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我的眼睛里透着疑问。她看出来了,解释道:“你知道,他的身体一直有病, 半年前,医生就确诊了,说他最多活半年。所以,这半年来我一直尝试着去死。我 听说,人死了,就全都一样了,那样也许我们能在另一个世界见面重新认识对方, 我想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结果没有成功。” “显而易见。”纸鸢说,“我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了这点。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 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很多时候,我都偷偷地看着他,直到今天。他有时也能看到我, 今天就是这样。我们一直相安无事。可是今晚,他很反常,大概他觉得大限将至。 所以他一看到我,就像发狂一样来追我。结果……” 纸鸢低下头,眼睛里滴出泪滴。 离别是痛苦的。明知要离别,却无法阻止更是痛苦。 纸鸢走了,那个背影透着无尽的忧伤。 我转身回到屋子里,纸鹤已经不再哭了,她的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痛苦。 纸鹤看着我,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一缕阳光透进屋子,天亮了,这一夜总算过去。 纸鹤说,要和村子里的人联系一下,必须到村子里去。她问我能不能在这里待 一阵子,看守一下老人。 这个要求很唐突也有点过分,我没有拒绝。看到她那双眼睛后,我就不知道该 如何拒绝。 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老人。准确的说是老人的尸体。我 竟然没有害怕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我和老人说过话,有点了解。 来这里的时候,我路过村子。村子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过来大概需要十几分钟, 再加上找人,把事情说清楚,怎么算都要一个小时。 无意间扫了一眼,我看到屋子角落里有个电话,很奇怪,为什么纸鹤没有用电 话。也许,她太悲伤了,想不起来这个电话。虽然她的表面显得很坚强,但内心深 处也是深受打击。从她走路的姿势就可以感受到这份压抑。我有些担心她。又想了 一下,觉得她还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我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联系蓝玲。她要是给我打手机,当然没有人接,手机 已经坏掉了。打家里的座机也不会有人接。打到单位一定会有人告诉他我请假了。 那么她会不会担心我的情况? 一定会的。 我抓起桌上的电话,想给蓝玲打个电话。电话非但没有接通,反而传来一阵阵 沙沙的噪音。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学时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这种情况大多是因为附 近有强磁场干扰。 我又给家里和单位打电话,还是不通。这个电话根本就没办法打出去。纸鹤知 道这点,才步行出去找人的。 唉,我又叹了口气,打不通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我坐到老人身边,又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已经变得从容而慈祥。我原本还想 用手抚平他脸上的悲伤,看来不用了。 屋外有脚步声,有人来了。 原以为是纸鹤回来了,走出来才发现不是。外面是个年纪和我相差不多,穿着 灰色外套的的男人。他的个子瘦高,目光敏锐,看起来十分精明。他的手里提着个 鼓鼓囊囊的挎包,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看到我,有些惊讶,问了句:“请问这里有个老人,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说:“那位老人昨晚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