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最初的努力集中在对我的教育上。没有钱送我去国际学校,那是大部分在雅 加达的外国小孩读书的学校,于是,她从我们到达的那时起,就在我的印尼学校教 育之余教导我相应的美国课程。 现在她得付出加倍的努力了。一个星期中有五天的时间,她都会在早晨四点就 走进我的房间,强迫我吃早餐,开始教我三小时的英文,然后我去上学,她去上班。 我强硬地抵制这种制度,但是不管我编造了什么样的理由,不管是对于不足信的 (“我胃疼”)或者确切是真的(我的眼皮每五分钟就耷拉下来了),她都会耐心 地用她那最有力的话反驳:“小鬼,这对我来说同样也不是去野餐。” 还有一段时间我的安全问题让人忧心,外祖母的声音时不时因此出现。我记得 有一天,天黑后回到家,我发现一大群由邻居组成的搜寻队伍聚集在我们的院子里。 母亲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她看到我以后顿感宽慰了,几分钟后,她才注意到一只 潮湿的袜子,沾满了泥土,包在我的前臂上。 “怎么回事?” “什么?” “那个。为什么你用袜子包着手臂?” “自己不小心,被划到了。” “让我看看。” “一点都不严重。” “巴里。让我看看。” 我解开袜子,一道长长的伤口从我的手腕延伸到手肘。险些伤到静脉了,伤口 很深,粉色的肉翻了出来。为了让她平静下来,我向她解释发生了什么:我和一个 朋友跑到他家的农场,后来却下雨了,农场是个非常容易发生泥石流的地方,很可 怕,农场的四周围着尖锐的铁丝网,然后…… “罗罗!” 我母亲讲到这里的时候笑了起来,那是一个母亲原谅了她的孩子过去曾犯下的 过失的笑声。但是当她想起罗罗建议等到早上再送我去缝合伤口,想起她不得不严 词厉色地要求我们那个唯一有汽车的邻居送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她的语调稍微有些 变化。她还记得,我们到达时那个医院大部分的灯都熄灭了,看不见一个接待的人 ;她回想起她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直到最后终于在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 她找到两个穿着拳击短裤正玩着多米诺的年轻人。当她问他们医生在哪里时,他们 欢快地回答“我们就是医生”,然后继续他们的游戏。游戏结束后他们才穿上裤子, 给我缝了二十针,在我身上留下了一条丑陋的伤疤。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心头的 最大感受就是,在她没有照看到的时候,她孩子的生命可能就会消逝,而她周边的 每个人都忙于生存而忽略了这件事——她一直是个非常有同情心的人,但是她身边 没有人相信能与险恶的命运相抗争。 我现在意识到,那些问题不像学校课本或者护理治疗那样有形,而那些无形的 东西却成为她对我的教育的核心。“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她告 诉我说,“你需要具有一些价值观。”