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认为那些本能的想法的确意味着什么;对生活在我外祖父母那个年代,拥有 相同背景的很多白人来说,这些本能却走向一个相反的方向,一个成为暴徒的方向。 虽然当他们到达夏威夷时,外祖父和我母亲的关系很紧张——她难以原谅他的善变 和暴躁脾气,对他粗鲁而愚笨的习惯感到羞耻——但是这正是他希望抹掉的过去, 他有信心能够重新建立整个世界,这种自信是他留下的最大一笔永恒的遗产。不管 外祖父是否意识到,他的女儿和一个黑人在一起的情形,在他心灵深处某个未触及 的地方打开了一扇窗。 尽管我外祖父接受了,但并不是他的那种自我认知让他能更容易接受我母亲的 婚约。事实上,婚礼举行的方式和时间始终是不为人知的,这是我始终没有勇气去 探索的。没有真实婚礼的记录,没有结婚蛋糕,没有戒指,没有对新娘的托付,没 有家人参加,甚至不清楚在堪萨斯州的亲戚是否都得到了确切的通知。只有一场小 小的简单仪式,一个主持婚礼的地方法官。回顾起来,整件事似乎是如此不堪一击, 如此缺乏计划。也许那是外祖父母所希望的方式,只要他们闭口不作评论,并且不 作出任何过激的行动,那不过是一场会过去的考验,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如果是这样,他们不但低估了我母亲暗自下的决心,而且也错估了他们自己情 感的坚定。首先是孩子的出生,八磅二盎司,四肢健全,嗷嗷待哺。他们能怎么办 呢? 在时间和地点的共同作用之下,把一些潜在的不幸变成了可以容忍的事情,甚 至成为一件引以为傲的事情。外祖父和我父亲一起喝着酒,一边听着他的新女婿对 政治和经济的高谈阔论,谈论像白宫或者克里姆林宫那样遥不可及的地方,想象着 自己能够预见未来。他开始更认真地阅读报纸,寻找近期美国关于取消种族隔离政 策的最新报告,并且在脑海里认为这个世界正在变小,人们的观念也正在改变;这 个从威奇托搬来的家庭事实上已经走进了肯尼迪新边疆政策的中心和金博士崇高的 梦中。美国怎么能在把人类送上太空的同时,却仍然让它的黑人民众一直处在被束 缚的状态中呢?我最早的一段记忆是,当执行阿波罗计划的宇航员在成功着陆后到 达希卡姆空军基地时,我坐在外祖父的肩膀上望着他们。我还记得那些宇航员,他 们戴着飞行眼镜,因为离得很远,很难从隔离室的入口处看清。但是外祖父总是信 誓旦旦地说,有一个宇航员只和我挥了挥手,而我也向他挥挥手回礼。这是他自己 编造的故事中的一部分。和他的黑人女婿和棕色皮肤的外孙一道,外祖父进入了太 空时代。 还有什么地方比夏威夷,这个联邦的最新成员,更适合成为开始这段新冒险的 港口呢?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州的人口已增加了四倍,怀基基海滩已经拥挤不堪, 快餐店、色情录影带店和各式连锁店无情地踏进了这个地方的每一处青山绿水,我 仍然可以回想起还是个孩子时的我刚到这里,并为这些岛屿的美丽所倾倒的情景。 太平洋上空呼啸而过的蓝色飞机;绿苔覆盖着的悬崖和玛诺亚瀑布冰冷的急流。北 海岸边声大如雷的海浪,潮起潮落、连绵不断。帕利山投下的阴影,闷热馥郁的空 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