们还回去吗?” “难道你不想回去了?” “有这个想法,不仅仅是害怕狄海藻训斥我们,还害怕那里被警方围剿。我想, 那里迟早会被警方包围的。与其这样回去挨骂和送死,还不如现在趁机溜了,离开 梅花帮。” “铁蛋子,你可别忘了,狄海藻还捏着我们呢,我们每个人还有十万存款由他 保管着。” “对,我还差点忘了呢,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而且都是我们在刀口上挣的 钱,冒着生命危险。阿东,这么说来,我们还得要回去。” “唉,我看只有这样。至于警方包围那里的事,我并不害怕,因为即使梅花帮 全部覆灭了,警方肯定会对我们宽大处理,最多罚一笔款了事,因为我们毕竟是小 喽罗。” “我有时也这么想。” 直到天完全黑了,他们才从杂草丛中走出来,准备到另一条乡村公路上搭一辆 车回去。 他们久久没有消息,这可急坏了狄海藻,他在临江市郊外的那个秘密汽修厂里 紧锁眉头,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种事,一般有两种结果,一是交易成功,二是 阿东他们被警方抓获。 他很想打个电话问问阿东,可是又怕暴露目标。他率领一帮小兄弟已经在这里 隐藏了将近两天了,还没有被警方发现,这让他感到暗自庆幸。其实。他也并不是 那么害怕,一是他们有所防备,二是他有肖德胜这个人质。警方即使知道了他的藏 匿之地,也不会对他轻易动手的,肯定会通过对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狄海藻正在三楼的一间屋子里一边抽烟,一边纳闷之时,一位在楼顶上站岗的 手下马仔前来报告说:“梅二哥,阿东他们回来了。” “真的?”狄海藻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去看吧,他们正从大门口走进来,两手空空。”马仔的口气里充满了失望。 狄海藻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阳台上,只见阿东和铁蛋子垂头丧气地向他走来, 不敢抬头看狄海藻一眼,显然是害怕,他们确实两手空空。狄海藻气得厉声质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二哥,我们还是上楼向你说话吧。”阿东的声音里明显地充满了颤抖。 狄海藻似乎再也不想看到他们那副窝囊样子,怒气冲冲地回屋了,一屁股坐在 椅子上。他一见阿东和铁蛋子胆怯地走进来,就向他们怒吼道:“快说,到底是怎 么回事?” 这事应该是阿东交待,因为他是马仔中的小头儿。于是,他怀着一颗忐忑之心, 把交易失败的事向狄海藻作了详细交待。 狄海藻没想到他们会把这事弄得这么糟。他腾地站起来,凶猛地来到阿东面前, 狠狠地给了他几个耳光:“你是个饭桶!” 紧接着又来到铁蛋子面前,同样是几 个狠狠的耳光:“你也是个饭桶!” 然后看着他们怒气冲冲地说:“我们马上就要和警方交手了,你们两个笨蛋必 须立功补过,否则我就不把那十万元存款给你们!你们听见了吗?” 阿东和铁蛋子小声回答:“听到了。” 与此同时,赵复民、贾真、余大海等人对肖德胜的营救工作,也全面展开了。 他们商量了几种方案,第一是让狄海娟与狄海藻通电话,让她说服哥哥,看在 妹妹的面子上把肖德胜放了;第二是让余大海跟狄海藻通电话,主要是政策攻心, 叫他坦白从宽,一是放掉肖德胜,二是投案自首;第三种方案是迅速找到狄海藻的 藏匿之地,通过喊话的方式攻心;第四是最坏的一种方案,那就是强攻。同时这也 是最后一种保留方案,必须慎重,不到非常时刻不得采用,因为这对肖德胜是极为 不利的,而且双方都会有人员伤亡。 虽然这种方案其后果不堪设想,但赵复民他们决不会放弃,除非万不得已。 他们首先叫狄海娟与她哥哥通电话,但是令他们非常失望,因为她始终打不通 他的手机,即使是子夜时分打,也打不通。第二天一早,她又打,依然如此。 既然这样,前两种方案就不能实施了,只有采取第三种方案,他们四处寻找狄 海藻的藏匿之地。 尽管冬梅花交待说狄海藻在郊外有一个秘密汽修厂,但冬梅花也不知道它到底 在什么地方,所以警方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有找着,只有第二天继续找了。他们哪里 知道,那地方原先是个乡镇企业,是一个村上修建的小酒厂,经营了两三年,生意 不好,垮了,狄海藻便把它租过来,作为梅花帮盗车之后的藏匿之地、改造之地。 这个团伙盗窃的许多轿车,都是在这里经过整修后秘密运往外省销赃的。 就在林向强的女儿安全回到他身边的第二天上午,余大海接到了一个电话,他 一看手机上的显示屏,就知道是狄海藻打来的。他一阵高兴,赶忙打开了手机。 “喂,你是余科长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你们正在寻找的人,狄海藻。你肯定知道这个人。” “是的,我们的确是在寻找你,也给你打了无数次电话。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希望你把肖德胜放了,一是因为他是你的妹夫;二是冬梅花的被捕,肖德胜 对于你是不起任何作用了。” “不,作用大着呢。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商量这事的……” “你说吧。” “我想利用肖德胜与你们作交易……” “怎么个交易法?你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你们把冬梅花无条件地放了,因为她是我心爱的女人,我要和她到外国去结 婚……” “这个可以,但你必须也把肖德胜放了。” “别慌吧,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肯定会放肖德胜的,但必须有个条件,那就 是要你们亲自把我和冬梅花送到省城,送上飞往香港的飞机,我们要到美国请求政 治避难。你们千万别抱什么侥幸心理,趁我不注意把我一枪毙了。告诉你,为了以 防万一,我身上捆有炸药包,手枪也会一直顶在肖德胜的太阳穴上,直到你们把我 和冬梅花安全地送上飞机,我才会在机舱口放人。喂,你同意吗?” “你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我们肯定达不到!” “这仅仅是你个人的意见,你赶快跟赵复民商量一下吧,二十分钟后我打电话 来问你。” 狄海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